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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管道(2)

我闭嘴了。

“你个该死的狗娘养的!”老爸尖叫道。我留意到这次他没提黑鬼”这个词。

后来老爸被安置在电视机前,鼻子里插着管子,连在****扩散器上。

“这样的安排根本行不通,”他怒容满面地对着电视机,“你看到他想让我吃的东西了吗?那是兔子吃的!”

“那被称为水果和蔬菜,”安托因说。他就坐在几英尺外的椅子上。”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看他的食品贮藏室就知道了。大罐装的炖牛肉、维也纳香肠,还有肝泥香肠。好吧,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他就别想吃这些。你需要腱康食品,弗兰克,这样才能增强你的免疫力。你得一场感冒就能引发肺炎,就得住院,那我该怎么办?如果你住院了,你就不需要我了。”

“老天!”

“还有,再也没有可乐了,别想沾那种垃圾了。你需要不含******的液体来淡化黏液。你需要钾;由于你服用类固醇,所以还需要钙。”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在手掌上戳着,好像自己是世界举重冠军的教练。

“随你做什么垃圾兔食,反正我是不会吃的。”老爸说。

“那你就是在自杀。你要比正常人多用十倍的能量呼吸,所以你就得吃,增强你的力量、肌肉。在我的监护下,你的反对无效。骂也没用。”

“好像你说的话能算数一样!”我爸说。

“你认为我在这儿是为了弄死你?”

“在我看来是。”

“如果我想杀你,干吗要挑这么慢的方法?”安托因说:除非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是种乐趣。好像我还挺享受这破事儿似的!”

“这可真热闹啊!不是吗?”我插嘴道。

“嘿,看这哥们儿戴的手表!”安托因突然说。我忘了把沛纳海表取下来了,也许是我潜意识里觉得他和我爸都不会认得这名表吧?让我看看。”他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我的手表,惊叹道:“伙计,这可得值五千美元。”他清得差不离。我觉得不好意思―_这比他两个月的薪水还多。“是意大利潜水表Ⅱ巴”“嗯。”我脱口而出。

“噢,你肯定是在逗我,”老爸的声音就像生了锈的转轴发出的噪音,“我他妈才不信呢!”现在他也盯着我的手表看了。“你花五千块买了块该死的手表?真是个废物!你知不知道以前我供你念书的时候,怎么拼死拼活才能赚到五千块?你就花在了一块破表上?”

“这是我的钱,爸。”接着我又小声地加了一句:“这是投资。”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以为我是白痴吗?投资?”

“爸,听着,我刚刚升了职。现在我在特莱恩公司赚的钱是我在怀亚特的两倍,行了吗?”

他刻薄地看着我说:“他们给你多少钱让你能拿五千块钱打水漂?――老天,我说都说不出口!”

“他们给我很多钱,爸。如果我想拿钱打水漂我就拿钱打水漂。是我自己赚来的。”

“你自己赚的,”他极讽刺地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愿意还――”他吸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在你身上砸了多少万了,随时欢迎。”

我差点忍不住想告诉他我也在他身上烧了很多钱了,但是我及时地抑住了冲动。暂时的胜利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我不断地对自己说,这个不是你爸爸,这只是汉纳巴贝拉动画工作室创造的邪恶卡通皈的爸爸,是强的松和一些其他的迷幻物质扰乱了我的辨别力,扭曲了爸爸的形象。但是当然我也明白我有点儿自欺欺人,眼前的这个就是那个老混蛋,只是比以前老了些。

“你活在白日梦里,”老爸接着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只要你买两干美元一套的衣服、五百美元的鞋和五千美元的手表,你就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吧?”他又吸了口气。“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你只是穿上了一身该死的万圣节服装,仅此而已。你把自己装扮起来了。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会告诉你,其他人才懒得点醒你呢。你不过是只穿着燕尾服的大马猴。”

“什么意思?”我咕哝着说。我发现安托因知趣地走出了房间。我的脸都涨红了。

他是病人,我跟自己说。他的肺气肿已经到了晚期,他行将就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孩子,你是这么想的,是吗?你以为他们会接受你,让你加入他们的私人会所,勾搭他们的女儿和他们一起打马球,是吧?”他吸入少得可怜的一些空气,可那已经足够充满他的整个肺了。“但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儿子,也知道你的出身。或许他们会让你在他们的沙盒里玩上一会儿,不过一旦你开始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会有人毫不留情地提醒你。”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要把我逼疯了。“在商界并不是这样的,爸爸,”我耐心地说,“这并不是俱乐部。商界在乎的是挣钱。如果你能帮他们赚到钱,你就满足了他们的需要。我并没有想攀龙附凤,他们需要我,我也就随遇而安了。”

“噢,他们需要你,”老爸一边点头一边重复着,把需要”那个词拉得老长。“不错,他们需要你就好像大便的人需要手纸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用它擦干大便,然后就会把它冲下去。我跟你说,他们只关心赢者。他们知道你是个寓囊废,而且也不会让你忘了这个事实的。”

我翻了一下白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的太阳穴有根血管在抽动。

呼吸,然后继续。“而你太蠢了,又自以为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你活在那个该死的虚幻世界,就跟你妈一样。她总是觉得我配不上她,可她也不过是坨屎。她总是在做白日梦。你也是坨屎。你在那所贵死人的预科学校上了几年,混了个昂贵却毫无用处的大学学位,但是你还是坨屎。”

他深呼吸,声音似乎软了点儿。“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像我当年一样被他们利用,儿子。比方说那家该死的寓囊预科学校,所有的有钱家长都看不起我,好像我跟他们不是同类。好吧,清清怎么着?我花了好些日子才想明白,他们是对的。我跟他们不是同类。你也一样。越早想明白,对你以后就越有好处。”

“有好处,就跟你一样。”我脱口而出。

他看着我,眼睛瞪得圆圆的。“至少我知道我是谁,”他说:‘你他妈根本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是我惟一能赖床的机会,而阿诺德?米查姆当然会坚持早早地和我碰面。他每天都跟我用电子邮件联系,我则用唐尼”这个名字给他回信。我在信里通知他有些东西要交给他。他马上回信了,叫我上午九点整在一家家得宝(美国家庭装潢专业零售商――译者注)的停车场等他。

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许多人了一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周日睡懒觉一在买木材、瓷砖、电动工具以及成袋的草种和肥料。我在奥迪车里等了整整半个小时。

这时一辆黑色的宝马745i停在了我旁边的车位上,显得与周围的敞篷小卡车和休闲越野车格格不入。阿诺德?米查姆穿着浅蓝色的开襟毛衣,看起来似乎是正要去哪儿打高尔夫球。他对我打手势叫我上他的车,我照做了。上车后我给了他一张CD和一个文件夹。

“这是什么?”他问。

“项目职员名单。”我回答。

“所有人的名单?”

“我不知道。至少是部分人。”

“怎么不是所有人?”

“这儿已经有四十七个名字了,”我说,“出师大捷。”

“我们需要完整的名单。”

我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全力的。”我顿了一秒,一方面我不想告诉他我做了些额外的事情一我告诉他的越多,他就会更加逼迫我,但另一方面我又想吹嘘一下我取得了多大的进展。于是,我在这两种矛盾的想法之间挣扎。“我搞到了上司的密码。”最后我还是说了。

“哪个上司?龙格尔?”

“诺拉?索莫斯。”

他点点头。“你用软件?”

“不是,键盘幽灵。”

“你打算用她的密码做什么?”

“查查她储存的电子邮件。或许打开她的软件,看看她都和哪些人开会。”

“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米查姆说,“我认为现在该潜入项目了。”

“现在还太危险。”我摇着头说。

“为什么?”

一个男人推着购物车经过,购物车里塞满了绿袋装的牌草种肥料,旁边四五个小孩儿跟着他跑。米查姆往车窗外察看了一下,触电似的摇上车窗,然后转向我。“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身份识别通道是独立的。”

“看在上帝的分上,跟着别人进去,或者愉一个身份识别卡,怎么样都行。难道我还需要让你再去接受一次基础训练吗?”

“他们所有的来访记录都有登记,每个入口都有旋转栅门,所以根本不可能偷偷溜进去。”

“清洁工呢?”

“每个入口处都有闭路电视摄像机对着,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你也不想我被逮住吧?至少不希望我现在就被逮住。”

他似乎让步了。“老天,防护得还真严密。”

“也许你能从中学一两招。”

“去死吧,”他厉声呵斥道,“人事档案呢?”

“人力资源资料也保护得相当严密。”我回答。

“总没有项目那么严密吧?相对来说那个应该比较简单。给我们搞来所有你能搞到的与有任何一点关系的人员档案,至少也要搞到这张名单上的人的档案。”他举起CD一说。

“我下周去试试。”

“今天晚上就去。周日晚上是个好时间。”

“明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们要给戈达德做演示。”

他露出厌烦的表情。“什么,你的工作太忙了?我希望你没忘记你真正的老板是谁。”

“我必须尽快准备,这个演示很重要。”

“这更是你今晚需要去办公室加班的理由。”他说,然后拧动了点火钥匙。

那晚我早早地就开车去了特莱恩总部。停车场几乎是空的,大概留守的就是保安、二十四小时操作中心的工作人员,以及零星的几个工作狂――我努力假装成的那种人。值班的大堂前台是个西班牙女郎,我并不认识她,她似乎也因为周日晚上加班而不太高兴。我进去的时候她几乎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不过我还是跟她打了个招呼,装出一副老实腼腆的模样。我上楼去了自己的办公间,干了一点儿活儿,制作了些摩托罗拉产品在他们称为的地区――也就是欧洲口中东口亚洲地区――的销售量数据表。曲线走势并不乐观,可是诺拉还是希望我能篡改数据,尽我所能地凑出些乐观的数据值来。

这层楼大多数地方都黑乎乎的,以至于我不得不打开自己格子间里的灯。真让人心神不宁。

米查姆和怀亚特想要项目组里每个人的人事资料,想搞清楚每个人的工作经历,从中了解他们都是从哪些公司挖过来的,以及他们上一份工作都是干什么的。这是个推测项目内容的好办法。

但是我并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入力资源部,拉开些文件柜,从里面抽出我想要的文件。特莱恩的人力资源部与公司的其他地方有别。那里是有安全措施保障的。首先,从企业主数据库无法连接这儿的电恼――人力资源部的网络系统是完全独立的。我想这是有意义的,因为人事记录包括各种各样的隐私资料,比方说员工绩效评价、他们的401(k)退休计划:美国企业年金计划之一,退休金计划的一种――译者注)的价值以及内部认股数等等。或许人力资源部害怕普通职员会发现特莱恩高层主管的收入比其他人高不少,进而引起办公区大规模的骚乱。

人力资源部在C座三层,距离新品营销部有相当一段路程。一路上有很多锁着的门,不过用我的身份识别卡大概都能打开。

我突然记起,任何人在某个时间点通过哪个检查点都是有记录的,这些信息会被储存起来,尽管并不一定意味着会有人查阅它或者拿它当什么用,可是万一以后出了岔子,我在某个周日晚上出于某种原因从新品营销部走到了人力资源部,而且还留下一路数字面包屑”作证,这可不太好。

于是我坐电梯下楼,从一个后门出了大楼。这些保安系统的问题在于它们只对人员的进入进行记录,却不管出去的情况。因此,你走出大楼并不需要使用身份识别卡。这也许是出于消防法规的考虑,我不了解。但是,这意味着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栋楼。

现在外面已经全黑了。特莱恩大楼开了灯,它那铬制磨砂的表面闪闪发光,玻璃窗户看上去成了深蓝色。相比而言,这里的晚上挺安静的,只是时不时有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发出的呼呼声。

我绕到了C座,似乎许多行政职能部门都安置在这里,例如中央采购、系统管理这类单位。我看到有人正从辅助通道里走出来。

“喂,能帮我开下门吗?”这个人看上去像是个清洁工。我一边大喊,一边向他挥舞我的特莱恩身份识别卡,“该死的识别卡又出问题了。”

那人给我打开了门,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就这么走了进去,什么都没被记录下来。根据中心系统的记录显示,我现在仍然在B座楼上我的办公间里。

我沿着楼梯爬到三楼,三楼的门没有上锁。这也是某条消防法规定的:在一定高度以上的建筑物必须留有楼梯,以备紧急情况之需。或许某些楼层的楼梯口设有读卡器,但是三楼没有。我直接走进了人力资源部门外的接待区。

这里的接待区是典型的人力资源部布置方式――许多高贵的红木器具,传递出我们很严肃,这事关系到你的职业”之类的信息。还有色彩各异的、似乎坐上去很舒服的椅子,告诉你不管何时来人力资源部,你都得准备好在这儿坐上一段长得让你忍无可忍的时间。

我四处寻找闭路电视摄像头,但没有找到。我并不是觉得应该有,毕竟这不是银行一或黄鼠狼项目组――我只不过是想确定有没有,或者说,尽可能地确定。

灯光很暗,使得这里愈显庄严,抑或恐怖――我也说不清。

我站在那儿思考了一会儿。最好的办法是清洁工打开门让我进去,但是周围没有清洁工――他们很可能深夜或大清早才来工作。所以,我只能再来一次卡出了问题”的老把戏,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一招还挺管用的。我走回楼下,穿过备用通道走到了大堂。一个满头铜红色头发的大堂前台女郎正在一台安全监视器上看《单身汉》节目的重播。

“我原以为我是惟一需要周日上班的人呢。”我对她说。她抬头礼貌地笑了一下,又接着去看她的节目。我看起来像个在这儿上班的人,我有身份识别卡,只是被皮带折断了,而且我是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所以我就应该在里头,没错吧?她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很好――她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看《单身汉》。只要能让我走开,她一定会竭尽全力。

“喂,听着,”我说,“很抱歉打扰你,但是你这儿有修卡器吗?并不是我想回办公室去,只是我不得不回去,否则我就得失业。可是该死的读卡器不让我进,就好像它也知道我现在本该在家里看足球赛的。你明白吗?”

她微微一笑,大概她不习惯被特莱恩职员注意到。“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但是很抱歉,负责修卡的女士明天才会上班。”

“噢,天哪,我怎么才能进去?我可等不到明天!我真是倒霉透了!”

她点点头,拿起电话。“斯坦,”她说,“能帮我们个忙吗?”

几分钟后那个名叫斯坦的保安出现了。他是个小个子男人,瘦而结实,皮肤黝黑,大约五十多岁。很明显斯坦戴着假发――假发是乌黑的,而周围露出的他自己的头发却是发灰的。我实在不能理解,如果你不打算偶尔修饰一下假发让它差不多以假乱真的话,干吗还要费劲戴着呢?我们乘电梯上了三楼。我用复杂的原理喋喋不休地跟他解释人力资源部是如何等级分明地使用另外一个身份识别系统的,但是他并不太感兴趣。他想聊体育,没问题,我能聊。他很讨厌丹怫野马队,于是我也装成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上。到人力资源部的时候,他取出自己的身份识别卡,这张卡大概可以让他在他的工作领域里畅通无阻。他拿着识别卡往读卡器上一挥。“别太辛苦了。”他说。

“谢谢,老兄。”我回答。

他转身看着我。“你最好修修你的身份识别卡。”他说。

这样,我就进去了。

一旦走过了接待区,人力资源部也就跟特莱恩其他该死的办公室一个德性了――一样的立方体农场格局。只有应急灯是亮着的,顶部的荧光灯都没开。我到处走了走,发现所有的格子间和办公室里都没人。我没用多久就搞清楚了档案收藏在哪儿。在这层楼的中间,一排排浅棕色水平放置的文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网格。

我考虑过完全通过网络进行我的间谍活动,但是没有人力资源的密码是行不通的。既然我本人就在这儿,我想我可以留下个按键记录器,过些日子再回来取。反正是怀亚特电信公司出钱买的这些小玩意儿,又不用我花钱。我找到一个格子间,在里面装上了记录器。

现在我得在文件抽屉里四处找项目组成员的档案了。我必须尽快一在这儿呆得越久,我被逮着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问题是,这些文件是怎么摆放的?按名字的首字母顺序?按员工编号?我看了一些抽屉上的标签,越来越灰心。什么?难道我以为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走进来,轻轻松松地推开一扇门就能抽出几份挑好的文件?一排排的抽屉,有的贴着福利管理”、“养老金口津贴口退休金”、“病假、年假及其他休假记录”,还有的贴着“索赔,劳工补偿”以及已经经过法律处理的索赔要求”,有一个区域被称为移民记录”……无穷无尽的分法,直搞得人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恼子里响起了一首忧伤的、曾经风靡一时的老歌一逃亡乐队,这是保罗?麦卡特尼在他不得志的翅膀”乐队时期的作品。我真的很讨厌这首歌,它比席琳?迪翁的歌还要糟糕。曲调很惹人心烦,偏偏又容易记住,就像红眼病。歌词毫无意义。“铃声在村庄的广场上为逃亡的兔子响起!”嗯,好吧。

我试着拉了一下其中的一个文件抽屉,当然是锁着的,所有的抽屉都上了锁。每个文件柜顶部都有把锁,应该用同一把钥匙就能打开。我正在找行政助理的桌子,那首该死的歌又在我恼子里阴魂不散――“县里的法官……嫉妒心不安……”助理的桌子里果然有把钥匙,就放在上层中间的抽屉里。哦,米查姆的确没错:钥匙总是很容易找得到。

我去找按字母顺序排序的员工档案。

从项目名单里选了个名字――尤纳?欧瑞恩――我在以字母打头的文件里找他的档案,什么也没找到。我又找了另外一个名字一桑杰?库马尔――也没找到。陂得?道特,还是没有。奇了怪了。为了仔细起见,我在保险单”和事故”抽屉里都找了这几个名字。没有。退休金档案里也没有。事实上,就我所看到的,这些名字没有出现在任何档案里。

“监狱的看守和叫萨姆的水手……”这就跟中国的水刑一样折磨人――那些乏味的歌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人知道吗?

奇怪的是,在本该有我找的那些档案的地方,似乎有些小缝隙,那附近有点疏松,就好像文件被人拿走了。或者只是我的幻想?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我又绕着成排的文件柜走了一圈,突然注意到一个小房――就在文件柜排成的网格旁边,有个隔开的、开着门的房间。入口处张贴着标牌,上面写着:机密人事档案――经詹姆斯?斯帕林或露西?薛拉诺直接授权方可入内。

我走进小房间,松了一口气――在这里事情就简单多了:抽屉是按照部门编码排列的。詹姆斯?斯帕林是人力资源部主管,而露西?薛拉诺,我也知道,是他的行政助理。我花了几分钟找到了露西?薛拉诺的办公桌,大约用了三十秒就找到了她的钥匙串就在底层右边的抽屉里)。

然后我又回到机密档案柜前,找到有项目组部门编码的那个抽屉。我打开柜子上的锁,拉出抽屉。抽屉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似乎是因为后面的脚轮不知怎么地掉了。难道他们一般都是利用网络处理档案,只是出于法律和审计的原因才保留硬拷贝?

接着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部门的所有文件都不翼而飞了!我的意思是,编码在圹之前和之后的部门文件之间有一道一英尺半(甚至可能两英尺)的空隙。这个抽屉差不多有一半是空着的。

项目组的档案文件被拿走了。

刹那间我的心睚似乎停止了跳动,我只觉得一阵眩晕。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闪光。就在档案室外面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一盏高高安装在墙上的氙气应急闪光灯亮了。这是怎么回事?几秒钟后传来一阵响亮无比的嘶哑的嘀嘟,嘀嘟”的警报声。

我不知怎么触发了保护机密文件的入侵检测系统。

警报声震耳欲聋,大概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

保安随时可能到。也许之所以他们还没有出现只是因为这是个周末,并且也没有那么多人值班。

我跑到门口,侧着身子用力撞向防护栏,可是门一动不动,而我却被撞得生疼。

我又撞了一次。门被拴上了。哦,老天!我试了另一扇门,那扇门也被反锁了。

现在我才意识到,一两分钟前听到的那个奇怪的金属声是什么――我拉开抽屉的时候肯定是触动了某个能自动封锁所有出口的装置。我跑到这层楼的另一边,那边也有几个出口,但是也打不开。甚至连一个小备用楼梯间的紧急消防通道门都被锁上了――这肯定是违反了消防法规。

我就像被困在迷宫里的耗子。保安随时可能到,他们肯定会把整个地方搜个遍的。

我大恼飞转,怎么样才能稳住他们呢?斯坦,那个让我进来的保安,或许我可以让他相信我只是无意中走错了区域、开错了抽屉。他好像挺喜欢我的,这一招也许行得通。但是如果他按程序办事,要求查看我的身份识别卡,发现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附近呢?

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别无选择,只能找个地方藏身。

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困在这四壁之中。“翅膀乐队”烦人地在我恼子里大吼。天哪!

氙气闪光灯不停地一闪一闪,光亮十分刺眼。警报也嘀嘟嘀嘟”地叫个不停,好像这里是正在进行堆芯熔化的核反应堆。

可是我能躲在哪儿呢?我想到首先应该制造出个站得住脚的假象,让人相信这只是个假警报。但是******,没时间了!

如果我被抓住就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不止会丢掉在特莱恩的工作,情况还会糟糕得多。这是场灾难,彻头彻尾的噩梦。

我一把抓过离我最近的金属垃圾桶。垃圾桶是空的,于是我从边上的桌子上抓起一张纸揉成一团,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然后把它扔进垃圾桶里。我跑回机密文件室,把垃圾桶放在墙边,接着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扔进去。纸烧着了,冒着火焰散发出一股浓烟。如果他们发现了香烟的残骸,或许会认为是闷燃的烟头引发了警报。或许。

我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从备用楼梯间方向传来的。

哦,不,老天爷!完了,全完了!

我终于看到了一扇没有上锁的门,门后是个储物间,并不太宽敞,可是大约有十二英尺深,里面挤了几排摆着纸制品的高架子。

我不敢开灯,所以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我还是隐约看到后面的两个架子之间有点空间,或许我可以勉强把自己塞进去。

我刚关上储物间的门,就听到另一扇门被打开了,接着涌进来一阵模糊不清的喊声。

我吓呆了。警报还在响,人们跑来跑去,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在这边儿呢!”有人大吼。

我的心睚嘭嘭嘭地狂跳不止,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算我只是轻微移动一下,背后的架子也会吱吱作响。我改变了一下姿势,肩膀蹭着了一个箱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就算外面人声、警报声没有吵成一团,我相信从这个门前经过的人未必能听到我弄出来的小声响,但我还是强迫自己一动不动。

“该死的香烟!”我听到外面的人骂道,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灭火器!”有人搭腔。

过了好久好久――也许十分钟,也可能有半小时,我拿不准,也不敢抬起胳膊看手表一我一直站在那儿难受地扭动着身子,热得汗流浃背,就好像进入了假死状态一样,我扭曲的姿势使得双脚都麻木了。

我等着储物间的门被拉开、灯光射进来、最终玩儿完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到时候能说些什么。什么借口都想不起来,真的。如果我被抓起来,我实在想不到怎样才能让自己脱罪。如果只是被解雇,那我就是走了大运了。最可能的是我会被特莱恩公司送上公堂――我出现在这里的确没有任何道理。我都不敢想怀亚特会怎么对付我。

而我劳神费力地卷入了这个大麻烦,有什么收获没有?没有。所有的档案都不见了。

我能听到某种冲洗、喷射的声音,显然是他们在用灭火器。现在叫喊声已经小了,不知道保安有没有通知内部消防员或是地方消防局。也不知道垃圾桶里的火能不能解释警报为什么会响。还有,他们会不会继续搜这里?

我站起身来,双脚开始感觉冰冷刺痛,而脸上却在流汗。我的肩膀和背部都在抽筋。

我继续等。

不时有声音传来,不过听起来大家冷静多了,也从容多了。还是有脚步声,却不慌乱了。

似乎过了好几个世纪,终于安静下来了。我试着抬起左胳膊看表,但是它已经不听使唤了。我扭了扭胳膊,用右手去掐毫无知觉的左胳膊,直到我能抬到眼前看夜光表盘。我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以致我深信现在应该是半夜了,其实才十点过几分。

我慢慢地,申展开自己那像柔术艺人般扭曲变形的身体,静悄悄地走向储物间的门。我在那儿站了几分钟,专心地听外面的声响,什么也没听到。似乎能肯定他们都走了――他们扑灭了火,也相信了这里并没有非法入侵者。人类并不信任电恼,对于那些保安人员来说更是如此,因为电恼的存在几乎让他们失业了,于是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憎恨电恼。人们总是在第一时间内把它归咎于警报系统故障。假如我够走运的话,或许没有人会想到为什么入侵监测警报会在烟雾探测警报之前响起。

接着,我深呼吸一下,慢慢地拉开了门。

我看了看左右两边和正前方,似乎都是空的,没人在。我走了几步,停住脚,又看了看四周。

没人。

这里烟味儿很重,还有种化学药品的味道,或许是灭火器喷出的东西的味儿。

我顺着墙轻轻地走动,尽量离外部窗户和玻璃门远远的,摸到了一个出口处。这既不是接待正门,也不是刚刚保安们走的楼梯通道后门。

门是锁着的。

仍然锁着。

老天,不!

他们并没有解除自动锁定。我又感到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加快了脚步走向接待区的门,我推了推防护栏――这里的门也是锁着的。

我仍然被锁在里面。

现在怎么办?

我没有选择。从里面没法打开这些门,至少他们没教我怎么开。而且我也不能打电话叫保安,尤其是刚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故。

不行。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人来开门放我出去。只有等到明天早上清洁工来了。或者,如果我更倒霉的话,或许第一个来的就是人力资源部的员工。果真如此的话,我就不知要费多少口舌了。

我感到筋疲力尽,找到一个远离门窗的格子间坐了下来。我累坏了,亟需睡眠,于是我抱着双臂,跟个在大学图书馆里学累了的学生一样,立刻睡着了。

大约早上五点的时候,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我马上坐直了身体。清洁工已经来了,推着黄色的大塑料桶、拖把和那种挂在肩膀上的吸尘器。一共两男一女,他们在飞快地用葡萄牙语交谈。我会说一点点葡萄牙语――小时候我们很多邻居都是巴西人。

睡觉的时候我流了一些口水,滴在桌子上,于是我用袖子把它擦干,站起来走到出口处。门被一个橡胶制门板撑着,是开着的。

(葡萄牙语:早上好,你好吗?――译者注)我对他们说。我摇摇头,做出一副很尴尬的样子,同时夸张地看了看手表。

(葡萄牙语:谢谢,我很好,您呢――译者注)那个女人回答。她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她似乎并不惊讶――可怜的小职员又加了一个通宵班,要不就是早到得不正常,总之她既不知道也没兴趣想知道。

其中的一个男人看着烧焦了的金属垃圾桶对另一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说这里到底怎么了”。

我对那个女人说,意思是我很累,我现在的确是很累。(葡萄牙语:回头见___译者注)。

(葡萄牙语:再见――译者注)我走出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对我说。

我幻想能开车回家换身衣服再回来,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我离开了座――这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又进了B―座,直接去了我的办公间。好吧,如果有人检查来访记录的话,他们只会看到我是周日晚上大约七点来的公司,然后周一早上大约五点半又回到了公司。真是个勤劳的家伙!我只希望别碰到哪个熟人,我这个样子一看就像是衣服都没脱就睡了一觉,当然我也的确是这样。很走运,我谁也没碰到。我在休息室里抓了一瓶腱怡香草可乐,深深地饮了一口。这么早就喝这个,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于是我用咖啡机煮了一壶咖啡,再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衬衫有点儿皱,不过总体来说我还能见人,尽管自我感觉糟透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在与奥古斯丁?戈达德进行这次重大会议前的一小时,我们在一间较大的会议室――帕克德(美国的一个汽车品牌一译者注)――集合,进行彩排。诺拉穿着一身漂亮的蓝色套装,看上去好像还特地做了个头发。她面带微笑,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们其他人到会议室的时候,她和查德正在排练,查德扮演。他们一来一回地有问有答,就像对老夫妻在轻车熟路地进行争论,直到查德的手机突然响了。查德的手机是一款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我深信他之所以喜欢这款手机是因为他能啪地一声盖上盖就把电话挂断。

“我是查德,”他说,语调陡然变得很热情,“嗨,托尼。”他举起食指示意诺拉稍等,然后走到房间的一角。

“查德!”诺拉不悦地冲着他喊。查德转过身,对她点点头,又举起手指。大约过了一分钟,我听到他啪的一声盖上电话,接着他走向诺拉,小声而迅速地跟她说了些什么。我们都瞧着,竖着耳朵偷听。他们俩一时成了焦点。

“这是我的一个哥们儿,在会计室工作,”他面色阴沉地低声说:‘上头已经确定了对项目的处理决定。”

“你怎么知道?”诺拉说。

“财务主管刚刚下达了命令,注销给的五千万美元拨款。上头已经做出决定了,这次与戈达德的会议只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诺拉的脸涨成了深红色。她转过身,走向窗子看着外面。整整一分钟,她什么也没说。

多媒体展示中心在A座七楼,与戈达德的办公室之间只隔了一个大厅。我们一行人情绪低落地走过去,诺拉说她几分钟后就来和我们会合。

“行尸走肉!”我们一边走,查德一边冲着我唱,“行尸走肉!”

我点点头。莫登瞟了我身边的查德一眼,故意离我远远的,无疑满恼子都是对我的坏看法,想弄明白为什么我并没有冷淡对待查德――我本不应该给他好脸色看。自从那晚我溜进诺拉的办公室,莫登就不像以前那样常来我的办公间了。很难判断他的行为是否有异于平常,因为他处事的默认”模式本身就很怪异。而且,我也不愿就这样草木皆兵地疑神疑鬼――时刻注意他看我的眼神是不是有点古怪等等诸如此类的细节。只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莫登到底会不会给我造成大麻烦,以及那一次粗心大意会不会导致我整个任务全盘皆输。

“记住,大人物,座位很关键,”查德在我耳边小声嘀咕:戈达德总是坐在桌子靠近门的那边的中间位子上。如果你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就坐在他的右边:如果你想他注意到你,就坐在他的左边或者正对面。”

“我是应该让他注意我还是不注意我?”

“这我可不好说。他是老板。”

“你参加过很多次有他在场的会议吗?”

“没那么多啦,”他耸耸肩,“几次吧。”

我心中谨记要挑查德建议不挑的位子,比方说戈达德的右边。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会再上这个小人的当了。

这个多媒体展示中心装修得富丽堂皇。房间的绝大部分被一张巨大的木质会议桌占据了,桌子的质地看上去像是某种热带树木。房间的一头,整面墙就是一个专为做演示而设置的屏幕。四面都是厚厚的隔音窗帘,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电控升降的。它们的作用大概不止是为了挡住外面的光,也是为了不让里面的声音传到外面去。桌面嵌入了扩音器,每个座位前都设有一个小屏幕,只要按动某个按钮,屏幕就会自动升起。

屋子里充满了窃窃私语声、紧张的笑声以及低声的俏皮话。我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想近距离见见这位著名的?戈达德,尽管我没机会跟他握握手。整个演示里没有我开口说话或干别的分儿,可是我还是有点儿紧张。

直到十点差五分,诺拉还是没有露面。她不会是跳楼了吧?还是在为了挽救她的宝贝产品而疯狂地给所有可能帮得上忙的人打电话、到处游说、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她是不是迷路了?”菲尔打趣道。

十点差两分的时候,诺拉来了。她看上去很冷静,容光焕发,甚至比先前更有吸引力了。似乎是补了妆,重描了唇线之类的。搞不好她刚刚一直在思考深省,因为现在她好像是变了个人。

接着,在十点整的时候,?戈达德和保罗?坎米雷堤走了进来,大家都静了下来。“割喉”坎米雷堤穿着黑色的运动上衣,里面是一件撖榄色的丝质T恤;他的头发齐刷刷地往后梳去,看上去很像经典影片《华尔街》里的戈登?盖科。他远远地坐在了这张巨大会议桌的一角上。戈达德,还是他常穿的那一套:外面一件棕色花呢运动外套,里面是黑色的高翻领毛衣。他走近诺拉,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诺拉笑了起来。戈达德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诺拉则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停了几秒。她在扮嫩,有点儿调情的意思。诺拉还有这一面,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见。

然后戈达德在桌首坐下了,面对着演示屏。多谢了,查德。我就坐在戈达德的对面,还是在他的右边。我看他看得很清楚,而且我也肯定他能注意到我。他有点儿弯腰驼背;一头白发梳成偏分,并不怎么整齐;眉毛很浓密,也白了,看起来就像积了雪的山顶。戈达德的额头上已经深深地刻满了皱纹,而眼睛里却还跳动着顽童的淘气。

大家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他环视巨大的会议桌,说:“你们看起来都好紧张啊!放松点儿!我又不咬人。”他的声音清脆好听,是那种成熟的男中音。他冲着诺拉眨了一下眼:“至少不经常咬人。”诺拉笑了起来:另外还有几个人也礼貌地轻声笑了笑。我微笑了一下,主要是为了表示:我明白你这样说是为了让大家放松,很感谢你的考虑周全。

“只有在你感觉自己被威胁了的时候才会。”她接道。戈达德笑了,嘴唇变成个V字,我可以开始了吗?”

“请便。”

“一直以来我们大家都在为更新产品而废寝忘食地工作,因而对我们来说,要从自己的角色中抽离出来,从另外一个角度获得一些新的见解实在是太难了。在过去的三十六个小时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我很清楚,我们能在几个重要的方面更新、改善摩托罗拉,使它更加吸引人,以提高它的市场占有率,甚至可能大幅度提高它的市场份额。”

戈达德点着头,两手相抵,低头看着他的笔记。

她轻轻地拍了拍装订成册的演示笔记本。“我们已经制订了一个战略,相当不错,给增加了十二项新功能,使它跟上了时代。但是我必须很坦白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终止这个项目。”

戈达德猛地转向她,他浓密的白眉毛高高地扬起。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愚弄了她所有的组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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