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年代,人类在“断竹续竹飞土逐肉”之余,是会舞之蹈之的。哪怕是伐木扛树之际,远古人也不忘“杭育杭育”着,以使筋肉张弛得当而减轻劳累,从而使心情愉悦。鲁迅先生觉得这是最早的文学,称之为“杭育杭育派”。
应该说,文学起源时,其主要的功用也是用于休闲的。那么,“杭育杭育”之类,可以算是最早的休闲了吧。但随着社会变迁,文学的功用就起了变化,它成为了一种意识形态,在战争年代或社会动荡年代,文学就带上了“战斗性”的元素。像中国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开始,就有“文学革命”一说。那年头,鲁迅先生曾出版了一本《三闲集》的杂文集,说起集子名称的由来还是蛮有趣的:当年,号称非常革命的“左派”文学者,为了树立所谓的革命文学的旗帜,就把鲁迅当作打倒在地的对象,他们幼稚地认为鲁迅的东西是颓废的、落后的,是封建余孽,批判鲁迅是“有闲”、“有闲”,第三个还是“有闲”。惯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做派的鲁迅,即给自己的集子取名为《三闲集》。但当初的“花边文学”者们也在咒骂他,鲁迅似乎是两面受夹。不过,历史证明,鲁迅没有“闲”可“休”,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革命的旗手。对鲁迅本人而言,最大的休闲,可能就是一觉醒来后调弄一下小海婴,或者是夜深人静时吸几支“强盗牌”香烟。鲁迅很懂得休闲的内涵,也很想休闲,但处在风雨飘摇的年代,他何闲之有呢?
这里不妨来考据一下“休闲”一词的涵义。汉语中的“休”字是由“人”与“木”所组合,其意象即为“倚木而休”,除了“休息”、“休假”之外,后延伸为“美善”、“喜庆”之意,表现为作为主体的人类的一种轻松美好的生命状态或生活感受。“闲”的繁体字即由“门”和“月”组合而成,其意象为家中洒进一轮朗月,可以独处静思,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它的本义是“安静”、“休暇”,后来又延伸为“中间”、“中规中矩”、“法度”、“中道”的意思,表现了一种生命的价值尺度。现在我们对休闲的理解,当然认为它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用自己喜好的方法去放松身心,追求精神上的欢悦和充盈,从而提高生活品质的一种生命方式。马克思曾对人类理想社会的休闲方式勾画了一幅美景:自由时间多了,人们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午打鱼,下午进行文艺创作。
当然,休闲并不是休眠和停止,也不是玩物丧志,而是战斗中的小憩和补给,是猛虎搏击前的弓步。
现在,中国正整体性为迈向小康社会而努力着,伴随而来的是人们的观念也在不断更新,先前西方社会贵族阶层的休闲方式也渐次“中国化”,并且快速转向社会大众。近年来,随着我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大伙儿有了向较高消费水平迈进的经济实力,尤其是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已经开始讲究生活品位。其间,我国在“十五”计划纲要中,首次提出了“推行职工带薪休假制度,合理调整居民工作和闲暇时间”。国务院也在1999年修订并颁布了《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使每年的法定假日达到100多天,这意味着人们一年中有近三分之一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并且有法律效力。今年起,节假日又增加了几个,从时间意义上讲,人们的“休闲”已经成为了一种可能和必然趋势,已经成为了实际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很多年以前,我曾去保税区采访一家大型的外资企业,进入厂区大门时,忽见前方立有一巨匾,上书:“工作时工作,游戏时游戏。”这个老板的做法是很有人情味的,知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原则。他是希望员工们作为社会人,既要认真工作,又要放松心态,以至生命的本质达到自然的回归,成为社会人和自然人的复合体,使肉体和灵魂真正地合二为一,把工作和游戏有机地结合起来,最终使休闲成为人们追求生活意义和生命真谛的一种美善的生活方式。
2008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