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晋武帝司马炎到外甥王济家做客,王济大摆筵席招待,送上菜来,杯盘用的都是琉璃器。武帝看看王济,心里暗道:“够阔气的啊,我一向只在大庆之日宴请百官时才用的,他倒学过去了。”他又看旁边伺候进食的婢子,总有百来号人,各个穿着绸缎,用手举着酒水和食物,排场非常大;再看面前的菜馔,流水一般直送上来,食案上都堆不下了。
武帝问:“你平时吃饭就是这样的吗?见我来也不用这么客气啊。”王济笑着说:“我平时跟这也差不多,只不过特意添了几道菜而已。”他请舅舅用膳,武帝拿起筷子一尝,道道菜制作精美、味道可口,特别是有一道蒸乳猪肉,味道鲜美得不同寻常,就问:“这肉是怎么做的?味道很特别啊!”王济又笑了笑,说:“噢,那猪是用人乳喂养的,自然不同。”武帝闻此言甚感不快,感觉王济太过奢侈了,于是饭都没吃完,找个借口起身走了。
武帝见王济吃得太奢侈便感觉不快,其实还有人比王济更富的,例如石崇。石崇曾经当过荆州刺史,劫掠过往商人的财货,由此发了大财。他的家产价值千万金,吃的是山珍海味;妻妾有数百人,都是披金戴银。至于丝竹管弦这些乐器,尽是一世之选;住的地方是亭台楼阁,有人造的飞瀑湖泽,巧夺天工,就连厕所也豪奢至极。
石崇家的厕所布置得富丽堂皇,里面预备甲煎粉、沉香汁之类的香料,还经常有十来个华服丽妆的婢女在旁边伺候。每次有人方便完出来,婢女们就给他换上新衣服。有一次大臣刘拜访石崇,中途如厕,进了一间屋子,只见里面摆着大床,上面罩着绛纱帐,铺盖华丽,有两个婢女拿着锦香囊站在旁边。刘慌忙退了出来,对石崇说:“刚才不小心进了您的卧室。”石崇大笑,说:“那只是我的厕所啊。”
除了石崇,朝中其他有钱人也不少,比如贵戚羊、王恺。这些人钱多得没处使,就养成了一个嗜好:比谁的钱多、谁的宝贝更好,其中能够跟石崇一较高下的就有王恺。
王恺是武帝司马炎的舅舅,也是不同寻常的大富豪,他与石崇两人互不服气。王恺用粮食做柴火来烧菜,石崇就用蜡烛煮饭;王恺用紫色丝布做了一道40里长的帷帐,石崇就用锦缎做了一条50里长的;石崇用香料椒粉刷墙壁,王恺就用红色石脂。
两人斗富,王恺老是处于下风,武帝见舅舅王恺比不过石崇,就每每暗地里用皇宫中的宝物来给舅舅撑腰。
武帝曾经赐给王恺一枝珊瑚树,高约两尺,枝干茂盛,高低疏密有致,十分罕见。王恺得意扬扬,特地把它带到石崇家里,请他鉴赏。石崇瞟了一眼,顺手拿起铁如意打过去,“喀嚓”一声,就把珊瑚树打得枝折干断。王恺以为是石崇嫉妒自己有这样的稀世珍宝,勃然大怒,厉声呵斥石崇:
“你怎么敢这样!”石崇笑了笑,说:
“不要为这个破东西伤和气嘛,我赔给你就是。”他吩咐左右将府库里的珊瑚树全都拿出来,让王恺挑选。王恺一看惊呆了,这些珊瑚树有高3尺的,更有高4尺的,光是枝干扶疏、光彩夺目的世间极品就有六七枝,至于武帝赐给他那样的,随手拿起一个就是。王恺又输了一阵,垂头丧气。
王恺总以三件事不及石崇为憾:石崇家里来了客人,给他们做豆粥吃,片刻之间就好了;更奇怪的是他们家冬天也有只在夏秋生长,味道类似韭菜的一种作料;再就是每次他和王恺出游,回洛阳晚了,两人抢着进城,石崇的牛车迟王恺的10步出发,却能迅若飞禽般地超过,王恺的牛车怎么也追不上。
王恺于是偷偷地贿赂石崇的管家和驾车的人,问有什么秘密。管家说:“豆子最难煮熟了,都是预先煮好的,客人来了,只需要往里面加上白粥就行了;至于那种作料,只是将韭菜根捣碎了,然后掺杂进麦苗而已。”又问驾牛车的人,那个人说:“您的牛其实跑得并不慢,只是驾车的不会控制。在较劲的时候,只要听任车辕歪斜,让牛卡得疼痛难忍,自然就跑得快了。”王恺大喜,如法炮制,果然不落下风。石崇一查,原来内部有人泄密,就把管家和车夫全都杀了。
斗富斗到挖空心思、弄虚作假,西晋上层社会的风气可谓坏到家了。武帝自己没有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贪恋女色,搜刮财富,又宽待贵戚大臣,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于是让人瞠目结舌之事层出不穷。西晋朝廷淹没在贪鄙无厌、穷奢极欲的浊流之中,很快就腐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