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起来,这话题离我已过于遥远了。但也许清贫的幼年,我之玩具情结太难以满足吧,我至今对层出不穷的新玩具仍有相当兴致。进商场,除了食品柜,最流连的也就是玩具柜了。小时我妒羡邻居的卡车玩具,直到工作后才有可能给自己买回一辆。现在的各类玩具可不要太多啊。虽然自己不再玩,我却仍常为孩子摆弄玩具时那份专注感动。小一点的脑袋歪着,口水滴拉着,不厌其烦地重复其个动作;大一点的龇牙咧嘴、手舞足蹈、呜哇有声且鼻涕吸溜着,都像是在进行与改天换地的成人绝无二致的庄严工作,实际他不过在搭一堆积木或捏巴个变形金刚。很难弄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理,但可以肯定玩具的意义对于玩着的人是极为重要的。他们的满足与投入是成正比的。而且他们不会意识到,或即便意识到也不见得会认同自己仅是在“玩”。而对于欣赏这份玩心的我,他们又无异于我手中的玩具——这么看,即便我这般已近不惑的人,爱玩具之心亦不曾死。
其实人生在世,还真没几个会因年龄之递增而真正告别玩具的。只不过我们总是将弹弓、积木、变形金刚和芭比娃娃之类小儿科的东西称作玩具,而将自己的“玩具”称作电视、棋牌、VCD之类,至于迷恋的程度,无论多深,顶多自豪地称之为某某迷,绝不会将之与玩具产生联想。成人就是成人,孩子就是孩子。其区别就在于,成人的事情总是只有意义或某种合理性,而孩子的事情嘛,“玩具”两字就足以概括了。
事情兴许不会这么简单。因为真这样的话,孩子和成人各玩各的,互不于涉倒也末尝不是孩子们的福音。可是,现实似乎永远是:孩子一快乐,成人就担忧!这不,近来就颇有些人对玩具的怪异不经倾向表示忧虑。诚然,那些一拍巴掌就会从屋顶掉在你怀里的黑蜘蛛;抽一片口香糖,面会突然弹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黑蟑螂;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一打开却弹出个长毛怪兽打在你下巴上;甚至还有一滩滩乍看黑不溜秋,细看顿令人反胃的“粪便”。此类玩具对于习惯于循规蹈矩的我们而言,接受它无疑是有心理障碍的。但这是否可以成为我们忧心忡忡的理由?甚至有人疾呼说:这类“整人”玩具是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对孩子健康人格的培养十分不利——此言未免重矣!虽形式不同,我们这些批评者,哪一个不是“健康”或“整人”玩具并陈之时代的过来人?相比较而言,可发石子的弹弓、沙地上铺设装满真人粪便的陷阱、一推门便落在头上的畚箕或水盆给别人的痛苦恐怕更甚一些——我们的人格因此而不健康了吗?
没有人能夸口自己心灵纯净。潜意识的暗角里无不游荡着丑恶、荒诞或卑劣的欲望,尽管它们是理智的囚徒,但也渴望某种形式的满足。而一定程度的审丑心理早已不能再视作不经。既如此,孩子们通过某种玩具,让某种心理获得短暂平衡,难道不合乎人道?玩具毕竞是玩具,它们绝不会较分数至上的现实更有碍人格健康。它们对于如今这些名义上的“皇帝”,实质上不过是分数深宫之囚的孩子们所起的抚慰作用原就有限。让他们短暂地笑一笑吧!你真信他们头上的天,会被那一堆假粪或几个长毛兽吓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