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吃过早饭,翠花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先娥道:“不吃了中午饭再走么?”
翠花道:“不了,李杰还有几家拜年客没去走呢。”
先娥道:“哦,那就早些回去罢,下次记得回来拿些腊肉干菜出去。”
翠花道:“嗯。”
李罐头道:“什么时候出去呢?”
李杰道:“初八初九。”
李罐头道:“哦。”应着拿了一扎禾杆子出去了。
李老太在房间里喊道:“这就要走了么?”
翠花道:“是的,奶奶,回去有事呢。”
李老太边穿着衣服边从里间走了出来,道:“每次回来都是这么匆匆忙忙的,家里没事就多住个晚上去。”说着抹了抹眼角。
翠花走了过去,帮李老太扣着棉袄上的扣子道:“奶奶,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先娥笑笑道:“听你说着要走了,那还睡得着呢。”又对李老太道:“她还要来一次的。”
李老太拍了拍翠花的手,看向先娥道:“哦,还要来一次的哦。”
翠花道:“嗯,过几天就来,奶奶再去睡一会儿罢,起早了冷呢。”
李老太道:“不了,昨晚你帮我揉了揉,觉得身上舒服多了,睡也睡得踏实些,今天早上就醒得早些了。”
翠花道:“那就去火炉边坐着吧,冷呢。”说着抽回了手,招呼着张磊往门口走去了道:“奶奶,我要走了。”
李杰把摩托车从堂前推了出来,先娥和李老太也跟着出来了,翠花道:“奶奶不用送的,进去吧,外面冷。”
李杰也道:“妈,你们都进去吧。”
先娥笑着点了点头,依旧站在阶沿上没有动,李老太道:“你们走吧,我们站一会就进去了的。”
翠花和张磊都上了摩托车,李杰把车子发动了,向后面挥了挥手就走了,先娥站了一会儿也进去了,李老太走到了屋场边的沿儿上来,翠花在离屋坑下几丈远的地方,还像从前一样忍不住回过头来,见李老太还在那儿站着,屋顶残留的雪块映衬着她银白的头发,被冷风吹拂着,时不时的在额头上舞动了起来,翠花向李老太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屋去,张磊也大声的叫喊了一句道:“外姥姥,回去吧。”想是李老太也听不见,只是一个劲的在挥动着手,摩托车也很快的走出了很远,离家过了个坳后,已是一里多地了,这个地方正好看向娘家的大门口,翠花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李老太形似黑点一样的身影,继续在那里站着,翠花的眼里不由得闪出泪花来,这几年来奶奶每一次都是这样子送着,每次出远门,婆婆也是这样在门口张望着,直到视线淹没了人影为止,翠花擦了擦眼角,每次都是这样,无比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转了个弯李老太的身影也终归消失不见。
回到家来,张浩还躺在床上,只是他已把张婆婆床上的被子折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去了,张婆婆一个人在厨房烤着火,翠花进了门口道:“妈,一个人烤火呢,浩浩呢?”
张婆婆转过头来道:“哦,你们回来了。”说着从旁边拿了两把椅子过来。
张磊就着张婆婆放下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道:“奶奶,我要茶。”
张婆婆道:“我泡去。”
李杰停了摩托车,边摘着手套边走了进来道:“外面风真大,吹得膝盖骨生疼呢。”说着把摘下的手套和摩托帽子搁在了桌上。
翠花道:“你不是戴了护膝么?”
李杰道:“忘拿了。”
张婆婆道:“快坐下来烤烤罢。”说着端了碗茶来给李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丢三落四的,折回去拿不就成了。”又看向翠花道:“翠姑也不提醒着他点。”
翠花道:“我也没注意看他脚上,那想得起来呢。”
李杰坐了下来道:“都走一大截路了才记起来的,懒得折回去了。”
张婆婆道:“坐近些烤罢,你是活该受冻的了。”李杰笑了笑,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张婆婆没有提起张浩的事,翠花回来看张浩还在睡,也没有特意去叫醒他,张浩醒了后,也如往常一样,没有显出多少的异样来,各人保持着表面上的一种平静,但张浩是始终放不下的,在此暂且不提。
下午,李杰回了石坳乡的家里,晚上李廷续和姚桂香在电视房看电视,李杰在外面玩到十点多钟才回来,回来了也坐到了电视房来,三个人围着一塔盘火聊着,李超已经睡去了,姚桂香在泡着脚,大家聊了一会儿后,李廷续叨着根烟,沉吟了一会道:“你在深圳买的房子,也有地契证的么?”
李杰道:“没有呢,只有房产证,不像是在家里做的房子,这买的一套套的房子,只有房子是你的,土地还是国家的,那来的地契证呢。”
李廷续又沉吟了一会道:“哦,房产证上落的谁的名字呢?”
李杰正想说,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转过了弯来道:“呵呵,当然是落的我的了。”
姚桂香也急急的道:“只落了你自个儿的名字么?”
李杰笑笑道:“不然还有谁的。”
姚桂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没落那女人的名字就好。”又高兴的推了儿子一把道:“我说我生的人也没那么糊涂的嘛。”
李杰道:“妈,你也别那个女人女人的就叫上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媳妇,再说买房子她也有七万块钱在里面的呢。”
姚桂香听了定了定神,露出错愕的眼神道:“她那来那么多的钱呢?”
李杰道:“在她妹妹那里借的,看你这都成了什么表情了。”
姚桂香白了儿子一眼道:“这还不是要你去还的。”又忿忿的道:“她在深圳几年,也没出去找个事做么?”
李杰本想说她带着三个孩子还怎能出去找事做呢,又转念一想道:“有呢,有做呢。”说着忍不住往额头上摸去了。
李廷续道:“把房产证拿过来我看看,是跟地契证一样的么?”
李杰惴惴不安的道:“哎,那能一样呢,没在我这呢。”
姚桂香道:“一样不一样,也拿过来看看。”
李杰道:“放翠花那儿了。”
李廷续沉默着没有说话,姚桂香自是相信了儿子,高兴的倒水去了,回来给李杰倒了洗脚水来。
初八,是返回深圳的日子,翠花和李杰带了满满一蛇皮袋的腊肉和干菜,顺便还捉了四五只鸡,这都是张婆婆家里种的或畜养的了,腊肉是买了别人家的猪肉薰的,娘家里也拿了些腊肉和署粉还有些干菜,每年姚桂香给儿子拿出去的东西并不多,除了给孙儿李超买些爱吃的鸡腿鸡翅零碎之类的东西外,家里种的做的是一样也没有的,她的个性比较懒散,只要口里不缺口吃的,里里外外的也懒得去抓。
[作者:晏禧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