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口今是“利益原则”至上的年代。经商的人把利润置于首位,并为此拼搏。不经商的人在这种社会氛围的笼罩之下,也把利益上的得失作为思考的砝码。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哪一个人偶尔提到了“善良”这个词,会使许多人感到意外。善良?什么善良?
人们对善良已感到陌生了。
但是在表面上看起来排斥善良的时代,肯定是人们最需要善良的岁月。虽然有人说“如果我善良,肯定会吃亏”,但稍稍想一下,造假酒把人眼睛喝瞎的人惟独缺少善良。
人可以宣称:我的钱已经赚足了,但没有人说:我的善良已经饱和了。
阔人安双层防盗门,再装防盗锁,又入保险,不就是恐惧于别人的不善良么?
中国青少年基金会四处游说,为山区失学孩子募集学费,也是企图通过人们仅存的一点善良来使那些可怜的孩子多念上几天书。
反过来想,如今是一个充满恐慌的年代,是恐慌没有钱吗?是,又不完全是。缺那一部分东西,就叫作善良。
许许多多的际遇可以这样来表述:
升官发财靠的是自己的拼搏,安居乐业需要别人的善良。
《渴望》之在中国大行其道,普遍传达了这样的渴望:我们需要善良。需要谁的善良呢?当然是别人的善良。
一句话,我们恨不能把老婆、领导、邻居和在街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变成刘慧芳和宋大成,自己可在王沪生与王亚茹之间游离。
这部戏榨出了中国人的虚伪,虽然它在艺术上极幼稚。
如果你让哪一个人率先善良起来,他肯定不干,并反问“别人为什么不去善良”。
仰仗别人的善良得以苟活,虽然可怜,但还不至于可悲。中国人的可悲在于,当有人以圣人的姿态播施善良时,会受到“集体无意识”的讥讽。
雷锋具有完善的人格,不也是难以摆脱被嘲弄的命运吗?
因此,人们虽然希望别人对自己善良有加,但别人的善良又衬出自己的冷酷,结果又触怒了他。
如果善良与邪恶分别是两棵树的话,好看的是邪恶之树。
邪恶之树茂盛,绿叶如盖,果实鲜艳。
善良之树生长缓慢,不引人注目,有时没有果实。
这就是人们拒绝善良的道理所在。
如果仅仅从生长与结果来判断树的价值,那也只是它的价值之一,而不是价值的全部。
当人们把眼光投入果实时,善良之树在做什么呢?它在地下默默地固沙,在没有人烟之处亮出一片风景,在清新每人吸入的氧气。
然而善良也有果实,那就是人性的纯粹和人性的辉煌。
邪恶之树尽管疯长,但衰颓也过于迅速了。罂粟花不也是极美丽吗?然而消失得也迅速。
贝多芬说:“没有一颗善良的灵魂,就没有美德可言。”
这是说善良与美德是密不可分的,但对于不需要美德的人来说,似乎可以不需要善良了。
还有一句格言很精彩,但不是名人说的,而是我的一位朋友田睿口述:“如果善良也是一种武器的话,我在生活中惟一的武器是善良。”
这话令人玩味再三。
生活并不仅仅是“吃亏是福”的问题,敢于善良也不是敢于吃亏。善良常常是无损失可言。作为一种天性,善良的人往往能化险为夷。
因而善良之树也是常青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