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无敌!”城头上疯狂的呐喊之声不绝于耳,宋金交战胜仗不少,但阵前斗将能一合破敌的寥寥可数,奉****这种二流部队更是闻所未闻,此时的扬眉吐气已莫可名状了,就连郭杲,嘴中也嗫嚅着,“无敌神将啊”。
什么是天威莫测?眼下就是了。
金兀术前锋大阵十数年来,历经千锤百炼,所向披靡不敢说,却绝对称得上几无敌手。不是没败过,中原大地被岳家军十荡十决;不是没退过,黄天荡被韩世忠逼入绝境,但何曾被一个人压迫到如此地步,小商河的杨再兴号称“杨无敌”却也只能憋屈的被活活围杀,而今日,却在李剑三吼之威下,退了一步。
金军众将领面色猛然铁青,眼中一片血红,胸膛的起伏,口中的粗气,显然全都处在爆发的边缘,可是却没一个敢轻举妄动,攻无不克的战意,横扫中原的气势,死死的被压在面前这矗立如剑杀气纵横的年轻人之下。
“这等气势,这等威严”老者终悚然动容,双眼也不再是一片浑浊,而是神光流转:“数百年来,我只听闻一个人有过。”
完颜天骄也是被李剑震的惊骇莫名,不过到底是魔门最杰出的弟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师叔说的莫非是那岳家剑帅?”
旁边的亲军副将眼中不禁露出恐惧之色,岳剑帅这个名字无疑是他们多少年来挥之不去的一个梦魇,连金兀术这样的人物都被打哭,更何论他们。
“岳鹏举威势有如实质,但那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而是发自他身后那百战百胜的岳家军,千军万马之前,只凭他一人,做不到这一步。”老者的声音沉重起来“单枪匹马,视千万雄兵如无物,一言一行,均能震慑敌国,赵宋的太祖武皇帝便是此等人物,这李剑寻常道家,怎么可能修出如此神威?”
“什么?”魔门数人均是一方豪杰,向来沉着冷静,此刻却再保不住一颗清净的道心,失声大吼“赵太祖?那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将出来的真龙啊,天道人上承天意,不好杀生,怎能达到这番意境?”
“三教之中,道家最秘,我也不甚清楚这是何等法门,先莫说了,还是上前去吧,不可任他如此耀武扬威。”
金军阵前,闪出一堆人来,城头上郭杲的诸亲将一看急了,金狗竟是要车轮战,当下便蹦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瓮声瓮气道“少将军,某愿率本部五百亲军出城,为李少侠压住阵脚,以壮声威。”
郭杲兴奋的便要立刻挥手同意,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这城中陈左骖才是头,憋了一会才往陈县尊这里看了一眼。
“王统领…”陈七少明显的便要拒绝,他心知李剑哪需要你们压阵,万一金人不理规矩硬来,五百人下去就是白给了。
“县尊,大战伊始,着我强壮之士随着李少侠冲冲金人阵脚,乃是长军威士气之事,日后守城有莫大好处。”虞允文摸透了陈左骖的脾性,不是个重官威的人,当下轻轻打断道。
“也好”陈左骖沉吟了一番道“开城门,王统领,切莫堕了我军容士气。”说到最后,已是满脸煞气,两军对垒,首战最重,这王统领此时一番血气之勇,到下去要是软了脚,说不得,他也得执行军法的。
“县尊放心,我王大牛不会给大宋丢脸的。”这粗鲁的武将沉喝一声,抱拳而去。
“师叔,若要敌住李剑,看来唯有您亲自出手了。”风四娘看见李剑目光如电的刺过来,心中一阵胆寒,老头和自己不对付,万一让自己上去送死,两军阵前只怕此番那李剑不会容情了。
老者心中也是郁闷,本以为五万大军,铁蹄之下,无人可挡,宗门中高手来的不多,此刻被李剑一闹,己方居然没人可以与之匹敌了,三宗之内,本宗武力最弱,自己对上这李剑难讨什么便宜,正斟酌间,一个洪亮而清幽的声音传来。
“万法生白莲,三界崇明尊。”
声如佛号,浩然深邃,生生的将漫天杀气扫去小半,天空中的阴霾似乎也因此而渐渐散开了,而金军阵中士兵也仿佛从冰窟中被拉了出来,温暖舒泰,阳刚顿生。
好大的口气,李剑心中一哼,天下万法,生于白莲,三界五行,俱崇明尊,这股天下唯我独尊的味道,几让人窒息,转念一想,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白莲,莫非?
不由得苦笑一下,南摩尼,北白莲,还是碰上了。
“白莲宗掌教师兄来了。”过千秋脸上不知是惊还是喜,似乎还有些莫名的尴尬。
“这个新掌教还真是狂妄的很。”老者的不满溢于言表,不过紧皱的眉头却总算舒展开了,忽而又皱了起来,“咦,兄长也来了?”
一个白白净净,脸上光华绽放,神采飞扬,眼神却凝重如山的和尚,悄无声息的走到金军阵前,面对李剑,这一步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碎步,却仿佛是从虚空中跨出来一般,不知从哪一个反向而来,而又不似突兀的凭空出现。
缩地成寸?李剑淡然的脸上开始带出些慎重,一束手,将笼罩着的无匹杀气全然收回,方才仔细的打量起这和尚来。
好一个白莲掌教,一袭月白僧袍,单薄的身体处处蕴藏庞大的生机,那股勃勃向上的生存意念几可破体而出,这般佛门功法简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啊,种颗石头在这和尚脑袋上估计也会开花吧,李剑嘿然一笑。
“和尚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还是别停留在这血腥沙场之上了。”李剑一脸淡然的调侃起白莲掌教来。
“和尚闻大道三千,终不过天地人,而今道友地之道法从自然,操控五行,人之道得于滚滚红尘,掌握苍生,天之道和尚不甚了了,但也知道友只差那破碎虚空的一步,不如与和尚共觅白莲净土,追随明尊座下,参破生死轮回如何?”
“好和尚,我道门天地人三法你居然知道”李剑不由得对这白莲掌教赞不绝口,无论南北道统,都以《道德经》为圣典,从中各自参悟出千变万化的术法心诀,所谓殊途同归,最终的大道不过就是修炼到极致,但要想真正超脱三界却还是不够的。上古仙神修炼有成的无一不是参悟了天地人三界归一,但并没有系统的记载,而是纷乱繁杂的隐含在各类经卷中,唯真正的天道者方能去芜存菁,理出修炼之道,非大智慧大坚定者莫能为之,此乃道门至秘,这和尚虽然还有些不清楚的,但能一口道出这些也算石破天惊了。
那老者和身后诸人更是震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那道人和风四娘心中彷如死灰,自己修一生大道,却连个门都没摸到,阴阳五行卦术,都只不过是小道,自己也未能修到极致,更别提什么三界合一了。
就连完颜天骄这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一表述,他跟随魔主十多年,所学太杂,道法,武功,文学艺术,本以为自己乃是天纵之才,各类所学均登峰造极,不成想,道法一途,魔主居然根本没带自己入门,心中不免怨恨起来,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化着。
“不过你白莲也非净土,明尊哪比弥勒,生死却不轮回。”李剑眼中一片空明,便要在道理上压住他。
而这几句也大有深意,白莲宗源于净土宗,相传几百年,早已不复当年,明尊哪比弥勒则是讥讽白莲宗跟摩尼教沆瀣一气,本来尊崇的弥勒佛不要了,而去尊崇摩尼教的明尊,生死不轮回则是表明了自己的心迹,我李剑是道门的人,道门中只论生死,没有轮回一说,那是你佛门的说法。
和尚被李剑一阵讥讽,丝毫不动容,仍是满面春风“天地如棋局,道友本可跳出观棋,却又何苦做一棋子,争逐世事。”
“我这棋子与别不同,却是不操于人手,随心所欲,观棋何如此间乐?”李剑随意摇摇头,散开的头发立刻整整齐齐的盘在头上。
“道友早晚命与天连,天下苍生,生死天定,宋金两国,均有天命,道友却为何独独维护宋人呢?”
这和尚好能狡辩,先劝李剑,你一个就快得道的人了,别管这些俗事了,免得沾染了红尘,被李剑一句我就喜欢混在世间顶回来,便又劝,你早晚成神仙中人,这天下的人生死都由神,仙,鬼控制,你怎么能偏帮呢?
偏偏这几句话可都来自道教典籍,有《抱朴经》,也有《太平经》,李剑心中纳闷,这和尚怎么比自己还像道人,道经读的如此纯熟。
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和尚本来就善机辩,又是个熟读道经的和尚,干脆学学忽必烈的做法,“想当年”忽必烈召集佛道互辩,一干道人生生被佛门的八思巴辩的无话可说,忽必烈只好让道人表演点实际的法术证明道教的厉害,不过那次是被八思巴破坏了,倒要看看这和尚比那八思巴如何。
“无他,我心系天下,却身属大宋。”李剑此言一出,刚从城中出来的王大牛的数百军士一声虎吼,大声叫好,李剑也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硬是生搬了“科学没有国界,科学家却有自己的祖国”这么牛气的名言,和尚,还不震住?
和尚还真就没震住,只是迟疑了一会,张张口又要再说,那王大牛却给李剑解了围。
“呔,秃驴”只听他一声暴喝,众人顿时为之侧目“两军交战,要吃斋念佛的滚到一边去,挡住老子,十颗光头也砍成五双秃瓢。”说罢,还凶狠的晃了晃手中的钢刀。
李剑差点没笑出来,这番谩骂可叫和尚好受了,不过打眼一看,和尚居然仍若无其事,养气功夫直追当年金山寺那道月了,只是幽幽一叹。
“既如此,小僧只好与道友做过一场了。”话音落下,和尚的气质已然整个的变了,洁白高雅的气度仿佛被猛然点燃,化作无边怒火,脸上的神光也凝如实质,身体更是不知不觉中盘膝浮空,宝相庄严,头顶隐约有火红莲花,座下的空气也如灼烧,渐渐成形,却是一朵巨大的火焰莲花。
“吾乃白莲宗觉方,今以业火渡道友往西方极乐。”和尚说完,狂风大作,火借风势,逼的宋金两军均连连退却,四野却一丝风也没有,似乎所有的空气都被他抽取一空,徒留炎热的真空,而他座下的火莲花却越来越小。
“红莲业火,哼,普相这弟子果然收的不错。”金方众人中突然毫无声息的多出一个老道,面相与过千秋师父几如一人,但却容光焕发,精神十足。
“拜见师伯!”
他只挥挥手“免了这些俗礼,好生看着,白莲主生,红莲主灭,这觉方的红莲业火已有九成火候了,比你们可是高明许多了。”
众人不敢多言,只是先前老者看着他,眼中满是疑色,他便点点头,示意一会再说。
红莲越小,空气中的温度越高,稍微靠近一点的人一身水气几乎被蒸干,就连完颜天骄几人都开始酷热难忍,只有李剑,负手而立的姿势一点不变,眼眉间还有些嘲讽之色。
觉方颇觉怪异,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大喝一声“无量莲火,灭!“
座下红莲便不疾不徐的向李剑飘去,王大牛等军士知道不妥,赶忙大喊“李少侠快躲开。”
自然,如此恐怖的法术是不可能躲的开的,此物根本不用以速度取胜,就是一路烧过去,有什么烧什么,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钢筋铁骨,照样熔掉,更厉害的是此乃业火,不但燃烧物质,还销毁灵魂,就算李剑练到可以灵魂出窍,一样难逃火海。
只是,在一片火红色中,李剑岿然不动,直到那朵红莲烧到脚上。
“红莲业火,哼,都还没能转做白莲火,更别说无相火了,让你烧又何妨?”李剑缓缓道,而那火真的就一直在他的脚面上徒劳的燃烧着,只将他的靴子瞬间燃为灰烬,却再也烧不进去了。
觉方听到李剑口中的白莲火,再到无相火,已是脸色大变了,宝相庄严的法相也开始崩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而此刻终再也无法控制,如疯魔了一般狂喊道“不灭金身,不灭金身,不可能,这是我佛陀神通,你怎么会的?”
“不灭金身!”诸人听到觉方的狂吼,霎时齐齐叫了一句,完颜天骄的声音都在颤抖“师叔,师伯,真的有不灭金身么?”
“不灭金身是有的,不过那是佛门中修行的最后一步,传说中,禅宗最神通玄妙,不少大师渡过大劫数修成过不灭金身,只是大多最后都未能破灭金身,成就真佛,但能修到不灭金身也已是佛门盛事了,这李剑怎能修成,奇怪?”跟随过千秋的那和尚自言自语道。
“什么不灭金身?”最后来的老道显然对此嗤之以鼻“这小子用的是我道门法术,大罗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