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名年轻的僧人出现在几人面前,那怪物竟似对他颇为亲近,巨大的身躯牢牢的站定在那和尚背后,那僧人月白僧袍,面目柔和,样貌颇为俊美,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盎然,冲着几人揖首道:“诸位不是有缘人,岳将军遗物诸位是不该贪图的。”
郭京将玄天昊镜收入怀中,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大师言之有理,我等今次一败涂地,那物事便暂且寄存于此,郭某不才,他日有缘,当再来领教。”
那僧人轻叹一声:“郭施主,缘字岂可强求,郭施主还是不必来了,我南宗佛门同领道月禅师法旨守护此物,怎也不能让奸人取了去。”
“哼哼,郭某十余年未曾来南朝了,这位大师颇为面生,却不知如何称呼?”郭京即便再好涵养,一句奸人也激的恼羞成怒。
“贫僧天童昙华,郭施主还是速速离去吧,南朝人人欲得施主而后快,迟恐不及矣。”只见岭下飞快的闪现几条人影,不过片刻便已来到岭上,正是金山寺的几名高僧,那宗杲则是最快来到的,武功显然比其他几僧又高明不少。
“昙华大师。”宗杲看见昙华在此,神色稍变,自是没有料到连这天童昙华都出现了。
金山寺众僧也是纷纷上前见礼,这天童昙华之名虽不为世间熟知,但凡沙门之中,却几乎僧尽皆知,自幼便喜佛事,十七岁出家,此时方三十余岁,便已得虎丘佛统,一身武功佛法深不可测,端的是个天才纵横的高僧,金山众僧辈分虽不差于昙华,却尊昙华一派之长,自不可缺了礼数。
那法善虽是佛门败类,却并非酒肉和尚,佛门之事无不尽知,天童昙华大名他自然知晓,更见众僧赶来,连径山宗杲也到了,南宗五派九宗到了两大宗主,自己这边四人怎么也讨不了好,冲郭京连使眼色,自是意欲速退。
却不料郭京长声一笑,纵身一跳,向那洞口跳去,法善几人呆若木鸡,这郭京竟然如此大胆,接着便心中叫苦,不跟下去又不好说,跟下去只怕是九死一生,一时间,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没了主意。
郭京正欲直入洞中,那怪物却是速度快于他数倍,他一动,那怪物便也扑将而来,且后发先至的堵在了洞口,一声厉吼双爪直袭郭京胸口,郭京眼中凶光乍现,口中怒喝“孽畜,当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么”,一柄通体黄光的铁剑闪现在他的手中,不躲不闪的直向那怪物划去,只见一道黄光与那怪物双爪碰个正着,“砰”一声巨响,那怪物惨嚎一声被砸的向那洞中倒去,郭京呼啸着紧跟而下。
玄黄宝剑,在场诸人除了刘元节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其他诸人均面色大变,不论僧道,此物之名实在太过响亮,苍松子自不必提,其他僧人皆曾听闻师长提及道门诸般厉害无比之法宝,其中便有这玄黄宝剑。
传言中此物千年以来,几度出世,每次均在江湖上立下赫赫杀名,斩妖除魔,杀人灭兽,正是一把道门中最利于杀戮对敌的宝剑。
眼见这郭京宝剑在手后如此强横,昙华与宗杲互望一眼,也直向洞中投去,昙华经过法善几人身旁时道了一声“几位最好还是留在此处的好”,右手连拂,眨眼间便已封了三人几处大穴,三人心头气苦,本也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不料遇上这佛门宗主竟连反抗之力都没有,昙华武功之高,却也骇人听闻。
后面金山几僧本也要跃入洞中,被正相一把拦住“不用了,宗杲与昙华两位大师若都无法阻止那人,我们下去也无益,还是在此处静候吧。”
正妙,正月二人自知与法善几人相差不远,法善三人被昙华瞬间击败,他们想来在那昙华手中也走不了几招,武功高下确乃天渊之别,当下便各自盘坐看守着洞口。
刘元节一脸惊骇的问道:“二位,那怪物究竟是何种野兽,竟然如此凶猛?”
苍松子摇了摇头,闭口不言,把眼望着那法善,想来不是道门中的怪物。法善沉着脸道“那是罗刹。佛门恶鬼,道月竟能驱之护宝,非无上佛力不能为也。”
《楞伽经》云:“如不断杀,必落神道,上品之人为大力鬼;中品即为飞行夜叉诸鬼帅等;下品尚为地行罗刹。”想来那怪物必然是生前杀戮众多,死后化为罗刹恶鬼却被道月降伏了拘在这里做护卫。
却说郭京玄黄宝剑出手,重伤了那罗刹,待下到洞中,罗刹仿佛身形变的更加巨大,双目已不是赤红了而是血红,血光大盛,想来这黑暗洞中,罗刹能力大涨,事实果然如此,只见它轻舔几下双爪的创口,一声怒嚎,以比刚才快上数倍的身形抓向郭京,劲力之大,险些将郭京挡住双爪的玄黄宝剑击飞出去,不过罗刹刚一碰宝剑,双爪又被割伤,几次下来,它似乎学的乖了,双爪上下翻飞,一见玄黄宝剑来挡,便赶紧变化方向,同时口中森森獠牙也当作武器不停的向郭京刺来,郭京心头火盛,这洞中不料黑暗如此,竟连半点光线都无,自己的玄天昊镜和玄黄宝剑都是至阳的法宝,在这阴森黑暗之地威力难以发挥十分之一,自己更不谙盲斗,否则任这罗刹凶厉百倍也不能让他如此狼狈,此时听得两道风声,知是宗杲和昙华下来了,情急之下,郭京要出狠招了。
他一挥玄天昊镜逼开罗刹,伸手掏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用鲜血迅速的画了几道,一扬手,那符便燃着,“急急如律令,破”,一道巨大的天雷穿越云霄,绚烂无比的击穿洞中沉邃的黑暗,直接的砸在了那罗刹身上,郭京也是人剑合一如一条黄龙般刺入罗刹的胸膛。
宗杲和昙华恰恰赶到便看到了这一幕,一道电光将整个洞内照的亮如明镜,那巨大魁梧的佛门灵怪被雷电劈个正着,胸口被玄黄宝剑刺穿,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那怪物罗刹终于倒了下去。
那郭京丝毫不顾刚下来的两位宗主,身形一展,便向刚才电光闪耀时看见的角落中一个铁盒射去,那应该便是岳飞的遗物了。
“贼子尔敢!”宗杲一声怒喝,一记般若掌追风一般的拍向郭京后背,昙华则更是略快一筹,白衣飘然一闪,竟然抢在郭京前面单掌划出一道掌风阻住郭京。
郭京大惊,宗杲声名盛极一时,他在北边也是听过的,这昙华自己却并非有什么耳闻,此时一见,武功之高超出他想象太多,隐约在宗杲之上,比起自己只怕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当下以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滑出了两大宗主的攻击范围,使得宗杲的般若掌直接的轰向了昙华,他自己却同时在一边玄黄宝剑一扬将昙华罩在剑圈之中。
昙华不愧不世出的天才,双掌内劲一吐,一对修长玉润的手仿佛精钢铸就,牢牢的将郭京的宝剑夹在当中,毫不将宗杲轰来的掌力放在眼中,这似乎未免也太托大了吧,郭京颇有些疑惑,只是马上他的疑惑便消解了,宗杲的掌力早达致收发由心的境界,更似与昙华早有商议一般中途变向往郭京拿剑的右手击去,二人原来合力要先夺郭京的玄黄宝剑
倒非两大宗主见宝起意想要出手抢夺这道门神剑,实是知道这道门法宝向来对克敌制胜有莫大的助益,相比起来佛门的法宝一般都是守护渡化之用,在这对敌之时却远不如道门宝物了。
何况这等利器握在郭京这样的超凡道士手中,举手投足间对他们威胁之大难以想象,故而他们极其默契的合力要夺了这剑。
若是换做旁人安敢不撒剑迎掌,奈何他们遇上的是郭京,武功如他者天下间可数几人而已,且此人性坚而近乎狂,最是遇挫越强,竟大喝一声“好”,右手剑猛然发劲又向前突刺了几分幸好昙华凝神静气双掌上强加全身功力再将剑身牢牢夹紧毫寸不能移动,左手却单掌迎向宗杲,使一个“粘”字诀将宗杲双掌一起引了过来,一时间,三人俱止,成了一个互拼内力的局面。
郭京左掌右剑以一敌二居然面不改色,二宗主只觉郭京内力如惊涛拍岸长江大河一般不断狂涌而来,只得收摄心神专心应对,无暇顾及这互拼内力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亡了。
郭京心中冷笑一声,他到底与那罗刹剧斗一番在先,此时对上这两大宗主最不智的办法便是如眼下这情形了,此局却是何解呢?
天下人说道郭京无非便是破口大骂****奸徒,江湖众人则尽知此人武功道法深不可测,然很少有人注意他的智计,两位宗主似乎也并未想到这点,这惯使奸谋的老狐狸又怎会作茧自缚呢?自然不会。
昙华突然发现手中一轻,郭京竟然右手放开了玄黄宝剑,昙华看着自己双手夹着的道门神物一时怔住,却见那郭京双手临空一抓将地上铁盒抓入手中,左手全力一振,甩开宗杲,身形一展冲天而起,一声狂笑传来“玄黄剑暂且留在昙华禅师处,一年内,贫道必登门求剑,哈哈……”又听得洞外众人“啊”的一声,想来郭京携盒突然出洞令众僧猝不及防,昙华,宗杲二僧互望一眼,均摇头苦笑,这郭京引二人一齐拼斗内力然后突然撤手抢了盒子便走,丝毫不顾及随身至宝玄黄剑,心计之深决断之速令人咋舌不已。
昙华望着手中宝剑失落道:“此人智计武功道法均高出我辈甚多,沙门之中恐怕唯有法海禅师方能与之匹敌。”
“此人不除,不知何日临安将效仿东京事矣,唉!”宗杲一声长叹,今日合自己两大宗主之力却仍被他夺宝而归,这南朝能制住此人的只怕寥寥无几了,剑帅已去,北边却有如许人物,南朝将凭谁来保呢?
却见昙华仍呆呆的看着宝剑不禁轻咳一声:“不知禅师欲将如何处置之?”说的自然便是那道门至宝玄黄剑了。
昙华抬头望了他一眼,神色异样的道:“此乃道门至宝,不如送往天师处置,如何?”
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张天师,果然绝妙,既可结交张天师又不必面对将来郭京讨剑,累于声名,张天师不得不收下此宝,既欲一统道门,又怎会不要这份大礼。宗杲轻赞一声:“禅师果然高明。”说完脸上似笑非笑的动了一下,一纵身跃出洞去了。昙华听得此话,知道宗杲暗中有刺,虽然有些羞怒,却也没奈何,跟着跃出。
待二人出洞却见法善几人早已踪影全无,独留正相几个金山寺僧人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二僧解开众僧才知,原来郭京一跃出,正妙正月便出手拦截,却是如预料的不差,竟一招败北,郭京又从容解开法善几人穴道一同离去了。
“那铁盒究竟是何物事,为何那郭京竟拼着留下玄黄宝剑也要夺之而去?”宗杲心中纳闷,终究向正相问了出来。
“那是岳帅的遗物,里面……”正相有些犹豫却仍是说出口来“里面是岳帅绘制的一张地图,岳帅转战千里,所经之地,凡险要之处便都有画出,若金人得了此图,只怕日后再犯我土,大宋难免多吃败仗了”正相一脸忧心忡忡。
“这等重要之物,你等怎不先行毁去呢?”宗杲大为惊怒,若自己早知下洞便拼着一条老命也要毁去。
“先师有言,此物关系重大,不可轻毁,本以为…..”正相苦着脸解释道,又不好再说下去了,意思自然是本以为你们两个大宗主定能护住呢。
昙华俊脸微红,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况且如今和议已定,金人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我等尽可在江湖中寻那奇人义士将其夺回便是。”
“只好如此了”宗杲皱眉摇头道,正相众僧自也唯唯诺诺。
后世七峰岭有峰无岭之名便缘于此了,宗杲二位宗主为掩埋洞中罗刹之尸,推dao岭巅,七峰岭如被斧削而平,后人便也再无机会见识这江心水旁一支秀岭及这岭巅上原本独具匠心造型独特而其名也独特的“罗刹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