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玄,玄……呼……呼”
朱熹再也忍耐不住,愤然下床向对面房间走去,一把掀起床上的被子,怒吼道:“李大哥,第六次,第六次了,你到底还让不让我睡觉啊?”
“啊,什么,什么”李剑慌慌的直起身体迷迷糊糊的惊呼:“第六日,哪里放第六日?”待模模糊糊分辨出床前的朱熹才不满的嘟哝了一声“季延啊,你为何深更半夜里跑来我的床前啊,还吵醒我。”
“我,我吵醒你?”朱熹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气急败坏的样子颇引人发噱,不过李剑知道这大概不是笑的时候只好强忍着看朱熹继续张牙舞爪的表演着“今晚你叫了六次梦话了,每次都是那一句什么玄之又玄,每次都用叫的,这小自在楼都快给你震塌了,李大哥,你可怜可怜我吧,我明日还有早课啊。”朱熹痛苦的挠着脑袋。
李剑哀叹一声,我以前睡觉从来不说梦话的啊,都是那老头害的啊,每日读《道德经》百遍,自己都快读疯了,古文绝对不是他的专长和爱好。
“季延,你回去睡吧,我保证再也不说梦话了。”李剑苦着脸坚定的拍着胸脯。
“真的?”朱熹一脸不信的看着他。
“至少今晚绝不再说了。”李剑老着脸厚颜无耻的向朱熹讨好的笑了一下。
朱熹哭笑不得,可看着李剑的笑脸他也只好自认倒霉的挠着头离开了。
李剑支起下巴,呆呆的望着窗外寒冷的月色,不禁又在为自己的不幸遭遇暗叫委屈了。
那****在千龟相阵中昏迷之后,直过了三天后方才醒来,第一眼望到的便是那老头交织着期待,彷徨,兴奋甚至还有丝丝奇怪的恐惧的眼光,那道眼光仿佛要吞噬他一般紧紧的把他钉在床上,没错,那一刻,他的确感觉到老头的眼光也有着强大的力量。
之后,老头告诉他,他将成为老头的最后一个弟子。
一听之下,他当然大喜过望,这老头一身本事对他来说绝对是个无比陌生而刺激的领域,他多日来已经古井不波的心也为之激动不已,他在这世界第一次如此渴望这样的机会和挑战,就像他在后世渴望着征服珠峰一样。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诚心诚意的向老头跪了下去:“弟子李剑拜见师父。”照电视学的,应该没什么错,不过,现在的李剑摸摸额头,一脸愤慨,那几个头磕的真是冤啊。
“为师一生以为尽知天命,可惜十五年前料敌失算,如今穷毕生所学用千龟相阵推你命相却又毫无结果,此次几乎耗尽为师心血,吾命不久矣,你今日入我门下,当知为师名讳,吾姓黄名裳。”老头坦然的接受了李剑的跪拜脸色奇怪非常,不过李剑却没看到。
李剑脑中顿时又短路了一下,黄裳,九阴真经的作者啊,还真有这个人啊,无奈,李剑只好再掐自己一把。
“你仍是俗世之身,这里还不适合你,稍后你可去书院中休息,日后白天来此处,晚上仍回书院。你听清了,老夫一身所学极杂,其所精者,唯一道字。”老者神色庄重的开始论道了,李剑赶紧聚精会神的听起来,生怕遗漏了什么撒豆成兵,点石成金这样的神奇道术。可惜老者接下来的话立即打碎了他的幻想:“道者,万物之始,无始无终,道即天,道即万物,由一而无尽,由无尽而一,玄之又玄,玄妙无比……”
李剑咬牙听着,终于听不下去了:“师父,您还是说些比较实际的吧,比如点石成金什么的。”李剑尊师重道的程度果然有限。
“此道非彼道,道法之力,不过一些驱魔驭怪,腾挪变幻的小术,而道之力可逍遥于天地之间,超脱于尘世之外,你性子莫要太急,你的机缘乃是大道而非小术,你且先将此经拿去,日诵百遍。”黄裳也不着恼李剑的顽皮随手扔来一本破旧不已的老书。
《九阴真经》?李剑喜不自胜的一把抄入手中,展开一看,《道德经》,还是盗版吧,不然应该是竹子啊,李剑差点没再晕过去。
于是他便开始了日诵《道德经》百遍的痛苦历程,初听他诵读时,黄裳很是惊讶,李剑竟能读书时无师自通的断句,而且断的丝毫不差,顿时对自己的眼光李剑的天分赞叹不已,一个刚织好的傻子肯定是没学过识文断句的,能做到这样只能证明李剑是个天才或者把他治好的那个人应该是神仙中人。
自己真是读怕了,多少天了,每天就是跑去老头那里读那本盗版《道德经》,都说熟读百遍,其意自现,可自己都读了上千遍了,仍然是看着那些古文不知所云,唉,李剑对着窗外的月光又呻吟了一句“玄之又玄”。
朦胧无尽的山野中漂浮着一阵清香的雾气,冷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雾纱照进李剑的房中,万物寂静,一丝鸟啼虫鸣都听不见,跨越近千年时空的这个男子一边想着这月亮是不是千年之后的那个了呢一边轻声而清晰的吟出了这一句“玄之又玄”,一瞬间他进入了一种境界,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冰冷而孤独的自己和自己轻盈寂寞的影子,他无法掌握什么,也无法控制什么,他甚至不能操纵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一刻,他知道了他是什么,我即是道啊。
朱熹今晚真的再没有被那烦人的梦话声吵醒了。
“每个人都有超脱凡尘的一瞬,若你能保持那一刻的境界便可在大道之上再进一层。”老者听完李剑对自己昨晚的怪异感觉的描述后一脸平淡的道:“我即是道的境界不过是入道的第一步,当再进一层道即是我时,你方能得窥天道,神游于宇内而气纳于万物,到最后道之所成,随心所欲,无所不能。为师参道一生,却终未能上进天道,便是因为杂念纷多,好事者,未尝不中;争利者,未尝不穷啊,为师虽不争利却有些好事,你修道时务必要紧守灵台,抱守元一,不争无求方能终得大道。”
“可如此说来,欲求大道不也是一种求么,那么又如何无求呢?”李剑听的有些纳闷了。
“以其无争于万物也,故莫敢与之争,大道之成,非求能得,何求之有?”意思便是不是想达成就能达成的,所以不算欲求,逻辑混乱的李剑一脸迷糊,愣愣的还在思考,黄裳心中暗喜,这个徒弟的潜质实在出类拔萃,一个年轻人能这样的思考“道”,难能可贵。
“剑儿,为师故友有请,不日吾当往北方一行,旬月之内,不可回来,你只要终日不辍诵读《道德经》便是,此次事毕,吾便当尽脱尘俗,有望上进天道了。”黄裳的眼中终掩饰不住一丝落寞和狂热。
李剑一听,顿时把那什么道的扔去脑后了,只想着一件事,哈哈,老头要出差了,太好了,不过虽然心中欢呼雀跃,表面上李剑仍然一脸恭敬的道:“师父尽请放心,徒儿必勤读不辍,精心参道。”
“嗯”黄裳一脸赞许之色,他开始深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了,千龟相阵能被他的命相冲破,足以证明这孩儿乃是天赐佳徒,只是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能否见到他得成大道乃至白日飞升了,大概唯有寄希望于此次能斩尽心头孽缘修成大道了,浑不觉此刻的李剑一颗心早飞到另外一处了。
一柄黄光四射的长剑在阳光下透出几分威严壮丽,一只修长俊秀的手轻轻的抚mo着光芒闪烁的锋刃。
“玄黄宝剑,哈哈……果然是你,好一把玄黄宝剑,我天师宗门今日得回此剑,全赖大师恩德,张某人多谢大师。”张天师深深一揖,向面前脸带微笑的昙华行了一礼。
《天师志》中记载:初,陵以玄黄剑荡云锦山万魔窟,仗一剑而除万魔,天下为之惊,传于后世,曰天师剑,至三世,鲁遗之,玄黄剑不复见天师宗门。
三国时张鲁就已经将这把旷世神剑丢失了,后来此剑虽然不断出现在世间,可惜天师道从未能将之取回,想不到时至今日,玄黄宝剑竟在自己身上重归宗门,这叫张天师如何能不激动万分。
对面的昙华却是不知此事,然既听得天师这么一说看来郭京想要回那宝剑只怕是千难万难了。昙华一笑,赶忙回了一礼道:“天师客气了,道门奇珍我佛门弟子得之本无用处,当然应归还道门,天师乃道门领袖,此剑自当由天师得之,不过……”
说到这,昙华故意一皱眉头沉吟了一下,张天师看在眼中,心如明镜,天下岂有白得之宝,条件来了,当下道:“大师有话只管明言。”
“此物乃是贫僧与宗杲禅师从那郭京手中夺来,此人只怕不会就此罢手。”昙华终究是大师,还是磊落的将来历说了出来,意思自然是让天师自己选了,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要不要随便你了。
“哈哈……”张天师一愣之后放声大笑“大师不知,此剑原本便是我天师宗门传世之宝,那郭贼却非真主人,何况此贼命在旦夕,还谈什么罢手不罢手,却是由不得他了,哼”
天师说到后来声音渐冷,他明知这昙华也并非什么好心,佛道之争向来有之,此次昙华名为赠宝实为嫁祸他怎能看不出来,不过玄黄宝剑之对于天师道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刚才观察宝剑时发现暗里的一道禁制并未解开,说明自它丢失时起根本就没发挥过最强的威力,却依然在道门中被视做重宝,现在他得到此剑将能完全展现它当初涤荡万魔的无穷力量,这使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与那人一战的勇气,此剑焉能不要?
而最令他毫不忌惮郭京的原因便是天道对郭京下了必杀令,传闻此次韦后南归,郭京将会出手作梗,天道大批高手已前往截杀,前几日皇帝也下了密旨到龙虎山让他前往助阵,他当然深知郭京厉害,更是遣人去请那黄裳一同前去,毕竟黄裳老人和那郭京还有一些渊源,此次北行,众南朝高手对郭京性命已是志在必得,现在郭京失剑他得剑,得失之间,他心中已认定了那郭京是个死人。
“郭京之能确乃鬼神莫测,天师不可等闲视之。”昙华却是略微皱皱眉头,显是觉得天师之言太过狂妄了。
“大师有所不知……”天师将南朝大批高手将北行杀郭京之事详细道出,心中暗笑,这郭京想必是落了昙华的面子,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和尚不想趁机捞回这个面子。
道月坐化金山寺,七峰岭大战之事早已在江湖上传开,只是无人知晓到底是何方强敌竟能单挑两大宗主,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正妙正月大师都插不上手,天师心中原本还在嘀咕呢,不过既然是郭京那就解释的过去了,此时想来,宝剑虽被留下了,估计两大宗主也吃亏不小,于是趁机同邀昙华一起前去。
其实此行阵容已经空前强大,甚至比之当年群豪聚集东京与那人一场大战的规模还要浩大的多,根本不必再约什么帮手,可天师心里却总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若那人出现,多几强助到底安心些,也难怪他这么想,因为那人实在太过强悍,靖康一役,使得大宋武林一蹶不振,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什么“十大公子”的小辈也能名振武林了,全因上一呆的超卓高手几乎尽丧斯役,若非黄裳横里杀出,整个大宋武林根本不堪那人一击。
“果有此事?”昙华眼中有些疑虑。
天师却知昙华已然心动了,那疑虑的眼光只不过是在掩饰,于是及时的给了昙华一个台阶“千真万确,大师若然有意,也可前往诛贼迎驾。”
昙华低头沉思片刻,手指不住捻动念珠,片刻之后方道:“除邪扶正,斩妖卫道,我佛门弟子焉能不效全力,此次北行,贫僧当往之。”
“哈哈,好,大师不愧是一宗之主,气度非凡,我明日便动身,那么便在燕山脚下恭候大师佛驾了。”
“阿弥陀佛,贫僧先回见宗杲禅师,稍迟几日便当前往,如此贫僧告辞。”昙华双掌合十,略一躬身,飘然而去。
“郭贼,此次看你如何不死”张天师看着昙华远去的背影,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季延,昨夜你有否听到些什么声音啊?”李剑哈欠连天的问着正在洗脸的朱熹,手中兀自拿着那本烂烂的《道德经》。
“哪里有什么声音?即便有,我也不知,前夜被你吵醒六次,昨日白天里瞌睡了无数次,就寝时倒头就睡着了,一觉到今天,哈哈,颇是爽快,你听到什么了?”朱熹心里偷偷暗笑,昨夜自己塞了两团棉花到耳朵里,还能听见什么才怪了呢,嘻嘻。
“不知是不是听差了,偶然醒间忽闻楼上有些异声,只是细微之极,听不甚清。”李剑一脸郁闷作呆思状,明天老头就要出差了,今日最后苦苦的读了一百遍那《道德经》已经是疲惫不已了,希望今晚可不要有什么声音吵的我失眠了。
“什么异声,不过是些鼠虫作怪罢了,李大哥偏大惊小怪,莫非是怕楼上有鬼不成?哈哈”朱熹毫不客气的大声讥笑起来。
切,小孩子,有鬼也很正常啊,以前在大学里总是传一些宿舍楼的鬼故事之类的,也是像这样禁止学生入内的,想到此处,李剑不禁抬头看看楼板,似乎觉得阴风阵阵,寒意乍起,憋了一会咬牙狠狠道了一句:“我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无神论主义者,怎么相信起这些来了,我怕什么鬼啊?”一转身,回房去了。
后面朱熹呆呆的楞在那里,瞪大双眼喃喃自语道:“无产阶级无神论主义者”“好高深,李剑大哥师从那南南老叟,进境果然非同寻常,早晚必成状元,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