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虹狠狠的瞪了一眼皇甫阁,随即又换上一副迷人的笑脸对着皇甫阁道:“皇甫兄,怎么没见到绣舞妹妹呢?”
“什么绣舞妹妹?”朵颜飞闻言一呆,他和皇甫阁游历一年,哪里曾听他说什么绣舞妹妹呢?
皇甫阁则是满面惊惶,对东方虹道:“罢了罢了,东方小姐,算你狠,皇甫阁以后见到小姐你啊要退避三舍方可。”
东方虹倒是不依不饶了起来,吃吃的笑道:“绣舞小姐自听说你逃婚,也已离家出来寻你,你可好没良心啊,绣舞小姐人家可是一个女儿家独身在外呢。”
“逃婚”朵颜飞闻言大惊,在他想象里,哪里还会有男人逃婚这样的奇事。
“嘘”皇甫阁竖起食指放倒嘴上:“一言难尽,不说也罢,吃饭,吃饭,东方小姐,你也还没吃饭吧,来,小二,到这边加碗筷。”
寥寥数语之间,众人已经听明白了,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便是燕山一战之后同样声名鹊起的皇甫三少和鞑靼人朵颜飞,事实上,当日一战之后,凡是幸存下来的年轻俊彦都水涨船高,江湖地位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而皇甫三少和朵颜鞑靼则是因为得到了韦太后的特意奖赏更加广为武林中人所知,皇甫三少拒婚川中大族何氏长女何绣舞之事也传的沸沸扬扬,相比燕山七杰而言,他们便是稍次一等的传奇人物了。
当然,像天师,魔主,黄裳之流就已经不是众武林豪客敢挂在嘴上的人物了,那根本已经超出了正常武人的范围了嘛!
老葫芦第一个扑到了三人身边,也不理东方虹可以杀人的眼光了,十分无礼的一屁股坐到皇甫阁身边,唱个喏道:“原来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皇甫公子,老葫芦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皇甫阁出身名门,颇有一番世家公子的大家风范,虽并不常与这等平常武人打交道,但丝毫不做作的一拱手道:“老丈客气了,皇甫阁愧不敢当。”
这时其他一些年轻武人也纷纷的拥了上来,在他们周围依旧围成了一个圈子。李剑站在一旁片刻之后知道是没机会挤进去了,而且再听听无非都是在问神女如何如何之类的花痴问题,当下撇撇嘴摇摇头噔噔的离开了。
就在那些地位较低的江湖人物聚集在酒楼之中无聊的晒着太阳,侃着大山的时候,田府迎来了第一位贵客,而贵客的分量足以让田明善这个小小的足谷翁战战兢兢的一把又一把的抹着头上的冷汗。
靠着秦桧的大力提拔日渐飞黄腾达的田家二少田仕孝如今已是国子监的机宜文字,他倒是一个正正规规的文人,继承了祖父田远的家业,虽不比他弟弟田仕杰那样聪明,却靠着祖父的监督和自幼的勤奋考上了功名,随后又坚决的投靠了秦桧,此刻正引着秦桧那幕僚何永耀秘密的走入了田家的后院。
“秦相之令今日已改了,决定由剿改招。”何永耀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张石凳之上对着面前的田家二少,三少两个兄弟和不停的抹着汗的田家家长道。
(其时秦桧官拜太师,若按称呼,宋人一般称官衔,只是笔者稍嫌麻烦,是以此处声明,以后提及秦桧皆以秦相称之)
田家大少是个废物,何永耀见过田仕文一次便做出了这样的评价,那像如此机密的事情自然不能让田仕文参与进来,其实他也很看不起田明善,只是他既是田家家长,不得不给他两个儿子几分面子。
田仕孝和田仕杰闻言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那怀疑之色,田仕杰不禁问道:“何大人,为何相爷突然改变主意?”
田仕孝连忙拉了一把弟弟的后襟,他虽刚入官场却是非常清楚官场的原则,不该知道的事绝对不能问,该知道的事上面自然会说。
果然,何永耀轻轻地用用右手的食指叩着石头的桌面,沉吟了一会才冷冷的看了田家父子三人一眼,道:“三郎莫要着急,相爷之计既定,你便不要多问,何某在此唯可告诉各位的是,此次江南十少大会已经超过了你们所能控制的范围,甚至连秦相也无法…”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眼光更加的冰冷,然后开口接了下去:“所以,你们要做的就仅仅是做一个平常的大会主人,跟所有值得结交之人结交,多为相爷招揽可用之才,至于别的”他又顿了一下,轻叹一下“你们就不用理会了。”
田家父子听得心惊肉跳,这田仕杰虽然武功心机均是万中无一,但事关自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也不敢等闲视之,何况与之打交道的乃是秦相的第一幕僚,是以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对今晚将会到来的人物大致做出了估计。
看来外界传闻的今晚可能会有燕山七杰中人出席的消息极有可能是真实的,只是不知道来的会是谁,丐帮的铁朋虽然帮众遍布天下,却不至于让秦相如此忌惮,那么来的更可能是其他的六位,不论是川中龙门,镇守西蜀的吴氏,或者是北朝的航运世家南宫世家,当然还有那位天之娇女天福公主,这些人才有资格让秦相担心甚至畏惧,到底会是谁呢?田仕杰脑中带着一个大大的疑问将何永耀秘密的送出了田家。
秦桧起初并非一个野心十足的人,从一个区区的太学正一步步爬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他的官场哲学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但秉承本朝历代权臣的指导思想,秦桧仅仅想做一个叱咤风云的权相而并不想改朝换代,也许张邦昌的后果给了他不小的启示。
然而时代在变,人心也会变。秦桧的危机感随着大金朝廷的日渐纸醉金迷,再无进取之心和江湖这一不稳定因素而越发的急迫了。
之所以赵构那么听话,大金的铁骑是最重要的因素,几次跟在屁股后的追杀算是把他吓住了,往往每听到金军来袭的消息,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跑的越远越好,而长期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之下的赵构是不敢逆金主的意思的,对于大金“不许无故去首相”的训诫自是遵从的紧,然而深入金地的细作们带回来的消息逐渐的让赵构的担心失去了意义,金主完颜亶日夜与宠妃瑶儿鬼混,自从女真大萨满坐镇上京之后,一力主战的完颜兀术一派失去了绝对的权力,战争的威胁离胆小的宋帝缓缓远去,秦桧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也到了该除的时候了。
而赵构的地下势力趁此开始浮出水面,天道盟的威名一天天的响亮起来了,秦桧不得不搜罗更多的武人与之相抗衡,而秦桧近一年来最烦扰的便是那个天之娇女天福公主。
不知到底是赵构有意放纵还是确实无法约束她,这个公主总是满面娇笑的捉弄着他这个当朝一品,仗着她的身份和一身神秘莫测的武功肆无忌惮的丝毫不给他半分面子,就连赵构本人也绝对不敢这么对他,秦桧狠狠的在心里咒骂着那个女人,可惜暂时他却无可奈何。
而今天这样的一个盛会秦桧的本意是要将一干武林人士聚而歼之,江湖的势力发展已经对他的前途产生了一定的阻碍,他当然希望一举清除,不过幕僚何永耀不愧是条老狐狸,深谙剿抚相宜之道,力劝秦桧改剿为抚,趁机大肆招揽人才,对抗赵构的地下势力,此举也正合了秦桧意欲有所图谋的心思,所以才有何永耀秘访田府之事,而个中缘由,莫说田仕杰区区一介武夫了,就算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无法洞察玄机。
有宋一代,江湖二字有着独特的地位,既不同于后世的武人争斗之江湖之意,也与前朝历代的舟楫江湖有些差异。宋代众所周知是个商业极其发达的朝代,宋代不抑土地兼并,重视工商,则往来运输在其中所zhan有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航运又是运输业的重中之重,而无论北宋南宋,宋代的水路交通纵横向来为历代所称道,行在临安遭金军攻破之后的重建整个城市大约有桥三百余座,自此可略窥此时水运发达情状之一二。
是以江湖二字便是大概描述了当时的水运交通情况,普通人眼中的江湖便是一个充斥着大量流动人口,三教九流齐聚其中的大约处在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所谓江湖四路这么一块区域,而在文人仕子眼中,范仲淹“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中的江湖才是他们认定的概念,用以表达一种豁达的心境,此时的江湖,便是这样产生着无数的奇人奇事,掀起无数的纷纷扰扰。
武林却又是不同于江湖的概念。江湖中人不一定就身具武功,可以是走卒贩夫,亦可以是妓女小厮,而武林中人则一定要出身武门,身怀武艺,武林人很少不是一个江湖人,此时的武人练武只为强身健体的只手可数,而大半都为了这般那般的利益,所以,江湖事便是武林事,武林事便是江湖事其实是不错的。
在今天这样一个江南十少大会之日,先到来的总是一般的江湖人。三教九流大多尽力的想在将至的武林人面前展示一番自己,希望能够被哪位大哥级的人物看中,从此可以投身武门,练的一身武艺,也好闯下一番事业。
而对于武林各个门派来说,那些不甘平凡又根骨不错的少年郎也是他们招至门下的绝佳人选,尤其在现在这样一个整个武林动荡飘摇,格局变化的时候,大力招揽门徒,扩充势力则是任何一个有志之主的必然选择,而如果自己门下弟子如能在江南十少大会上露上一脸又甚至当选十少之一,自己的门派的发展势必获得强大的助力,所以,武林各门派也纷如过江之鲫,竞相趋之。
田家本来只打算在田宅举办这次盛会,不想人越来越多,来人的身份也越来越引人注目,比如那酒楼中坐着的皇甫阁等三人,故而不得不临时扩大了盛会的规模,将身份稍次一等的宴席摆到了各大酒楼之中,而身份高贵的宾客方有资格进入田府赴宴。
像李剑的老板张贵这样普通的一个货行老板自然也是属于前者了,所以当张老板接到改赴大通酒楼参加宴席时耐不住胸中的怒火的破口大骂起来。
“狗屁的田明善,敢叫自家陪一帮子贱客,分明是看不起俺,气死俺了,气死俺了。”想来去那大通酒楼的不会是什么贵客了,李剑装模作样的涮洗着老马的鬃毛,一边偷眼看着张贵站在院中满脸怒容的跳着脚。
“东家”那日招李剑前来的老头匆匆的跑了进来,李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老人叫何伯,是这家货行的老伙计了。
“鬼叫什么?”看来张老板的怒气还未消呢。
“外面来了个客人,说是要用马走货。”
“用马走货,他疯了?”张贵愣了一下,确实,这年头马虽然不算太值钱,可用来走货他却还是头遭遇上,随即不无好奇的说了声:“请他进来吧。”显然,张老板非常老道的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在外面大厅招待已经相当不合适了。
不多会,老何头领着一个黑衣人缓步踱了进来,此刻院中除了张贵李剑还有一些小厮仆役,黑衣人身材瘦小,面容冷峻严肃,给人印象深刻的则是他嘴角处一条长约二寸的疤痕,被他那冰冷的眼光扫过,众人包括张贵身上都不禁泛起阵阵鸡皮疙瘩,李剑见到此人刚来便这么仔细的探查众人情况,不禁心中暗自嘀咕,这么小心谨慎啊,莫非是个被通缉的重犯么。
张贵经营货行多年,与各色人物打过交道,一见这般情形,立刻满面堆欢的迎了上去,道:“客人请坐这边,俺便是这货行的小东,小环,上茶。”说着便要引来人往院中的石桌旁而去。
“不必了”黑衣人纹丝不动的牢牢钉在了原地,似乎根本看不到张贵的满脸笑容一般,一字一顿的道:“我要你用马走一件货,到盱眙,越快越好。”
“客人,用马走货,你可知道…?”张贵故意沉吟了一会,然后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奸笑。
“先付一百两,货到盱眙,再付一百两。”黑衣人眼眨都不眨的道。
“二百两”张贵和何伯同时惊呼出声,然后张贵惶急的问道:“客人说的是二百两银子,老汉我没听错么?”见到如此一个有钱主,张贵自觉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