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叫王中孚,有个道号叫重阳子。”江阳的眼睛看向北方,透出些阴冷。
中神通王重阳啊!
李剑心中震惊,没想到连王重阳创立全真教的时间也提前了,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成了龙虎天师的眼中钉,虽说此人在后世传说中神通无比,但眼下他想要打赢这江阳,只怕是有些困难,若是他真的被糊里糊涂的杀了,这全真教可让谁创去。
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李剑还是勉强一笑道:“道之为物,千变万化,江兄却不可因他之道不同大道便以为魔道,当观其言行方好断定,天道人也不可滥杀无辜的。”
江阳深深的望了一眼李剑,半晌不语,李剑在他利刃般的眼光下却是泰然自若,毫无半点不适之色。江阳良久才移开目光道:“梦还兄已得随意无形之大道,我不及也,此番北去,自当从你之善言而行。”
“如此甚好,江兄这般仁厚则得大道之期不远矣。”李剑婉转的提醒了一句。
江阳浅浅一笑,转身便要离去,突然停下身形道:“天下即将大乱,战端必起,梦还兄置身其中,还要小心啊,切莫迷失了道心沉溺三千红尘。”说完,身形展动,一闪而逝。
李剑看着江阳离去的方向轻叹道:“救一人为侠,救一国更是侠啊,枉你称为侠道,为何却连这点都看不破呢?”一路走来,朱熹早七嘴八舌的把江阳在闽地如何救伤扶难如何行侠仗义得了个侠道名号说给他听了。
李剑信步走出树林,湖边苏静云安静的倚在一棵垂柳上,朱熹则在落寞的搅着脚下的湖水,见到他走出来几个大步冲将过来眼睛四下看看,好奇的问道:“江大哥呢?”
“江大哥还有要紧事,已经先走了,让李大哥带你到市集上好好玩玩怎么样?”李剑摸了摸这活泼少年的头,心中有些茫然,眼下的形势,朱熹还会成为一个教化千秋的大儒么?
“好,好,哈哈……”朱熹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拍拍手笑道,不过小脸上突然显出些迟疑,道:“不要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义父和恩师他们办完了事在等我可就糟了。”
李剑轻笑一声,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古怪想法,自己点化一下这朱熹,跟历史开个玩笑不也妙哉!无论如何,李剑心中并不喜欢后世历史中的那个朱子,那个理学大家光辉的另一面却是封建礼教的坚定维护者。
心中既定,李剑点头道:“那好,我们回去吧。”
三人沿湖而行,李剑见湖中划过一舟,一名艄公摇着橹很快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李剑心中一动笑着问道:“季延,我知你自幼读书万卷,且让李大哥来考一考你。”
朱熹一怔随即笑开:“哈,李大哥学问一流,可莫要来难我,答的不对可不许说我。”
“刚才那小舟中,艄公摇橹,为何舟便前行了呢?”李剑故意作出些疑惑的样子逗的苏静云掩面轻笑。
朱熹呆住。
据李剑所知,朱熹在格物致知,格物穷理方面有过相当的研究,可以算是为古中国科学活动作出过杰出贡献的。但终其一生,他更在意的是天理,搞的都是一些形而上的东西。他以为的大者无非是“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那些自然科学反而被他放在微末之处,以之为小理,而这也正是他后来鼓吹封建礼教维护君王统治的理论依据,但如果此时将他引向“小理”,也许不会再有那位教化千秋的大儒,但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位季延弟弟被后世君王以为标榜来愚民。
“水……水上行舟……常理也。”朱熹小脸憋的通红,显也知道这答案实难应对。
“一草一木皆有其理,若季延只以常理二字断之,似乎有些大而化之了。”李剑心中偷笑,用多了近千年的智慧去欺负人果然颇爽。
朱熹面红过耳,嗫嚅不已,小眼珠不停转悠,忽然道:“万物自有其理,李大哥的学问比我可好多了,想来这行舟之理也是知道的,那岂能不向李大哥请教一番。”说罢,有模有样的向李剑躬了躬身。
臭小子,挤兑起我来了,我总不能跟你说那是因为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吧,李剑暗笑,想了一想道:“你且去打那树一拳。”
朱熹和苏静云本来都凝神静气的等候着李剑的答案,李剑此言一出,二人皆呆。朱熹还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打树一拳?李大哥……”
“那么罗嗦干什么?叫你去就去。”李剑笑着喝骂道。
朱熹不明就里的跑到道旁的数下,挥拳就砸,想是被李剑弄糊涂了,用力甚大,一拳下去,把自己疼了个龇牙咧嘴,跑回来道:“哎,哎哟,李大哥,你要不说清楚,我便也砸你一拳,哼。”
“万物之理,其实很多都是相通的,季延,你用力击树,拳头受力,那船夫摇橹,水推舟行,内中之理,何其相同呢。”李剑可不想现在就抛出什么三大定律来,他深信,以朱熹的才智,播下种子,便一定会有收获。
三人逐渐走近市中,远远的有几名女子在洗涤着什么,朱熹仍在一头雾水的想着李剑说的什么“击树行舟”,却始终无法明白其中哪里有什么联系,正郁闷间,李剑又叫他一声:“季延。”
“嗯”朱熹反射性的抬头答了一声。
“你可看见那名女子了?”李剑的手指向一个年纪颇大,鬓发苍白的老年妇女道。
“她又有何理相通?”朱熹呆了一下,以为李剑又要教他道理了。
“一时想不明白便放下,日后也许不经意时便可融会贯通。”李剑严肃道:“如果那女子无儿无女,丈夫早亡,她便要因为守节而孤苦终生,日夜劳作只得一个孤独老死的下场,你以为如何?”
宋时女子改嫁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而后来的几百年把女子的守节视作重中之重的原因很大一部分要归在宋明理学所鼓吹的“三纲五常”之上,朱熹作为其代表人物自是罪责难逃,偏偏此人还品行不端,野史有载此人曾引诱尼姑作妾。李剑想起家乡那一座座血泪铸就的贞节牌坊就心中有气,正好借此机会引导他一下。
“何苦如此,改嫁便是。”朱熹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果然没错,李剑一喜道:“季延当记得今日之言。明心见性上穷天理固然重要,然自然之理却也奇妙非常。而无论什么理,比起人道均不足一提。人皆有七情六欲,如何控制如何满足均应三思而行,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季延日后为人处事作学问,当谨记多为他人着想。”
朱熹心中纳闷,自己跟那个老婆婆似乎没什么关系啊,怎么李剑说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一样,不过他还是恭敬的道:“李大哥之言,朱熹绝不敢忘。”
李剑明白自己心急了一些,但见朱熹如此,他还是甚为安慰的笑了一下,在孩子的心里撒下一颗种子,到时候它便会发芽,然后生长,只是启蒙一个孩子容易,但这大地上拥有千万人的这个民族的启蒙却不容易啊。
看着身边神情萧瑟望向远方的李剑,苏静云的心又一次忍不住的悸动起来,身边这个男子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