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洗尽古今愁。不见襄阳登览,磨灭游人无数,遗恨黯难收。叔子独千载,名与汉江流……”
一座雄伟异常的坚城在空旷的大地上拔地而起,巍峨耸立,宽五十丈有余的幽深河水环绕其外,一座高高的城楼矗立在城墙上。在夜幕下,它犹如一头张开巨口的蛮荒魔兽欲要吞噬它眼前的一切,夕阳西下,苍天如血。
古道上,一辆马车从远处悠然而来,赶车的似乎是个年轻的读书人,只是白衣高靴的挥动着马鞭看上去有几分不伦不类,偏偏他还在摇头晃脑的吟诵着什么。
城门处,老麻子正悠闲的打着哈欠,随意的向远处看去,登时有些呆了,他赶紧用力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同时用力拉了拉靠在墙边已经睡着了的那个后生道:“嗨,看看,快看那。”
“什么啊?”年轻的守门兵不耐烦的嚷嚷着顺着老麻子的手指望了过去:“娘的,一辆马车嘛,老麻子,你一天到晚能见多少马车啊,还看不够啊。”说着一脸不快的甩开了老兵的手,兀自往墙上靠了过去,大概是要寻刚才梦中的美人了。
老麻子又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哝着:“奇怪,刚才见这马车像飞起来似的,真他娘的快,怎么这会又慢下来了。”
马车上的自然是李剑和苏静云了。
望着斗大的“襄阳”二字,李剑不禁有些感慨,如此一座钢铁雄城,难怪日后能力抗那蒙古飙捍之师,“铁打的襄阳”果非虚名啊。只是不知,城中会否有那侠之大者的郭大侠了,李剑想到这,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一日以马车行五百里,公子果然神通非常。”苏静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想来这一路上她也颇受了些苦楚。
“苏姑娘,在下赶路赶的急了,有劳了姑娘的身体,还望莫要见怪才是。”李剑缓缓收回了马鞭,不紧不慢的由着马儿向前走去,一路来他催动马儿潜力,全力赶路,终在日落时赶到了此处。不过这马却是再不能用了,否则难逃力竭丧命,到了城中看来是要换马了。
“我不要紧的,公子忧急边事,本不该带着静云的,是静云拖累了公子。”苏静云口中虽这样说,但若透过车帘便可看到,她可是满眼的欢喜之色呢。
“都说这世上事难两全,我李剑就偏偏不信,哈哈。苏姑娘,李某说过要与你同游天下,岂能半途而废?”
看着豪笑的李剑,苏静云的心里再次涌上一抹莫名的甜蜜,这磊落男子时而豪侠时而温文,或沉稳或不羁,但为何对自己却始终如一呢?难道这便是常人口中的缘分么?一缕细细的阳光从车帘缝隙里射了过来,照在她吹弹可破的玉靥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色让她的心都有些发烫了。
“下来下来”老麻子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上是个弱不禁风的后生,不禁胆气壮了许多,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路引!”后面的小兵也赶紧凑了上来,神情中难免带点好奇,还没见过秀才赶车的呢。
李剑一愣,自己一路来怎也没听过要路引的啊,看样子,路引大概是个什么通行证,哪里有的卖?他呆了一下,笑嘻嘻的掏出点银子道:“不知此物可当的路引?”
“混帐,你把俺们看成什么人了?俺可是岳”老麻子猛的刹住了声音,稍一会才接着道:“少废话,没路引者,必是奸细无疑……”
“你胡说什么呢。”李剑见此路不通,立刻做出一股威严之势怒喝道:“小爷我身负军机要密,一时惶急,不及带路引,你等在此拦路,还敢随口污我,难道不知死么?”声音中他加了点料,对面两人霎时心神若失,干吗唯唯诺诺的让开了道,李剑一扬马鞭,马车疾驰而入。
好一会,两人才恍如醒转。
“娘的,怎么回事?”老麻子和小兵呆呆的看了对方,半晌无语……
襄阳城中,虽颇有几分军事重镇的气氛,但街道上却也是人流穿梭不息,行商往来无绝,甚是有几分商业大城的气象。此地乃是楚北要塞,南跨汉沔,北接京洛,西通川陕,水陆交通,方便快捷,兼有岳飞在此经营数年,若不是有北朝强悍的金人威胁,其发达之程度恐远不止于此。
李剑将马车赶到一家豪华的酒楼外,停了下来,那边早有侍者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接过李剑手里的缰绳。
李剑扶着苏静云缓缓的走下了马车,华灯之下,她越发显得光艳动人,一旁几堆闲人顿时连眼都看直了,这群闲人可是有宋一代的独特产物,他们可以算的上最早的都市休闲阶层,在这最早兴起的都市休闲经济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不过此时,他们在李剑眼中完全只是一群色鬼。
“乖乖,好水嫩的妞儿”
“是啊,是啊,栖凤楼的姐儿也没几个能比的上啊”
“别说栖凤楼,就是秋姑娘大概也比不的”闲人个个或细语或高声的对苏静云评头论足起来,李剑懒得理会,苏静云却是一脸娇羞,瑧首低低的埋在胸前。
不过马上这群闲人却不再看她了,而是一窝蜂似的涌到了他们身后的一位公子哥的身边,七嘴八舌的向他问着好,道着安,个个脸上露着谄媚的笑意。
“米大少,今天又来给秋姑娘捧场哪。”看着这群人涌进楼内,几个胖胖的富商忙挤到了他的身边,脸上同样是令人反胃的媚笑。
这米大少是何人物啊,竟有这般的声势,李剑微微有些诧异,坐定之后,也不禁向那公子看去,这位米大少看上去倒也挺像个世家子弟,身上的淡青长衫质料柔软,剪裁合体,举止之间,大方有礼,只是脸上总是有些轻狂的傲气,眉宇中露出些目中无人的得意。
这些人想来是楼中常客,不一会,那米大少的桌上便摆满了酒菜,一群闲人纷纷与他吆五喝六起来,喝了一会,那公子便有些癫狂了,口中胡乱的唱了些什么起来,和那场中卖唱的女子唱和之间,居然也颇哟章法,也算个妙人,李剑和苏静云相视一笑,对这轻狂少年倒也有些欣赏起来。
那女子唱了一会,见米大少逐渐有了醉意,也停下唱曲,走了过来,一脸嗔怪的拉着他道:“米大少,你可是有些醉了。”
“哪里,哪里,哈哈”少年狂笑着揽住她道:“秋儿,大少我可是千杯不倒的,哈。”
“奴家不信。”女子的眉眼中尽是娇媚之色,顿时看的那少年郎有些呆了。
“不信?”他擎起一个杯子一饮而尽:“看,我还能喝。”
“哎呀”秋儿一把夺过了他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些狡黠:“这可不算,大少若真的没醉,便写幅字来让大伙看看,一看便知大少你醉没醉了。”
“好”大少大叫一声:“黄老板,给我拿笔墨来。”
用不着他喊,那瘦瘦的老板却是早有准备一般旋风似的冲了过来,将文房四宝一古脑的摆在了旁边的桌上,满脸笑容道:“难道大少今日终有了雅兴,老汉愿求字一幅。”
“哎,什么”一个富商嚷了起来:“老黄,凭什么给你写啊,大少,帮我家写一副吧。”
话音刚落,几个富商统统跳着叫了起来,你争我抢的求起字来,李剑到这算是明白了,看来这米大少定是写的一手绝妙好字,是个风雅人物,不过看他行径和结交的这些闲人,看来在此时当是个放荡不羁之辈,李剑的脑中一时想起了一人。
“别抢别抢,今日大少我乃是应了秋儿所求,秋儿说给谁写我就给谁写,啊”少年又拿起一个酒杯。
“那自然是给黄老板写啦,大少在此可是多得他的照顾啊。”秋儿媚眼弯弯的看着身旁的大少,甜甜的说道。
“好了好了,黄老板,你央我多时,今日便遂了你愿。”少年扔下酒杯,一把提起那上等湖笔,眨眼之间,竟是一气呵成,三个飘逸不群,潇洒奔放的大字跃然纸上。
“聚英楼”
“好,好字”众闲人和围观的酒客们大声的叫了起来。
那黄老板更是如获至宝一般扑到了旁边,小心翼翼的抚mo起来,精瘦的脸上露出满足非常的笑容,酒客中有那风雅之辈也摇头晃脑的品评起来,但无论如何,却总只得一个好字。
“米襄阳有孙如此,只怕死都不瞑目啊。”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人群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