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在我的部队中，虽然我拥有无可比拟的地位，但并不能独断专行。每次我提出某个决议的时候，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人跳出来反对，或者要求我详加解释，那种不加细想服从的情况很少会发生。真是奇怪，在我朝的其他军队里，好像主将的话具有唯一性，无人可以质问，就像皇帝的圣旨不容置疑一样，主将的话语在其所辖的部队里也是不容置疑的。不过，在我这儿可就不是了，如果祖父看到这种情况，会不会说我统兵能力不够，在部下面前没有足够的威严呢？不过，好像这也没什么太大坏处，至少比其他部队将官阳奉阴违要强多了。于是，我不得不每次都要面对部下的质疑，并想办法做好解释。大部分时候我都能成功，但不可否认，也有失败的时候，每当此时就会有一些问题出现。
“为什么？说出你的反对理由。”想了想，我面容平静地对高明雷说，要求他解释反对的理由。
“我认为他还没有出席这个会议的资格。”高明雷冷静地说，语气中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似乎只是在陈述非常平常的事情。“我们这里在做的，都是觉华守卫军中首屈一指的任务，或者说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虽然各自统领的手下数目不通，管辖范围的不同，但毫无疑问，都是在某一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影响力。而这位周监制，虽然按大人说的是玻璃场的总监制，统管玻璃场相关的所有事务，但我认为他的工作只是整个财政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应该归属主管财政的李如槐总管统领。因此，要么李总管出席这个会议，要么周监制出席会议，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能出席才对。”
倒是真直接啊，丝毫不顾及我或周长青可能的想法，根本不考虑会不会得罪人，不负其耿直之名啊。周长青看了看我，似乎想张开嘴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不说了。我苦笑了一下，看来还是得我出马啊。
“高明雷，按理说你的意见也对，周长青本应该归周管家管，不需要给他专门留出一个席位。不过，他的工作过于重要，不能按照普通的财政工作对待，我将对此详细说明。”我打开我座位前放着的小盒子，从中拿出一小块平板玻璃和一个玻璃杯子。
“大家都知道我这两年一直忙着建立玻璃场，也知道其中的艰辛，关于那些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前一段时间，玻璃场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就在十天前已经能够成功地制造出透明玻璃了。这是我们玻璃场制造的透明玻璃和用它做出的透明水晶杯，大家可以看一下。”我把东西递给旁边的人，以便大家轮着看。关于透明玻璃的事情，眼前的几个人都是知道一些的，关于十天前用焦炭第一次成功做出玻璃也多少听说过一些，但这次看实物还真是第一次。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东西，几个高级将领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叹，不少人眼睛都发出光亮。
“关于买卖的事情就先问李总管吧。九叔，您认为，如果我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这种玻璃以及相关首饰和杯子等器皿，大概能获利多少呢？”
李如槐仔细地研究了玻璃和杯子，叹了口气，慢慢放下。“这算是中上等的玻璃，也算难得了。这种杯子，拿到南方，肯定能卖一百两银子以上，如果成本在十两以内，而且我们又能一直做好保密工作的话，我相信一年内就能纯获利二十万两以上，第二年三十万两以上，第三年的，就要看情况了。不管怎么样，对我的财政是巨大的帮助。”
“二十万两？”在座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不可思议的目光，这种小东西居然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利润，很难置信吧，大家看往周长青的目光里，已经多了很多其他东西。
“二十万两，相当保守的估计，不过加上市场开拓和店铺成本等，二十万两应该是相当接近的数目。”我笑了一下，“如果我们不断开发玻璃首饰和器皿的种类，提高质量，同时降低成本，应该能比这更多一些吧。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王牌。”
我的椅子旁边，靠着墙壁，竖立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东西，上下左右都用黑布严严实实地裹着。我走过去，把布揭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放到窗户边比较亮的地方。起初，大家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又一块大玻璃而已，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错了，他们正在看的是他们自己。那是一个一尺宽，一人大小的巨大玻璃镜。
“这是什么？”李应元京叫了起来，也许他此生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自己吧，显得很不自然。
“镜子，玻璃镜子，注意，不是青铜镜子。”我得意洋洋地说。
“真是玻璃镜子。”连见多识广的李如槐总管都显出震惊的神色：“太不可思议了，我这一生就见过这东西三次，一次是在皇宫，另两次都是在江南，最大的那个，也只有这个的四分之一而已，无价之宝啊。”
“玻璃镜子，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周长青大叫起来。
“哈哈，”我大笑起来，心情舒畅得很，总算让这小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可是当年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发现的秘密。以前，在万历帝的皇宫里，就摆着这种玻璃镜。当年，我和天启，哦，不，是我皇宫里的一个朋友，一时好奇，打碎那块玻璃镜，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光。后来，我的师父拿去研究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那玻璃后面其实是用水银粘上的玻璃。锡和玻璃都能溶于水银，所以将锡纸浸泡在水银后在贴在玻璃后面，就能做出这样的玻璃镜子。”
“神奇啊！”那些将领们赞叹起来，我则偷偷抹下冷汗。
“当年那个玻璃镜事件原来是你们搞的。”李如槐若有所思起来，“可怜当年那个赵总管了。”
十二年前，万历帝珍爱的玻璃镜有一天发现竟被打碎了，万历皇帝暴跳如雷，严命宫中太监寻找凶手，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当时那个管事的赵公公被杖责五十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能当时谁都没有怀疑到我和那个同伙身上吧，或者，就算怀疑到了，也没敢继续追查禀报吧。
“哈哈，这玻璃镜只在海外一个叫威尼斯的国家生产，其制作方法一直是该国最大的秘密。没想到会让万里之外的我们看破吧。如果不是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当初也不会花那么大力气搞玻璃。”我大笑起来。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威尼斯并不是一个国家，而只是一个城市。“李大总管，您看，有了这种玻璃镜，我们能赚多少钱呢？”
“当然是比单纯的玻璃首饰多很多了。不需要这么大的一个，只要是巴掌大小的，绝对能卖个五百两没问题，这简直是暴利啊，比抢钱庄还爽啊。”李如槐总管两眼放光地说，全然没了平时的矜持：“只要货源充足，一年内，不，半年内，我们就能赚二十万两没问题。而且之后还能节节增高。”
“也就是说一年四十万两？”虽然在座的人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养气功夫也不错，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不错，而且除了中原和南方，我们还能把它卖到朝鲜，倭国和南洋等。”我说，“我相信，我们全军收入至少三分之二以上要依靠那个玻璃场了，而且我相信，有了这种强大的资金支持，我们很快就能扩大军队了。两年，不，只要给我一年，我就能把军队扩大到三万了。”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愣了一下，在座的几个人迅速反应过来，知道我说的是指什么，都有点沸腾起来。三万名觉华守卫军，如此强大的军队出现在战场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那会是一场大灾难，是的，是我们敌人的大灾难，我们的敌人奴尔哈赤的大灾难。
“那么，现在，对接受周长青进入这个会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我居高临下地，意气风发地说。
“没有了，大人，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高明雷回答，脸上逐步平静下来，但眼里却透出一股狂热来。在经过六年的隐忍和卧薪尝胆之后，当年的应龙铁骑，将以暂新的姿态出现在建州后金军前面。
“好吧，那么，我们鼓掌吧，欢迎新人加入。”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