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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戒指与矢车菊

大智要结婚了。

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按照习俗,在治美里买来了白糖和面条,准备和妈妈一同上女方家“拿订”时送作信物。

凌美心一大早就忙活着打扫婚房,那原本是大智和阿宏一起住的房间。如今哥哥要结婚用,阿宏就只能搬到原本堆放杂物的小黑屋里去,小黑屋点着一盏煤油灯,伸手五指还能有形状,阿宏就借着这微弱的光,开始清理,他先得把一些陈年物件拖出来,晾在院子里曝晒,什么坏掉的雨伞,破了的铁锅,有用的就洗洗干净留着,不能用的就放在一边让它们被静待丢弃的命运。单是把黑屋里的东西整理一遍,他就吃了不少灰尘,小屋没有门,屋里现在只剩一张金边黑漆木柜,底下画着梅兰竹菊,要不是此番整理,他肯定不晓得家里还有这样精致的家具,这屋没有床,小空间里不放什么就已经十分拥挤,阿宏环顾四周,横梁上似乎结着蜘蛛网,并且不只一个,他去找来晾衣服用的竹竿,在一头包好一条湿毛巾,伸长竹竿要去擦蜘蛛网,梁柱的高度并不是他垫着脚就能够的着,他想了想办法,把柜子挪动了一下,脚踩着柜子上去,蜘蛛网便不在话下。

差不多收拾完毕,他提了一桶水用来擦地板,这桶水刚放下,水面摇曳。他就听到妈妈喊他过去帮忙。

阿宏站直身子,拿手往裤子上揩了揩,跑出小屋。

“帮我一起把床挪一下位。”

“好!”

“床头转这边。”凌美心比划着。

阿宏认为两个人应该搬不动这木雕床,他提议:“还是等哥回来再挪,太重了,你别把腰给闪了!”

“有你帮忙,没问题的——”

“你看,”阿宏展开臂膀,左右手一边抓一只床腿,用力往上提,“太沉了,我都吃力,更何况你。”

说曹操曹操到,大智唱着小曲,拎着两个袋子,进门了,当意识到房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脸的错愕。

“你们在干嘛呢?”

凌美心说:“东西放下,赶紧过来帮忙!”

“诶!”大智直接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支开凌美心,和弟弟配合着

“一二三——”

“你过去一点,对对——”

顺利把床安好,凌美心从衣柜里拿出新买的床单,红得过分,阿宏有些看不下去了:“这颜色也太夸张了点!”

“你懂什么!大喜事就是要红红火火!”

“诶……我不懂……”阿宏赔着笑脸。

“我来入吧,妈你赶快去准备一下,待会2点要过去她家呢!”大智提醒道,弯腰拿起刚刚随手放下的袋子。

“哦好!白糖和面都买好了吧?”

“买了!”

凌美心风风火火,“我自己来才快。”说话间已经把棉被的两角塞进了床单里,“你把东西放外面千万要放好。”

大智只得出去,他们兄弟俩都清楚,妈妈只要一干起活来,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不到极限根本停不下来。

“他们家在哪?”阿宏跟在他身后。

“桃溪!”

“没去过。”

“离狮山大概就50公里吧!”

“你去过她家吗?”

“那是肯定!”

“他们家人怎么样?”

“还行吧,对我挺热情的。”

“等下过去就是要把嫂子接过来吗?”

“哪有这么快,等下就是去送礼的。迎亲呢——还要过几天!”

“怎么感觉结个婚挺麻烦的。”阿宏挤挤眉毛。

大智愣愣地看着弟弟,一时也无言以对。

“小花跑哪去了?怎么不见她?”

“她到外婆家去住几天。”凌美心走到厅里,回答道。

“唉妈,你赶紧去洗把脸。”大智说

凌美心拨了拨额前湿掉的碎发,她说:“等等,我还没给你拿戒指呢!”

说完就从衬衣的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小红袋,递给大智。

大智接到手里,解开红袋纽扣,从里头倒出一只金戒指。这枚戒指找不到任何花纹,纯粹的指环,纯粹的光泽,别样的厚重感。

“什么东西——”阿宏把脸凑上前,“戒指啊!”

“给绮雯的,”凌美心说,“就是给你嫂子的。”

大智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看无可看,他才把东西收好。塞进自己的衣服的内衬里。这次上门拜访,他的婚事基本上就要一锤定音了,大智很努力地回想绮雯的模样,遗憾的是印象十分模糊,连她有着怎样的神韵也说不太上来。这样的事也是情有可原,本来他们就只见过四次,距离最近一次见面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说实在话,尽管是结婚的对象,但他对女孩了解并不深,尽管他知道她跟他一样是家里的老大,知道她有2个弟弟,1个妹妹,而且她家养的狗6岁大了他也知道,然而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是很大的一片空白。

不过大智对于娶她的这件事情依旧是上心的,他不能因为不了解而放弃,这是什么道理?

绮雯是个好女孩,将来也会是个好妻子——这个论断无论是对方父母还是他的父母都一再地向他强调,无形中给他一种他邱大智的妻子非她不可的想法,这样的念头一旦开始就会渐成执念,因此驱使他行动的不仅仅是激情,还有他所认为的命运。

另外,临出门前,大智还是记起了她鼻翼上有颗极淡的痣。

时间,下午3点,地点,教师宿舍楼。

住在三楼的赵慕老师正在走廊上晾衣服,她刚刚把一件孩子的长袖挂上衣架,就听到“砰”一声震耳的关门声,关门的力度之大,把赵老师给吓狠了,她拍拍自己的胸膛,平复心情后,连忙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火气。

结果远远超乎她的预想。

那人原来是谷元老师,他气冲冲地走过,虽然没能看到他正脸,但单从他的背影透露出来的决绝,也能感受他有多么怒不可遏,一点就燃。

怎么回事?此刻的赵老师心里应该充斥着无数的疑问,然而谜底看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她只能靠猜想来缓解好奇心的作祟,她心想,这是小两口吵架了?为了什么吵成这样?平日里看个谷老师挺温和的,想不到脾气竟是这样大!

一楼的106号房门紧闭着,屋内的两个住户刚刚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执,最后男人甩门而去,而女人则倚着关上的门抽抽搭搭的哭泣。

女人哭的时候还会想到10天前,他们搬进这个不大但是明亮干净的宿舍时的场景,她帮搬行李的他擦汗的场景,她在窗前发呆的时候,他从后背抱住她的场景,她醒来第一眼看着他的场景,她不太敢相信这些场景会是自己真实的经历,它们与此刻的对比太过鲜明,当初她是理所当然的幸福甜蜜,而现在——如果上帝看得见的话,她实在是狼狈、卑微、不知所谓,只在黑暗里留着廉价的眼泪。

而且哭了一会,眼泪也没有了,她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倒并不是房子门户紧闭的缘故,而是他甩了她一巴掌所致。女人并不是自我催眠的高手,她们应该说是天生的怀疑主义者,对于不能称心如意的一切,都保持绝对的质疑态度。右边脸蛋上的疼痛还未消退,可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相信他打了她的事实。

究竟有什么好争吵的——她仅仅只是想让他同她一起回家见见她的父母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对此抱着巨大的反感,之后他说的每句话都极深地扎进她的心。

“你要我去见谁?——那个势利小人!愚昧无知的蠢货!是他执意不许我们的婚事,还差点把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这样的人,你要我去见他!还想让我跟他说些什么?是和颜悦色地称他一声‘岳父大人’,还是替你谢了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一谈到这个话题便很激动。

“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的话让她觉得刺耳极了。

“我过分!——你知道吗?比起当初你父亲对我和我妈说过的话,我的恶意远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他心里的愤懑被挑起了。

“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是,我爸之前是有过诸多阻拦,但他现在已经承认你这个女婿了,他会接受你的,而你为什么不肯放下成见!”

“天大的笑话,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成婚了他就会接受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他恨我,他会觉得是我拐跑了你,断了你和富人家的因缘,害他美梦落空!”

“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么想……”

“别傻了,他对于你悔婚的事情至今都恨得牙痒痒,他能饶了我?”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你就不能我为了我……”

“为你了——为了你我做得还不够吗?为了娶你,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为了避开你的家人,我也不得不抛下我的母亲,你知道吗?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但是要我向他低头,再无可能!”

“够了!这不单单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以及我们以后的孩子,生活迟早要回到正轨上去,就让过去的不愉快统统过去,我们一起求得他们的谅解不好吗?”

“什么谅解?你得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难道没有错,我们的确伤了他们的心。”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坏人应该是他们,是他们把我们逼到这里的。”

“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我的亲人!你认为我父亲贪慕虚荣,可你又知道些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只是不见让我吃苦罢了!”

他苦笑起来,眸子冷得像块冰,“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是不是也认为跟着我不会幸福的?是不是现在已经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父亲的话了?是不是!”他朝她吼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的急得直跺脚。

“你跟他们一样,一样的!”

“谷元!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吗!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现就像个孩子,特别幼稚!你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无非是出于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罢了!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我并不觉得你是在为我着想,从来——我是说自始至终!你考虑的就只有你自己!”

他似乎失控了,抬手就刮了她一巴掌,推开她,砸了门就走了,干脆得像是一阵狂暴的龙卷风,要离开,连肆虐的痕迹也一并带走。留下她在原地迟钝地反应了好久,抚着脸庞,泪水不由分说落在手上。他走了,没有回头。

桃溪处的瓦房人家,大智和凌美心坐在各自椅子上都显得有些拘谨,绮雯爸提起茶壶准备为他们斟茶,大智连忙将茶杯双手奉上。他的这位未来丈人,皮肤黝黑,气色好,眼睛有光,说话深沉,大智与之对视,就没办法不认认真真地回答着他的问题,表现地就像个学生。

“大智,怎么今天不用去单位呢?”

“要的,我是特意请了假过来的。”

绮雯爸悠悠地点点头,说“这样啊——我听说你喜欢铁观音,今天这茶你觉得怎么样?”

“特别好!”大智赶紧地又抿了一口,然而他也并不是一个对茶有多少研究的人,所以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感受,只是一再重复:“特别好!”

“平时工作挺忙的啊?”

“还行。”大智憨笑道。

“跟我们庄稼人就是不一样啊——我们有农忙也有农闲,就像现在。”

“我种过地,其实之前家里的田我负责……”

“大智还是很有长兄的样子嘛!”绮雯妈突然提高声调插话,“我们绮雯也是6岁就跟着下田地,别看她一个女孩子,干起农活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是吗?”大智说道。

“可不是!——这个结婚后是让她跟着你去治美,还是在狮山住呢?”她紧接着问。

“当然还是在家呢?还能去哪里?”凌美心代大智回答了,语气是不容置疑。

绮雯父母一听,表情立马冷下来了,好在大智强行扭转氛围,他从背后的袋子里摸出一小瓶酒,放在茶几上说:“之前听说绮雯说叔叔喜欢二锅头,所以…..特意给您…….”

绮雯爸拿起酒瓶端详,见“红星”二字便抬抬眉毛,“有心了!”

“客气什么,还带礼物——”绮雯妈将一盘红豆糕点往大智推去,笑着说:“这糕是绮雯做的,味道还行,大智尝尝?”大智笑着应了一声,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大智妈妈也吃吃看。”她妈妈又热情地说。

凌美心淡淡一笑,不为所动,只是问道:“绮雯是去哪了?”

绮雯妈“不是快出嫁了吗,让她妹妹陪着上城去订做几件衣服去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的。”

“好好,应该的,”凌美心点点头。

他们已经将要送来的定亲礼物都交接完毕了,剩下的茶余谈话就照着婚礼如何进入而开展。

正要说迎亲的安排,突然传来敲门声。

绮雯妈留心了一下,让小儿子跑去开门,“可能是绮雯回来了!”

结果小儿子把门一开,扯着嗓子一喊,“小杰哥哥!”

可把她爸妈吓出了一声冷汗,这高杰还当自己家似的,进了门之后爽朗地喊到:“绮雯!”

他语音一落,才看清大厅里头坐着的三个长辈和一个同辈,绮雯的父母看他的眼神是满满的震惊,而另外两位陌生人则对他充满了戒备。

“叔叔好......阿姨好......”高小杰眼神慌张。

“你……你怎么来了?”绮雯妈语气十分不自然。

“我想见绮雯......”他说话的表情极其认真。

殊不知现在绮雯父母俩灭了这小子的心都有了,他指着大智说道:“他是谁?”

绮雯妈妈笑得牵强,反而向凌美心介绍道:“这是我妹妹的孩子,”又看了眼高小杰说:“这是凌阿姨,这是大智…….”

“嗯。”高杰并不再看他们,他对于绮雯妈妈的谎言感到诧异,心里虽然想得是“她为什么要说我是他妹妹的孩子?”,但明面上并没有拆穿她。

“你好。”凌美心回应道,眼看这位身材精壮的青年跟大智差不多年纪,生得俊俏,虽然言行间隐隐透着一股呆滞,却也不是十分讨人嫌。

高小杰的眼神来回瞟了一会,说:“绮雯不在,我回去了.....”

“走啦?”绮雯妈刻意地反问,但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嗯。”高小杰回过身就要出门。

还没踏出门坎,他就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你怎么来了!”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柔声细语——绮雯,她和妹妹回家了。

“来看你!”高小杰一见到她,还是记忆中的短发细眉,还是记忆中的纤细水灵,当那一双羚羊般的眼睛凝视着他,他便喜不自禁,嘴角上扬。

绮雯还来不及细想他话里的真假,就听到自己妈妈说:“回来了啊!刚刚好,大家都在等你呢。”见她从厅里走了下来。

绮雯的手一下子被妈妈握住,她脸上写着茫然,被妈妈往前拽。

“小杰你怎么还不走了!”绮雯妈小声念叨,高杰却不领情,他说:“绮雯回来了,我不走了。”

“你别闹!我们有要紧的事情要说,先回去吧。”

“我有话跟她说——”高小杰也伸出手拉住绮雯,“好久不见。”

三个人就在门口庭院僵持起来,绮雯的妹妹们也无计可施,她们拎着姐姐的布料快步溜进房间。

“都放手,”绮雯无奈地说。

“臭小子!”绮雯妈暴躁起来,“让你放手呢!”

高小杰看了绮雯一眼,明显察觉她情绪不好,于是心有不甘地松开手了。

当他松手的时候,绮雯回看他,眼神交流中流露的多少是故人相逢的意味,一不小心便百转千回。

小时候绮雯的跟屁虫,不知不觉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半头,他一直都是个好看的男孩子,棱角分明,黑发深眸,时而神秘时而天真,矛盾就是他气质的最好注解。尽管他从小就患有难以与人沟通的孤僻症,可在绮雯面前,他与常人无异,绮雯从来不觉得小杰是个异类,就算世人将他唤作顽石,她也认为他是一块璞玉而未经雕琢。

他以为和绮雯相互陪伴的日子不会结束,无奈一年前家里为了让他学一门手艺而搬家了,他和绮雯有过约定,无论人到哪里去了,每两个月都得回来看她一次,小杰之前一直有按时履约,然而此次见面,中间竟然隔了半年之久。绮雯对他失约的原因充满好奇,所以高杰这次出现,也是想告诉绮雯,他找到他的事业了,他拜了一位老裁缝为师,这期间都在裁缝铺里当学徒。

可惜的是,时机不对,两人叙旧的话一句也没有,她妈妈一使力,绮雯被带往厅里去了。

“阿姨好!”她首先向凌美心问好,凌美心连忙应了一声。

大智一看她进来了,很快地站起身,许久不见,彼此都小心翼翼。绮雯也是一副慌乱的样子,这倒让他觉得没那么紧张了,稍微松了口气,他说:“回来了啊…….”

绮雯点头又摸摸头发,说,“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他答

“坐了有好一会了。”绮雯妈说,“跟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真的呀?幸好我没再逛下去了,不然你就遇不到我了。”绮雯笑了。

大智也跟着笑了。

“绮雯啊,有买到好看的布料吗?”凌美心问。

“有的!买好了准备让认识的裁缝帮忙做两件衣服。”绮雯说,“我去拿给您看看。”说着就要进房间去拿,大智拉住她,递给她一个东西。

凌美心对着绮雯妈称赞道,“绮雯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然而高小杰并没有走,他在庭院,只是他一个大活人却彻底沦为了透明人。当他看到大智拿出一个小小的红锦袋交到绮雯手上时,他好像能够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情况。仿佛被什么辣到了眼睛,他擦擦眼,摇摇头,表示无法接受。

“这是在干什么!”他冲了上来,一把挡在他俩中间,用充满敌意地瞪着大智。

大智被瞪着莫名其妙,他问:“怎么了?”

“别这样!小杰你回去吧!”绮雯在他身后使劲拉他。

“他这是什么情况啊?”凌美心用质疑的语气在跟她妈妈说话。

“没事的,他在跟你开玩笑呢!”她妈妈赶紧打圆场,上前拽住高小杰,她对凌美心说;“这个孩子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你知道的,他——”她指了指脑袋,“他不太听话,”

凌美心恍然大悟,她才明白原来这个男孩之所有说话的方式与常人不同的原因。

“小杰,你先回家,待会我会过去找你的。”

“哪也不去!”高杰说话了,语气很冲,他质问大智:“你给她什么东西?”

大智真的完全被高小杰的反应给蒙住了,对视了好久,他一刻没有退却,见高小杰不依不饶,只好回答:“定亲的戒指。”

“小杰,我要跟他结婚了!”绮雯也不再拉他了,像是妥协了一样。

“结婚?”高小杰转过身来,双手按在绮雯的肩上,“你说什么?”

“我要嫁给他了……”绮雯的声音突然变小,她温柔的望着他,“是真的……”

“不,”他用力地摇头,语气哀怨,“不可以——”

“你这傻小子闹哪一出啊!”绮雯的妈妈显然控制不住他。

“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你说过的!”高小杰喊着叫着,激动地摇着绮雯。

绮雯吃惊地看着他失控的样子,突然很难过,她没有办法告诉他儿时的话都不算数,她知道在他的世界里谎言是不存在的,他根本无法理解她对他的承诺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感,是的,她是想过守护他,可那又如何,她已经长大了。

凌美心和大智如同耳闻天方夜谭,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现在急需要一个解释,不然在此之前辛苦营造的和谐就真的要支离破碎了。

“够了!放开她。”绮雯爸站起身来,怒斥高小杰。

“爸,你别生气,让我跟他讲清楚……”绮雯拉起高小杰的手,“我们出去!”

高小杰委屈地摇头,可是绮雯一牵他的手,他没有办法拒绝,只是跟着她,去哪都可以。

等他们走了,绮雯的妈妈叹了口气,望着凌美心和大智,解释道:“其实他是我们以前邻居的儿子,小时候烧坏过脑子,跟其他人很难沟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绮雯这丫头却很亲,可能是绮雯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吧,所以他对她非常依赖,就算搬家了也时不时会回来找她,只是千万不要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是个傻孩子,我想他是需要一点时间……”

大智听完,目光沉了下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绮雯牵着高小杰,走进一条无人的巷道,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如果这条路可以一直延续下去没有尽头,她想她愿意就这样选择逃避而不开口。只是现实并不如人所愿,这儿原来是一条死胡同,她狠下心,停下脚步……

“小杰,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生气——生气是因为你要嫁给他!”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和别人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将来也会找到一个好姑娘结婚的。”

“不行!”高小杰说,“嫁给我,我们在一起!”

“小杰,”绮雯摸着他的脸,眼眶湿润,“听话,不要这样……”

“你不和我在一起吗?”

“不……我们不会在一起!”

“为什么要说嫁给我?”

“你不提我真的已经忘了我说过这样的话——”绮雯忍不住哭了,一行泪簌地滑落,她说:“小时候我特别害怕你受到伤害,真的……大概我是天真地认为只有嫁给你才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那现在呢……我无所谓吗?”高小杰的眼神是那么的委屈。

“我们都长大了呀……”绮雯抚着他的脸为他擦去眼泪,“小杰你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经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一直呆在你身边了,你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我的保护了不是吗?”

高小杰哭得厉害,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止不住的情绪算不算痛苦。

“你不要哭,我要结婚了!是开心的事,你应该要替我感到高兴才对……”绮雯笑得苦涩。

“那你为什么哭?”高小杰抽抽搭搭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哭了!”绮雯捂着嘴,哽咽道:“为什么要哭呢你这个傻子!”

“我不傻……”

“你就是傻……”

高小杰多想反驳,但他再说不出一句话,只用眼睛向她恳求。

“老天!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会明白呢?”绮雯紧闭双眼,深深叹了口气。

“你想和他在一起吗?”高小杰伸手指往左边。

顺着所指方向,绮雯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男人,是大智,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对视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尴尬,绮雯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歉意,而大智感觉自己才是个局外人,想要走开,走得远远的,可惜就是挪不动脚。

无论是哪一种感情也好,大智对他俩之间的故事并无兴趣,他是被眼泪说服的,他们相对而泣的样子,极大地触动了他,在此之前他并不懂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但是这些眼泪实在是太像这么一回事了,他似乎开窍了,爱大概就是期盼与恐惧的化合物。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剩下更多的是生气,也并不全是因为妒意,而是他发现,对于他们之间的羁绊,他羡慕的要命。

面对高小杰的问题,绮雯选择点头承认,很轻的动作,却也给了大智巨大的信心,他之前从未认为自己爱她,也说不上有多喜欢这个女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现反而激起了大智心中的某种激情,他冲了过去,他握住她的手,他对高杰说,

“我不是坏人,相信我……我会对她好的!”

高小杰非常的情绪化,他现在就像个哭累的孩子,前一秒还愤愤地盯着大智,下一秒又蔫蔫地垂下头,不再说话。

任由大智把绮雯带走了。

星期一升旗礼进行时,作为课代表的国轩出现在办公室,他要把收得满满一摞的作业搬到小梵老师的桌上去。一进办公室,两个在正对坐在聊家常的女老师迅速地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是个不认识的学生,便不予理会。

说也奇怪,平时总是挤满人的办公室,今天竟然安静得这样出奇,连老师们交谈的内容也能听得清楚,国轩认得小梵老师的桌子,在这间办公室最里面的靠窗位,桌上必有一个漂亮的玻璃长颈瓶,小梵老师是爱花之人,一个星期会往里面换一种花,今天插着的是新鲜的矢车菊,很少见的紫颜色,国轩伸手指碰了碰花瓣,十分坚硬。

原本想发下作业就走人,结果他绝对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会碰倒花瓶,瓶里的水哗哗地留了满桌,地上也有,椅子也是。国轩压低嗓子叫了一声,赶紧扶起瓶子,拿手把桌上的水抹到地上去,然后把作业本抢救到隔壁桌子上去。

“你怎么了?”赵老师见这个学生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看了过来。

“碰倒了水。”国轩冷静答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赶快擦擦!”赵老师说。

“地拖在门口面!”另一位老师提醒道。

国轩快步跑到门后,果然看到藏着的抹布和地拖,他一手拿一样,开始清理现场。

那两个老师继续聊天,把他当透明人,就算国轩不想听他也听见了,

“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哪班的?”

“估计是张小梵教的班。”

“对了!说到张小梵——你知道昨天我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什么了?”

“昨天我衣服晾得好好的,就听见‘砰’一声,把我吓了个半死!”

“什么事呀!”

“是住楼下砸门的声音!”

“谁啊?”

“还能有谁——那对小夫妻呗!”

“谷元和张小梵啊?”

赵老师点点头,“我看谷元摔门的劲,铁定是吵翻了!”

“不应该啊!这新婚燕尔的——”

“什么新婚——吵了有几次了!我之前还听人家说了,说他们是私奔来的!”

“真的假的!”

“十有八九吧,依我看两个都不是什么清白的人!”

“张小梵吧……性格还是不错的,不过那个谷元就真太讨厌了,他以为他谁啊!在我们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而且脾气还不小呢——之前好像跟哪个班的学生差点动起手来!跟着他也够张小梵受的了!”

“4班!”

“哦,对!”

听到这里,国轩已经把地上的水渍都擦干了,他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摊开抹布擦桌子的动作干脆利索,桌子很快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干燥了,他把花瓶拿到走廊的接水处,接了半瓶水,又把它放回老师的桌上。有微风吹进窗户,矢车菊便晃晃脑袋,也许更新水源之后它更加快活了。

一切看似恢复原样,但国轩心里却很沉重,不是担心老师回来后发现自己办公地方洒了水,而是刚刚两位老师的谈话让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原本不必要陷入的境地。

小梵老师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关于她的一切,国轩变得越来越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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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英国皇家学会的支持下,宝音和包绮丽继续寻找成吉思汗陵。要想找到成吉思汗陵,必须从寻找忽必烈墓入手。而要想找到忽必烈墓,必须拥有神秘法器玄灵圣石。此时,英国皇家学会派来的文森特博士也加入到考古队。他从不忽木的干尸身上拿走了一条项链,那项链上有一块用宝石雕琢的佩饰,能够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宝音经过考证,确认这块佩饰就是他苦苦寻找的神秘法器玄灵圣石。它是成吉思汗远征印度时从一座神庙掠夺而来。成吉思汗称之为“腾格里哈森”,忽必烈称之为“玄灵圣石”。传说这个法器拥有神秘力量,可以打开神国之门获得永生。靠着玄灵圣石的指引,宝音推断忽必烈的陵墓也许就在贝尔湖底。
  • 仞雪星河

    仞雪星河

    黑暗的宇宙究竟能否容得下一个弱者的悲鸣?爱情的温暖又能否融化复仇的坚冰?战争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伴随着踏上复仇道路的冯仞雪,追逐明日的寒光。你是否也曾躲藏在那被悲哀所羞辱的镜子里?未来风,在战争,人性与爱情间穿插。新人作者第一部作品,希望得到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支持!谢谢!
  • 乱世女臣

    乱世女臣

    乱世中,迷离间。晚唐是这残酷的世韵,伴你是那缥缈无形的花尘。没有落花誓言,没有飘飘长发,只有那乱世间金饰的官帽;只有那宫廷中流苏的皇冠。戴上官帽,穿上男装。将柳眉描粗,将长发梳起。不做你的妻子,只做你的臣子。不做那绝世艳后,甘做那乱世女臣。尘埃中,拂出几世不解的情缘。不忘,京都的邂逅。不解,雪崖的流连。我知道,世事无常,让我们难如愿。我知道,江山可贵,结局在所难免。所以,我愿化为你的江山,让你朝思暮想,让你难以忘怀。今生,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来世,再圆这前世的情缘。世韵花尘,是不变的离骚。晴时雨韵,是离别的笙箫。
  • 冷酷总裁的契约妻

    冷酷总裁的契约妻

    “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太不知道廉耻了!”大厅里叶龙睚眦崩裂、怒吼震山,高高在上的宛如君临天下的帝王。洛羽辰有些手足无措,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叶臻会这么疯狂,竟然拉着她跑来这里给叶龙示威。是的,是示威。这本来就是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的白痴壮举,所获得的除了爆呵和反对,根本就毫无意义。可是叶臻偏偏傲然的挺立在那里,据理力争。其实,他们是毫无道理的那一方,就算丢在大街上被鞭尸,也只能得到“活该”“报应”“咎由自取”的骂声以填补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稀缺。不知不觉泪水已如雨下。叶臻轻轻帮她擦了擦泪……
  • 梦萦生

    梦萦生

    有些戏剧性的情节,却也平淡生活。经过几个梦以后,花轻梦有了疑惑:梦境与现实,是梦指引现实,还是现实影响着梦……而引起这些梦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