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呼喊声,喝彩声不绝于耳,附近山林的鸟都被震得飞出窝不敢回来。小花载着我在金兵外围停下,内围中央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金国七皇子完颜朔。
见我过来,里外围着的金兵让出一条狭窄的小道,我也不下马,直接驾着小花沿着通道行至圈中间。六日前,我与完颜朔拆了三十招,没死没伤后,被冠以勇士称号,七皇子完颜朔更是准许我见他不用下马拜见。
金兵中央围着一匹狼,它身躯庞大,骨架壮硕,全身紧绷,毛发竖立,四爪牢牢得嵌入地面,专注地凝望着完颜朔的方向,喉咙里面发出了警告的浑厚低吼,见我进来,喉咙深处发出更加凶狠的沉浑声。小花显是有些狂躁,我安抚地扶着它的脖子,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完颜朔的目光从那匹狼的身上移开,看着我道:“吴为,好好看着这匹狼,今日我要徒手扒下狼皮。”他话音一落,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所有的士兵都向后退去,三层圈子变成了一层。
初春本是这匹狼捕食的大好季节,但近几日完颜朔一直在这一带狩猎,大肆捕杀动物。这匹狼想是饿得发慌,才会在白天,整个山林都是人声的时候出来觅食。完颜朔已经跳下马来,座下的马被金兵牵走,我也退到几丈之外,开口道:“殿下小心了,这匹可是饿山狼。”
那匹狼耳朵警觉性地朝前倒下削尖,压低了前肢渐渐贴地伏下,柔韧的身体如弹弓一样弯曲并且绷紧,腹部收缩,腿部的肌腱因为用力已经一块块凸现出来。完美的进攻前奏。完颜朔也半蹲下身体,摆出了摔跤的姿势。一人一狼皆是虎视眈眈,开始了漫长而谨慎的对峙。
我骑在马上,有些好笑地听着身后金兵小声地说着完颜朔幼时在草原上徒手搏狼的事,这些士兵似乎对于他们的七皇子徒手扒狼皮的事毫无担心心理,我轻轻一笑,看着场地。
当紧绷的进攻准备达到张力巅峰的瞬间,山狼弹跳而起,如突然劈下的闪电向着完颜朔的咽喉扑去。完颜朔左手出拳快如霹雳打在山狼的腹部,山狼实在是精明的很,身经百战,紧急时刻竟然放弃了攻势,向一边翻去,完颜朔的拳头擦着它的腹部而过,那山狼滚出一丈外。若这一拳打实了,那山狼的肚皮不知保不保的住。山狼一翻而起,喘着粗气,酝酿着下一次的进攻。
突然,山狼猛然间向着完颜朔的腿扑去。我对着山狼的进攻有一瞬间的震惊,完颜朔竟然也不躲避,那山狼来得同时,拳头向下,导向那山狼的头部,这样的打法,山狼会死,可是他的腿恐怕也会受伤。却不想完颜朔变拳为掌,抓住那山狼的脖颈,向后翻去,躲过那狼的攻击。周围金兵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完颜朔双手用力从那狼的脖颈处连着毛皮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我盯着完颜朔,他双瞳模糊,面色苍白,身上有些颤抖,分明是体力不济。那山狼恼羞成怒,再次向着完颜朔猛力扑去,我心里一惊,取出弓箭,射向那山狼的头部,那山狼已经一口咬住完颜朔的肩处,我那箭穿透那狼的头部的同时,完颜朔右手竟然打进了狼的腹部,黏稠的鲜血从山狼的腹部流淌出来,完颜朔用力一扯,黑乎乎的肠子便流了出来,那山狼气息越来越弱,终是无力地瘫软下去。
周围的金兵没了声音,我从马上跳下来,奔到完颜朔的身边,撕开他左肩的衣服,皮开肉绽的咬伤,伤口深处竟然还有两个洞,温热的血流淌出来,汩汩冒着血泡,我出手点了穴位,制止血的不停流淌,这伤口必须好好清理。
完颜朔半闭着眼睛,可是他的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微笑,见我过来,睁开眼睛笑道:“想来那狼皮怕是用不了了,改天再送你一条全的。”
我的手不自觉地一重,完颜朔闷哼一声,我忙道:“多谢七殿下厚爱,吴为手重弄疼了七殿下,还请殿下谅解。”停了半响,我接着道:“吴为向来不爱毛皮,殿下自己的毛皮也够用一辈子了。”分明是自己徒的乐子,受了伤还想赚我的感激。
完颜朔大声笑了起来,道:“为什么?”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毛皮腥膻厚重,瞧着就憋闷。”
周围的金兵已经收拾了那匹山狼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两个金兵过来扶起完颜朔,完颜朔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地道:“我六哥也从来不穿毛皮,他也嫌毛皮腥膻。”我清楚地感觉到完颜朔提起他六哥时周围的金兵瞬间停了一下,但是随后又活动起来。
我走到小花身边,放好自己的弓,转过身却正看见完颜朔呆在原地竟然还没有上马,两个士兵求救般地看向我。我暗叹一声,牵着小花,走到完颜朔身边,完颜朔看我过来,笑容满面,看上去极为朴实。其中一个士兵小声道:“吴军师,七殿下他……不肯上马,您……能不能……”
完颜朔道:“本殿下受了伤不能一个人骑马。”
我点点头,道:“您先上马,前面有士兵给你牵着马。臣也会在您的身边保护您不跌下马来。”
完颜朔道:“那不行。”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完颜笑道:“我这样回去草原上最美的鲜花阿弥丽肯定就不会认为我是英雄了。”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不担心自己伤势加重,反而担心阿弥丽还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英雄,也不知前两天是谁说要将阿弥丽让给岳思齐睡一晚。
完颜朔道:“吴为和本殿下共乘一匹马,以吴为的武功既能保护本殿下又能驾着马快点到军营。”
我忙道:“殿下,这恐怕与礼不和。”这样做,你的那朵鲜花恐怕会更加觉得你不是英雄吧。当然,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完颜朔道:“本殿下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怎得像个娘们似的拖拖拉拉。”旁边的两个士兵听到完颜朔如此一说,小声笑起来。我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想我这几日虽然有着勇士的称号,但是老是有士兵用不可置信地眼光看着我,集体吃饭也会让我先来,就连我的饭菜都比别人多。对此,王贤发表的言论是我虽是男装打扮,但身形瘦小,自有我见尤怜的气质,若不是脸上的假胎记遮着,金军营里的断袖都要多一倍。我被王贤的言论惊了惊,转头看向岳思齐,金营中有断袖,那他岂不是成了众人肖想的对象。岳思齐也在此刻深思地点点头,自此后我虽然貌似成了军师,但实际上还是岳思齐的亲兵的待遇,而且还不时充当七皇子完颜朔的贴身侍卫。
营中流言四起,都说七皇子和小王爷不爱红颜爱须眉,如此传开。近距离看过我的人更加不可思议起来,而在那一场比武中看过我的人则觉得事出有因,人之常情,我那一日从轻功到后来与七皇子的对打都是飘飘谪仙。
一时间七皇子,小王爷,吴军师三人是否有奸情的话题成了士兵们训练闲暇时最热门话题。
我怒瞪着完颜朔,道:“那臣还是要骑臣自己的马。”
完颜朔如沐春风地笑道:“那是当然。”
我正准备上马,完颜朔在后面说道:“本殿下先上,你坐在后面。”我手脚一慢,完颜朔就在两个士兵的帮助下坐在了小花的背上,脸色因为失血的缘故显得苍白,但是笑得却像个小孩。
坐在完颜朔的后面,我双手环过他的腰部。完颜朔跟我同岁,身形也很瘦长,但是我一米六几,他一米八旁边。等我摸到缰绳,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完颜朔却全无反应,陷入沉默之中,我拿着缰绳,脚一蹬,向着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