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日子略显得有些沉闷,马车在颠簸中不断前行,无论是施羽还是他爹都不再进行任何形式上的交流。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白天赶路,傍晚到了宿头就歇息,绝不多赶,北京城就那么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老爷,已经进了保定府,前面就是清苑城(直隶治所)了。”家仆在车外说道,让马车内沉闷多日的空气稍微多了丝鲜活。
跳下马车,施羽骑上马跟在后面,远远望去,这直隶治所清苑城已然入目,城墙并不高大,显得不甚有气派,通往城门的官道旁有些老槐树,半斜地立着,在树荫下站着几人,也朝这边望来。
他立刻驱着马凑近车帘,唤道:“爹,有人在前面路上等着咱们哪。”
“停车!”
施洋精瘦的身子立刻钻出了车子,甩开要上前扶他的家仆,用手遮着日光,细细看了过去,多日来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出了喜色,嘴里喃喃道:“是你大伯,快,随我去见你大伯。”
“哎”
施羽长了那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位父亲的亲哥,对于这位闻名已久的亲大伯他也好奇不已,正巧此次赴京正可以途径直隶,他们便书信相告与大伯,准备入京前在清苑城呆上些时候。
来人确是他大伯施徒,如今他大伯施徒也早已从当年的山东登莱青粮储道道员升任直隶按察使,算起来他们施家现在也是一门官宦了。
“大哥!”施洋走得很快,让弃马追在身后的施羽诧异自己老爷子的身骨。
他大伯显然是个很内敛的人,身上穿着便装,后面跟着二个家仆,看着身前跑来的爹,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不过眼睛中的泪花还是在传达着亲情。
“二弟,好吧?”大伯的手举起又慢慢地落下,微笑着问着站在面前的爹,他的头发白得很厉害,眼角的皱纹也随着笑而皱了起来。
爹定定地看着大伯,半晌才点点头,回道:“大哥,可好?”
“好!”大伯很用力地回答。“好啊!”然后上前走了二小步,近近地打量着爹。
目光终于落到了那些白发上,不由叹道:“老了,老了啊。”
爹的那双浊目中终于滑落了滴泪珠,笑着道:“大哥,你也老咯。”
“哈哈哈,大家都老了,都老了啊。”
施徒的目光移开,落到了自个儿二弟身后,施羽赶忙走上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侄儿给大伯亲安。”
施徒连忙低下身子扶了起来,又仔细看看模样,笑着对着自己二弟说:“瞧模样,我侄儿明年大比必能高中,聪慧灵巧,颇像你当年小时候啊。”
面对着大哥的玩笑,施洋惟有苦笑应之。
“走,回我府去。”施羽被大伯拉着,一路朝这小小的清苑城里走去。
……
“圣上到确实是急着筹那银子。”进了府后,一家三人并没立刻叙说多年不见的情份,而是进了书房,倒了几杯茶又聊上了施洋此行的前因后果。
在信里施徒便已知晓,不过有些详情信里却不可多言,此时他听完后,慢慢地说了上面那句话。
施羽是小辈,在这种时候自然不能随便插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听着。
“不过,这银子的事倒不是最急的。”
又是头老狐狸,看着重新恢复慢条斯理状态的大伯,施羽忍不住在心底诽意一句。虽然这头老狐狸对自己这个亲侄子相当好,刚送了他一块好玉。
“大哥久居京畿之地,可是最近京城里又有了什么风声?”
施徒点点头,声音忽然放低言道:“三番之地屡生事端,朝庭上颇多议论,而圣上之意又……”
施洋恍然,也放低了声音,重复问道:“三番?”
“不错,吴三桂前些日子上奏弹劾云南巡抚朱国治,说他是贪酷之吏。后数日,那朱国治也上本自辩,并弹劾吴三桂骄奢淫逸,还派人去吴地选秀女供其后宫淫乐,朝庭上为这事吵得纷纷扬扬,前次早朝据说惹得圣上还拍了龙椅。”
“那朱国治不是潮州知府吗?”
大伯施徒颇有些意外地瞧向坐在下面的侄儿。
施羽这才惊觉自己插嘴了,也是他好奇心太强,如果换了他人,可能他没什么反应,但后世二月河改编的《康熙王朝》太过有名,里面那个朱国治与吴三桂的争斗,最后壮烈被杀都被影视片描绘的丰富多彩,让他记忆深刻,所以突然听到这个名字,便脱口问了出来。
“放肆!不懂便不要信口开河。”果然话一出口,就引来了老爹的怒斥。
施徒倒是不介意的一摆手,笑呵呵地对施羽说:“羽儿,何人告诉你那朱国治是潮州知府?”
红着脸,施羽知知吾吾地只能推说是听别人胡乱说得,又惹来老爹不快的眼神。
“呵呵。”大伯也不以为意,向他解释道:“这朱国治原是江苏巡抚,任上把个江南富庶之区弄得民不堪命,还屡兴大狱,顺治十八年时因江苏省逋赋绅衿一万三千五百十七人,被斥黜,后重新被启用。要说那吴三桂弹劾他,到还真没错……”
晕,原来这电视剧的东西实在是戏说的多,原以为是个清官却没想到是这么个鸟人。施羽暗想,再也不敢随便插嘴。
“只怕到是朝中有人借此生事,三番永远是朝庭的心病啊。”施洋接过他大哥的话茬。
“不错,而且……”施徒思索了下,才缓缓道:“圣上似乎有意裁撤三番。要真如此,你这江苏布政使只怕也不是个轻闲的差事。”
屋子里,大伯的话提醒了施羽,来年大比,策论一题足可以大做文章,撤番撤番,那他就学一次伍次友来个一语惊人好了,只不过……因刚才之事他又实在不敢再尽信小说家之言,硬着头皮他只好再次问道:“大伯,羽儿在扬州时还曾听人提起二人之名。”
施徒显然已从他爹那知道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情,神情里透着很是看中他这个施家嫡系里唯一的血脉的意思。温和地看着他,眼里满是鼓励。
“这个……大伯,朝中可有叫明珠和索额图的人?”
却没想施徒听了后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笑得责怪施洋道:“二弟,你既然让羽儿日后涉足官场,便需尽早告知他些事。”
然后转头向施羽解释道:“确是有这二个人,索额图是原四辅臣之首索尼的次子,世袭一等公,现任保和殿大学士。不过此人却也没太多学识,如非索相,他也到不了今日的位置。而那明珠则现任兵部尚书,据说和那索额图平日里也不怎么对眼,羽儿,这二人你也是听说得?”然后不待施羽回答,自己先抚须笑了数声。“二弟,你那扬州城里的怡红院倒还真是个不可小恃的地方啊。”
笑得施羽面红耳赤,但又不好解释,不过从这话里他却颇为惊讶大伯的口气中好似并不觉得此二人有多么厉害,或许这二人也不过才刚刚掌权,所以还未显出如后世那么大的名气吧。
注:朱国治此人并非如二月河或者央视版的康熙王朝中出现的形象,他是个大大的奸酷之吏,小说家们为写小说戏说了不少,在小志的书里将还原本来面貌。另外索额图和明珠的形象可能也会和以往大家认知的有一些些差别。
PS:因为最近查很多历史资料,所以写作速度提不上来,大家海涵,另外请赐票给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