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无边无际的莽莽雪原之上骤然怒放了一枝娇怯怯,俏生生的如火腊梅,又若万顷清澈滑腻的琼池之中陡地洇开了一滴猩丽凄烈的鲜血。
那在苍凉荒芜的背景之下突兀而现的一丁点儿的嫣红,是何等令人窒息的一种绝望之美。那一抹鲜明得无以名状的艳,真的能生生的从人的眼球一直灼烧到心里去,让人感觉到一种心酸欲泪的疼痛。
理宗就如此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宋的太祖皇帝,用右手小指蘸了一点儿自己拿来的那一盒红彤彤的胭脂,旋即便在赵祯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樱唇上横着一抹。
整个幽暗无光的大殿,似乎就在这轻轻的一抹之后,陡然亮堂了起来。
那一点胭脂,仿佛已经与人世间任何的凡尘俗事没了半点儿关系,而是分明已然凝结成了一场让人毕生难忘的风花雪月。
刻骨而又铭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理宗竟然觉得蓝袍道人这样一抹之后,赵祯原本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双颊,骤然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润。
“老……老祖宗!?这是……”理宗吃吃问道。他此刻脸色惊惶,双眼茫惑,真是没有半点儿像是一个大权在握,谈笑杀人的君王。
蓝袍道人就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在塌上赵祯的身体之上来回逡巡,突然翘起嘴角,又露出了一丝狂烈如火的微笑,“你快去寻七个处子来。”
“啊?孩儿……孩儿遵命!”理宗这下学聪明了,赶紧应了下来,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理宗的后宫虽然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么夸张,可也绝不会少了女人。只见不一会儿,他便带了七个绾着宫髻,身材佼好的美貌宫女回来。
这几个宫女此刻心中也颇觉茫然。自汉国公主逝世以来,这三个月里皇上似乎都有点儿古怪。不仅不理朝政不说,还封了从延华宫到赏桂阁的一顺儿宫阙行廊,不许任何人靠近。就连原来住在里边儿的丽妃娘娘都被赶了出来,换到了绛心殿去了。
而今儿个更是奇怪。先是出来要了一盒胭脂,接着,又把自己这些人喊到这延华宫里,还不许太监们跟着,莫不是……他想一夜临幸这么多人?
这些宫女心中有的窃喜,有的忧愁,各怀各的心思,规规矩矩的跟在理宗皇帝的身后,进到了延华宫的大殿里。旋即,那个惊心动魄的蓝袍道人,和塌上的汉国公主的尸体顿时映入眼帘,齐齐的把她们骇了一跳。
“老祖宗,人来了。”
宫女们看到理宗皇帝如此说话,更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有几个伶俐点儿的,甚至都已然是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知道自己肯定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而在这宫里边儿,若是像自个儿这等身份的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那便通常都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死。
下一刻,那几个已是心惊肉跳的宫女便看到那个蓝袍道人悠悠的转过了身来。
“轰隆!”
一声炸雷响起,自天际滚滚而过,一道雪白如练的闪电应声在殿外的夜空中骤然劈下,延华宫的大殿里边一瞬间亮若白昼。而那一对诡异尖利的黄瞳便挟着这惊天动地的声音,猛地刺入了那些宫女们的眼眸之中,就仿若那是一头择人欲噬的凶兽!
一个胆小的宫女顿时骇得尖叫起来,可她才堪堪发出一点儿声音,蓝袍道人便身形一动,倏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旋即,食指若刀,“噗”的一声,便若戳一块软绵绵的嫩豆腐般,插进了那个宫女白皙清丽的眉心。
还未喊出来的叫声陡地嘎然而止。旁人听去,好似她只不过是发出了一声嘤咛。
刹那,蓝袍道人又自轻轻的将食指抽出,在那宫女白腻的额头之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洞。而这时,一缕猩红粘稠的鲜血方才自其中缓缓流了出来,在她柔美的琼鼻,檀唇,柔颈上划下一条黯红色的斑驳血痕。
而这个方值青春妙龄的少女的面容,却不知何时,已是满脸皱纹,青丝如雪!仿佛就在那短短的一弹指间,她已是度过了百年沧桑。
包括理宗在内,殿内的众人无不是骇得肝胆俱裂。她们不是没有见过杀人,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死法。况且方才插入那宫女额头之时,蓝袍道人嘴角所泛起的那一丝狰狞残忍的微笑,却分明有着野兽啃食猎物时所独有的快意和满足!
她们想逃。就算是日后被皇上处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极刑也好,每一个宫女此刻都只想立刻逃出这个诡异的地方,离这个高大魁梧而又说不出的诡异的蓝袍道人越远越好。
可是,她们此刻却不知为何,连眨一下眼睛也做不到,全身就仿佛被一根根巨大寒冷的铁链紧紧锁住,扣于其中,身体内的血肉都冷得凝成了块块脆冰,似乎只需轻轻碰上一下,自个儿便会四分五裂,在地上摔成碎片。
旋即,只见仅仅片刻的功夫,蓝袍道人便用他那根仍旧光洁如初,没有血污的食指,一个接着一个的插入了那些少女们柔嫩的眉心,便宛若她们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韶华女子,而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眉如远黛。而那眉间空空的血洞,就仿佛是自那青色的山峦幽黛之间升起的一轮黯黑的圆日,那无以名状的幽暗深邃,好似能将人的心神都吸入其中。
待得七个春花般的宫女都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死不瞑目的张大了惊惶茫然的双瞳,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延华宫的大殿的青石地板上之后,蓝袍道人的食指,已是漆黑如墨,且隐隐有缥缈隐约的女子抽泣之声自墨色之中来回袅绕,其哀怨悲凄之处,恰如鬼哭。
大殿内骤然再添三分阴暗。
理宗的声音颤抖得语不成句,“老祖宗……你……你……”
蓝袍道人微微蹙眉,淡淡的扫他一眼。霎时,理宗也便于那些少女方才那般,身体僵硬得再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而后,蓝袍道人赤足轻迈,道袖飘飘,凌乱披散在背脊上的长发顺着他身体四周的风起云涌之势若泼墨般四下飞舞。
一步之下,他便已走到那躺在榻上的少女身前。旋即轻举右手,用他那根恐怖糁人的黑色食指,于少女左胸乳下那道深入内腑的白色伤痕上轻柔若水的一划而过。
刹那芳华。
只见少女那可见粉红肌理的深深伤口之上,有阵阵七彩荧光便在他这一划之后冉冉升腾而起,宛若无数玉屑星尘在向银河倒卷而去,美不胜收。
而蓝袍道人那根食指便是它们的归聚之地,眨眼间,那无数霞光便被尽数吸入其中。骤然,只听得那原本隐隐约约的女鬼啼哭之声陡地尖锐凄厉起来,声音在阴深的大殿内袅袅回荡,使人感到一种寒透骨髓的冰凉。
而此时,少女胸前那道深入心脏的光洁伤痕竟缓缓渗出了丝丝鲜红的血迹,于皎白如月的肌肤之上宛转蔓延,好似用细笔在最好的宣纸之上绘着一副奇美的图画。
蓝袍道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引起一片风雷龙虎之声,旋即兽瞳再凝,将那根带着尖利摄人的鬼哭之音的黑色食指,于少女唇上又是轻轻一抹。
骤然,墨褪泣止。
可便是当道人的食指恢复如初之后,却见得少女小巧玲珑的檀唇之上,那两抹原本嫣红如血的胭脂却不知何时,已是化为深深的幽紫。在她白腻肤光的辉映下,似还有隐隐约约的墨黑氤氲于其中萦绕起伏,真是有着说不出,道不完的妖异艳丽。
继而,道人峨袖轻轻一抖,于空中微拂而过,一旁僵立了半天的理宗顿时觉得心神一松,身体复又能活动自如。
“即日起,将这殿锁了。”蓝袍道人淡淡道。
理宗一惊,刚想发问,却骤见自己女儿身上的异状,不由吓了一跳,顿时把话吞了下去,呐呐道:“祖宗,祯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血了?她……她……”
话音未落,蓝袍道人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既在此,她即便是想死也死不了。我且问你,这女子的母亲乃是何人?”
理宗一怔,道:“是孩儿的一个嫔妃。”
“现在何处?”
“在祯儿三岁那年便死了。”
蓝袍道人目光微动,“怎么死的?”
“在花园赏桂之时,溺水而死。”
道人冷笑一声,又自有一阵风雷协奏,云电相合。“那你这就去罢。从今日起,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此殿百丈之内。”
“孩儿……孩儿遵命。”理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应下。
他神色复杂的又看了床上的少女一眼,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长气,只觉身心皆是说不出的疲惫,此时此景之下,却再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喜是愁。
殿外雷雨依旧。可这大宋江山,却再非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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