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
这无疑是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你去到一百个青楼楚馆里,起码九十九个里边儿都有一个姑娘叫做桃红的。可是,若是在临安府内的走马章台,折花摧柳之地,人们提到桃红,往往指的只有一个人。
月儿弯的桃红。
月儿弯。据说这个名字是七八年前,当今天子理宗皇帝微服私访之时给亲自取的。虽说那时月儿弯里还没有桃红,可理宗皇帝却仍旧在那里边儿春风几度,乐不思蜀。可见,这月儿弯里的姑娘们绝不是庸脂俗粉。
可是,自从桃红十六岁那年进了月儿弯之后,那么别人一提起月儿弯来,第一个想到的,便只有一个桃红。
笼朝霞以为容,摘浮云以作肌。真是红也似桃,白也似桃。说不出的万种柔情,道不尽的千般风liu。桃红的那一双眸子,往往只需要那么轻飘飘的一瞟,不管是如何铁血无情的男子,皆会乖乖儿的化作她的绕指柔。
可是今儿个,这桃红的媚眼儿,却是再也甩不出来了。
不是因为她忘了该如何挑逗得那些风liu儿郎们心痒难挠,而是面前这个青衣少年,在她眼睛都瞟得酸了之后,却仍旧是那么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不过,他虽说活像个痨病鬼一般,说不了几句就要咳嗽,可是,他的模样……却不知怎地,有种让自己说不出来的感觉。
桃红想着想着,便咬了咬牙,檀红的小嘴一挑,露出一个柔美妩媚的微笑,举起手中酒杯,松松的水云袖便落到了肘间,似是不经意的,便将她那只月牙儿也似的芊芊皓臂露在了外边儿,“公子,还请满饮此杯。”
少年轻轻的一笑,眼角骤然荡漾起一股温水暖汤似的细纹,看上去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好。”说罢,少年拿起桌上的薄若蝉翼,几若透明的白瓷杯,微一昂首,便把那一杯上好的女儿红给倒下了肚。
桃红着实有些恼了,这个冤家,难不成还是个雏儿?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自己这般说话,便是要喂他喝么?不由小嘴儿一嘟,娇嗔道:“公子,莫不是桃红哪儿没得了您的意?你看,都两个时辰了,你……你还是对人家这么不冷不热的。早知道呀,我就不丢下那韩公子,跑过来陪你了。”
少年闻言不由微微一笑,旋即探出手去,将桃红那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握住,柔声道:“好,我知道委屈你了。对不住。”
桃红本想仍板起脸的,可不知怎地,原本早已耍得烂熟的欲擒故纵的招数,此刻却好似使不出来了。不由自主的便是噗哧一笑,嫣然动人,“那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少年蹙着眉尖,看似极苦恼的想了半晌,旋即才笑道:“要不……我亲你一下?”
桃红咬着牙,脸一下子腾的红了,她今儿个可还真不像一个大名鼎鼎的花魁娘子。在这少年的面前,她似乎是什么伪装,什么矜持,什么骄傲,都化作了一江春水,向东流走了。
“好!”
少年一笑,便真的将脑袋凑了过来,往桃红脸上吻去。桃红此刻的脸蛋儿才是真的宛若朝霞凝成,红得几乎能渗出血来。而她的心儿也不由自主的越跳越快,形若小鹿乱撞。
仿若那日初ye。
蜻蜓点水一般,少年的吻一触即收。桃红心里竟也不知是羞是恼,是觉得他吻得太快了,还是觉得他收得太早了?慢慢腾腾的睁开眼睛,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已然全是荡漾的春qing蜜意。忸怩片刻,身子不由自主的便是一软,缠缠mian绵的朝少年的怀中轻轻偎了过去……
淡黄色的柔柔纱幔之中,一具白腻的玉体已是横陈塌间。一只光滑细腻的手,在同样光滑细腻的香肌雪肤之上缓缓游动,那高耸入云的双峰,结实平滑的小腹,还有那幽暗销魂的嫩红,皆在那只手的五指间变换着各种形状。
滑若凝脂。
那白腻的雪肉竟真的若凝脂般滑润无骨。只是轻轻的手儿那么一触,便会颤颤微微的荡漾开来,柔软得就宛若是一汪春风中的碧水,让人直想把整个身子都溶到里边儿去。
“嘤……”桃红从喉间逼出了一丝沙哑的呻吟,其销魂噬骨之处,真是让人血脉贲张。
可那只手却仍旧是那么不急不缓,在她的身体之上来来回回的游动,就仿佛是一只调皮的鱼儿。鱼摆鳍尾,五指也自轻抚慢拢。若抚琴,若横笛,若弹筝,若按箫,少年竟似乎是把桃红的身子当作了一个乐器,各种手法在其上来回变换,直把久经风尘的桃红弄得湿泞不堪,娇喘吁吁。
郎君,你为何如此狠心?桃红的心儿里边有如猫抓,直把少年恨得牙痒痒。莫不成,你还真的还要奴家开口唤你进来么?
少年嘴角微微一挑,眼中泛起一抹戏谑的神色,似乎把桃红心中的埋怨尽数收于心中。而后终于剑及履及,一伸而入。
红浪翻滚,粉帐流香。
桃红只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一个出海打鱼的渔家少女,驾着一只可怜巴巴的小船,却遇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自己努力的想要把船儿停在浪尖,而却总是被那一阵阵风吹雨打时抛起,时而跌下,把她折腾得魂飞魄散。
哥哥,轻……轻些个。桃红咬紧了银牙,逼出了一丝理智,挤出了这么一句似讨饶,又似撒娇的呻吟。
可是,话音落下,那风却更骤了,浪也更急了。
桃红此刻只觉得自己已经仿佛已经死了,或者说,她便是如这般死了,也是好的。
接着,她就真的死了。
悄无声息。
王遥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手指从桃红的滑腻处抽了出来。****情欲……为何自己现在竟似乎已经不知何为****了?便是方才这桃红如此荡人心魄之时,为何自己心中仍旧是生不起一丁点儿****来?
来不成自己已经将这****一局堪破了?
可分明自己心中却仍旧有那么一丝莫名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缱绻尘丝,将自己的道心于这三年之中紧紧纠缠。仿佛自己的道力愈浑厚天成,那缕尘丝也愈发纠葛难断。
至今已是坚若生铁。
如果尘缘也如这个女子的心脉一般,只需道力一震,便会断了的话,那该有多好呵。王遥又叹了口气,撩开纱幔,下得床来。
他的衣物,直到现在,就没有凌乱半点,正如他的道心。
而此刻屋内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妩媚多姿的女子坐在厅中那张桃木圆桌之前,俏脸上一脸薄怒,正狠狠的瞪着王遥。而王遥似也早知外边儿来了人,竟是毫不惊诧,径自微微一笑,道:“苏师伯,可找到那青莲的出土之地了?”
苏媚咬着檀唇,粉脸上一抹薄晕,道:“除了那西湖之上,还有何处?灵脉如此经络分明,还用找么?倒是你,灵机,你这一路自隆兴府行来,究竟干了些什么?”
“哦?我干什么了?”王遥毫不在意的笑道。拿起桌上未曾喝完的酒壶,便又自斟了两杯,一杯自己一口饮了,一杯递到苏媚跟前,“苏师伯,请。”
苏媚恨恨的瞪他一眼,手儿一扫,已是将那杯水酒泼在了铺着红色波斯地毯的地上,“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你一路走来,究竟杀了多少人?”
“三百二十七个,哦,加上今天,是三百四十三个。”王遥淡淡道。就仿佛他所说的不是三百四十三个人,而是三百四十三只蝼蚁。
“是啊!三百四十三个!那你说说,你究竟为何要杀他们?”苏媚银牙轻咬,“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如此妄杀,日后心魔必重,你又如何求道?”
“求道?我这不正是在求道么?”王遥脸色一肃,“苏师伯,那以凡尘俗世,众生百态为熔炉而炼道心,不正是您教给我的么?”
苏媚咬着嫣红的下唇,恨恨道:“我是让你于这尘世间炼心,可却没有叫你如此妄杀无辜!”
“无辜?”王遥轻笑道,“为何他们竟是无辜?”
苏媚的声音骤然激烈起来,屋内的烛光顿时一黯,阴霾四起,宛若鬼影幢幢,“难道不是么?你于酒肆处杀人,于客栈中杀人,于道路上杀人,于青楼中杀人,于过河时杀人,于问路时杀人……灵机,你杀这么多人,还美其名曰斩缘,但缘又岂是这般斩法?你莫非是入了邪道不成?”
王遥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仰首饮了,“苏师伯,我所炼道诀别无所长,唯有杀人而已。若不如此斩缘,你又要我如何去断?”
苏媚咬牙道:“莫非就真个儿另无他法了么?灵机,你是不能,还是不愿?”
王遥扬眉一笑,“我是不能,也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