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顿时暗了下去。苑阳等人稍微中止了谈话而都将目光放在舞台上。谁也没有看见楚骁在黑暗里露出的骄傲神色。也是那样勾起左边的嘴角,也是别有意味地笑,简直就像是在说“等着看好了,这才刚开始”。
而璟轩却是盯着那黑暗的舞台出神。轻轻叹一口气,责怪自己想得太多。
“啦——啦——啦啦——”是舞台上传来的声音,由于在黑暗里,只能听见是由一些孩子唱出来的。充满着纯洁的声音。
然后开始亮起来,但不是全部,而是一点,两点,一点,两点。像是星光。最后演变成一簇一簇的星光簇。而他们的形状——
“呀……好像包子——”苑阳忍不住说。
楚骁感觉到自己的眉毛抽搐了一下。这样精心的设计居然被看成包子……
(她这么一说其实真是蛮像的。)楚骁心中暗暗有些抑郁:“苑阳,你饿了吧?!”
“诶?”苑阳沉默了一会儿,黑暗里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应该是在想着什么,“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点饿呢……”
“是莲花苞。”秦溯洵的目光一直放在舞台上,渐渐亮起来的微弱光线里,璟轩看到他忽明忽暗的侧脸。像是雕刻出来一般不容分说的坚毅,而这轻轻地语气却像是在呵护着什么。这个表情,很熟悉。
“嗯?是么?”苑阳惊讶道,“呀,真的呢——”将目光放回舞台才发现光线渐渐亮起来,可以看见那些荧荧如星的是一些夜明珠,勾勒着莲花的花瓣形状。瞬间舞台上多出了这样多的莲花,美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而那合唱的乐声也一直没有停下。此时又加进来一些温柔的女声。
尽管女声和童声都只是简单地咏唱着旋律,并没有歌词。苑阳认真听着他们的声音。
童声高时,女声就弱下来,女声隐隐地重复童声的旋律,但稍慢一些。而女声高时,童声则弱下来。如此往返,往返。
(就像是母亲和孩子在说话一样。)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没有任何人出现强调安静,也没有人主持。但周围却是就那样自发地安静下来了。除了变幻莫测的乐声,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响。人们似乎都惊讶于这歌声而说不出话来了。
舞台上依然只看见几朵大得出奇的莲花花苞,不见任何人。
突然,童声的声音和女声同时加强。像是在歌颂,像是在祈祷。而伴奏的音乐也到了高潮。音调一个接一个地升高。
苑阳还没从这出色合唱的惊讶里缓过神来,却发现那些莲花花苞一瓣、一瓣、一瓣地打开了。就像是真的莲花在开放。光线越来越亮。
舞台上竞相开放的莲花,甚至可以闻见那独属于莲花的带着水的清雅的香气。隐隐约约,像是从远处飘来的,这些香气萦绕在这楼间。
乐器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消失。慢慢地,慢慢地。而伴随着乐器声音的消失,出现的却是跪坐在花瓣中央,身着鹅黄色纱裙的曼妙女子们。个个婷婷袅袅,怀里是精灵一样可爱的孩子们。
他们不断开合的唇瓣,告诉着这些目瞪口呆的人们是他们在歌唱。那些充满着欢乐,祥和,温柔的音乐,是他们的声音。
乐器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女声和童声轮换地歌唱,像是母亲在给孩子讲述着遥远的故事。然后慢慢,慢慢,止息。
所有的夜明珠,所有的光线,又突然间暗下来。黑暗一片。等光线再次亮起来的时候,舞台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像是梦幻一样。那些声音,那些孩子。
苑阳目瞪口呆:“了……了不起……怎么做到的……”然后才反应过来使劲地鼓掌。
璟轩回头看着溯洵:“今年的节目……很好啊……”
秦溯洵垂眸,并不看璟轩:“今年是楚骁的主意。”
(也是呢,溯洵怎么会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
秦溯洵接着说:“看起来是嘲笑不了你了。”接着叹口气,将下巴支在左手上。
“听起来你倒是希望的搞砸了呀……”楚骁眯起眼。
“好是好,但,”秦溯洵一顿,“没意思。我要睡着了都。”
“那帮老头子就喜欢看这些。”楚骁将手一摊,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去年不也是么。记得去年是你们府上主办的吧?”看向璟轩。
“说起来……我们去年也费了很多心思,我和爹爹还经常为了这个吵架。结果弄成那个样子……”璟轩似乎也很不满。
“还是不错的嘛。陛下就很喜欢那第一个舞吧。至少溯洵没有做出,临近秋祭半个月海把舞姬都赶出府这种让人头疼的事啊……”
看一眼溯洵,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似乎本就希望这个秋祭弄砸。
“溯洵会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璟轩斩钉截铁,“再说这个合唱丝毫不逊色。”
“说起来,不知道今年的‘秋心’又是哪位美丽的姑娘呢。”楚骁状似惋惜地看着璟轩,仔细的观察她的脸,“两年没见璟轩小妹妹居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嘛。你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选上‘秋心’呀。”
“谁稀罕那个。”璟轩哼一声。
“怎么不稀罕,‘秋心’可是身份不亚于你郡主的祭司呢。可是最美的象征。不过,你漂亮是漂亮,‘秋心’可是要温柔多的吧。溯洵你说呢?”
“是。”秦溯洵回答得很果断,他知道璟轩从来就和“温柔”两个字沾不上边。说她“豪爽”倒是恰当。
“我怎么就不温柔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温柔啦!”
“哈,那个跟着我们骑马打猎,非要一箭射中猛兽,连兔子都不稀罕的假小子是谁呀?”楚骁开起了璟轩的玩笑。
“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女红针线,一样都不会。”秦溯洵适时地补充,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讨论天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苑阳,在一旁感受着他们三人之间融洽的气氛。
他们讨论的,苑阳没有参与的过去;他们了解的,苑阳丝毫不知情的,对方的性格;他们语气里,透露出的对对方的熟稔。即使是两年没有见到,也可以以各自的变化为话题。这些,苑阳都不知道,都不了解。
(完全……插不上话……)
(果然在这个地方,我就是完全的格格不入……)
苑阳叹了口气,很轻。
能感觉到脖子上的玉一片的冰凉。
秦溯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眸,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苑阳的变化。虽然苑阳脸上带着微笑,却能感受到她的落寞。
(还是说,我感受到的,她的落寞,其实是我自己的落寞。)
溯洵也沉默下来。然后互相斗嘴的楚骁和璟轩似乎没有注意到。楚骁时不时含笑地看一眼苑阳。见苑阳在微笑,也便不甚注意。
其实,有时候坐在身边的人,你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以为的以为,也只是你的以为。就如楚骁,若他一开始就知道苑阳的想法,也许故事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又或者,若苑阳能够再勇敢一点,说出她的心情。
她以为他会知道,他却一直不知道。
这个,就叫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