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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帝的玩笑

吴永冬睡觉没有关机的习惯,懒。他平生最讨厌又不得不做的事就是设闹铃。可仔细分辨,那并不是闹铃的声音,而是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当这温婉的声线响起,吴永冬在心里咒骂,该死的,谁会起得比闹钟还早?

“小吴啊,我今天有点事,给你们领导说了,你先去设计所吧,他们今天有人加班。”声音听上去有点陌生。

“你谁啊,加什么班?”

“我工程部老蒋啊!公司不是安排人事档案清查吗?让我配合你,不是我不配合,你知道的,周末我都得……”

“老蒋啊,你发什么神经,我前天都已经去过设计所了,这都周一了,你还想赖?”

“你说什么啊,你小子别乱扯,我知道周末谁都不想加班,我是真的有事,你知道今天设计所安排的谁配合你吗,石菁诶,那不是你们小年青眼中的女神嘛。有这样独处的机会可得好好把握哦。”

吴永冬还想争辩,老蒋已经挂了电话。

重新合上眼,吴永冬却横竖睡不着,窗外光线太好了。

嗯?不对啊,不对,这光线不对,吴永冬迷糊中突然睁大双眼。成都冬季的艳阳天如同大学里的处女一样珍贵,老天爷怎么这么大方,这么快又馈赠一个。再回想起刚刚老蒋的胡话,吴永冬心里猛地凌乱起来,那是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期待伴随着欣喜,欣喜又交织着怀疑。抓过手机一看:12月23日,星期六。

我的个亲娘,吴永冬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衣服都没穿,直接冲进了书房,颤抖的手指按下电脑开机键。大冬天的一丝不挂等开机,他一边冷得发抖,一边热切期望,却根本不晓得自己究竟在期望什么。

看着百度搜索栏打开,他心冲到了嗓子眼。“网络对时”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屏住呼吸。按下回车键:

北京时间——国家授时中心标准时间:7:36 星期六 12月23日。

“这不是真的吧!”吴永冬看看搜索结果再看看手机,狂笑着叫出声来。兴奋的同时,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恐慌。回床上披着棉被,点根烟,他觉得这事得好好捋捋。

对,昨晚隐约找到了画眼睛的灵感,但那感觉细若游丝,他不敢直接往画布上抹,而是另起一张蒙纸专门来练习,起先还好,但一到眼瞳部分就不对劲,这核心中的核心怎么画都不对路。他觉得那层窗户纸已经到了即将捅破的临界,却怎么也使不出更多的力气。然后呢,然后,对,然后自己去了厨房,喝了那碗不靠谱的中药。然后呢,然后,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体内横冲乱撞,起效之快,完全不是中药的节奏。然后全身燥热,世界剧烈晃动起来,手也抖得厉害,但那笔刷却获得了神力……疯狂地涂抹,再涂抹,像脱缰野马一样自由勾勒着,勾勒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图像……然后呢,然后,身体跟不上想法,颜料的色彩也跟不上脑海里那幅越发清晰的图案,似乎还用上了牙膏的白和酱油的棕……

想到这里,吴永冬立即熄灭烟头来到厨房。那只周五就熬好乘放在那里的药碗不难找,但它却是满的——满的!牙膏和酱油瓶都在该在的位置。再到客厅,昨晚极限发挥出的成果踪影全无!大画架上那张126×78的《递简历的人》仍然是个盲人,和周五开门回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一切都神奇地回到了上个周六,上帝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吴永冬觉得不能将这一切简单地推给上帝。从现实和科学的角度讲,自己一定在做梦,一定是那副中药的药效还在起作用。可这若是梦境,这梦境也太真实点儿了吧。

思来想去,吴永冬在家里坐卧不宁半个上午。最后他来到画架前,竟笑了——既来之则安之吧,重复的周末有什么不好,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可能正是自己潜意识需求更多的时间,才会做这样的梦吧。一个周末有两天,不加班的话,可以做很多事情。

就这样,吴永冬又心安理得地投入到作画当中,没有外界干扰和心里压力,再站到画布前,他得以格外投入。两天时间飞逝而过,转眼就到了周日晚上。试验了三稿,他对最后一稿的视觉效果还算满意,画面里,斑马的眼神中已经隐隐透出一种决绝的力量。

然而这两天他的内心过得并不平静,尤其是周日这天。当他看着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往前弹,那么地坚定有力,那么地不肯妥协,他不禁怀疑这多出来的两天真是一场梦吗?梦境当真可以造得这么真实,这么久?

一夜安眠之后,当《yesterday once more》再度响起,当老蒋的声音再次传来,吴永冬的世界破碎了,一切又原样回到了周六清晨!

穿好工装,他直奔厂部而去。路过门岗时,他注意到站岗的武警仍旧是黑子,黑子是个特别严的卫兵,周六没穿工装也要拦。之前发生的争执这次也照旧上演,黑子的态度,腔调,开腔的台词和之前全然重复,上次他是回家换好工装再来的,这次受惊的吴永冬奋力挣脱了他,直接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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