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芝率领起义军宿城之外大破天平镇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河南道的各个州县,远近豪杰纷纷接竿而起,在各地大造声势,积极响应义军。
官道上告急的快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路向西逐级呈递,当那位节度使薛大人率残军逃回历城,气都没喘匀的时候,马蹄声已踏破晨曦,冲进了京师长安。
四月下旬,关中地区正是春guang明媚,暖风熏人的好时节,大明宫外的校军场上,大清早就已旌旗招展,彩声如雷。
身穿红黄两色劲装的骑士,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击球棒,在场中纵横交错,拼抢十分激烈。
忽然黄队中一名少年骑手纵马飞跃,身体极力侧弯,手中球棒赶在三名红队骑手拦截前,向外轻轻一挑,马球顿时滴溜溜侧滚而出,应声入栏,四外立即传来一片‘万岁’之声。
少年骑手哈哈大笑着向四外挥了挥球棒,然后催马奔出场外,在主看台前翻身离鞍,随手将头盔摘下,接过宫娥递来的毛巾匆匆擦了一把,显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俊秀面容。
“陛下,刚才宫里来人呈报,说几位尚书大人有要事启奏。”
“别理他们,每天都说有要事,还不是拿些无聊的东西来烦朕,让田公公去处理就可以了。”
只有十三岁的唐僖宗李儇,不愧是天皇贵胄,小小年纪,便已长的风神俊秀,一表人才,而且个人爱好十分广泛,只要是游玩的营生,诸如斗鸡、赌鹅、骑射、剑槊、算法、音乐、围棋、赌博等等,无不精擅,尤其热衷马球,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在这里打上几局。
至于朝中大事,他才懒的关心,凡事都由看着他长大的心腹太监田令孜去与大臣们商议决定,他是打定了要做甩手掌柜的主意。
但是向他禀报的这位面容清秀的少年,虽是个伶人,而且名字也非常不雅,居然叫石野猪,却不是谄媚小人,继续劝道:“陛下,如果田公公能决断,宫里也不会派人来请陛下回去了。”
李儇这个少年皇帝却哈哈一笑,不置可否的拉着他的手上了高台,坐在龙椅喝了口清茶后,突然问道:“你说朕的马球打的如何?”
石野猪也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于是笑着恭维道:“陛下的马球,技艺之高超,世之少有。”
其实他这话说的也没错,这位少年皇帝在这马球场上还真从来没碰到过对手,虽然治理天下的皇帝做的极不称职,但这马球皇帝却非他莫数,所以此时听到他的夸赞,更是得意的道:“要是有马球进士科考试,朕必定能高中状元。”
这石野猪虽是个伶人,脑筋却非常灵活,借机微笑着劝谏道:“可是如果遇到尧舜这样的贤君来做礼部侍郎主考,陛下却可能因被责难不理朝政而落选呢。”
李儇听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把他的话直接当耳旁风无视掉了,其实以他的聪慧,也知道朝政重要,但自己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论见识不如当朝那些重臣,论威望,更是无从说起。
而且父皇在位的时候,天下各道的节度使大人们,就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听调不听宣了,所以与其在朝堂上看那些尚书大人们的脸色,听那些各地节度使扯皮的烂事,还不如干脆把这些政事都扔给他们处理,自己还是继续随心所欲的做个安乐皇帝比较好。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僖宗李儇,并没有先祖那种整顿天下的大志,反正不管那些节度使大人们如何阳奉阴违,头上顶的毕竟还是自己这个天朝正朔的李氏唐皇,这天下依然还是李家的,只要不是有人造反,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不管如何玩乐,都依然稳如泰山,天下本无事,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可惜这次还真被他猜中了,王仙芝在长垣起义,并于宿城大破天平镇军,这可确确实实是在造他李唐王朝的反。
不过王仙芝也给自己留了个后手,宣布起义的檄文中只是大肆贬斥朝臣与各地官吏,指责他们不顾百姓死活,只知个人享乐,贪官污吏横行乡里,搜刮百姓不遗余力,偏偏没说过半句关于皇帝的坏话。
所以这些朝中重臣们顾及各自的脸面,见小皇帝不肯来议事,正中下怀,竟也没再派人催驾,偷偷把王仙芝造反的檄文往怀里一揣,干脆隐瞒不报了。
这件事情,身为神策大将军的田大太监也没打算出声,他管的是禁军,事情涉及各地卫所镇军,他想管也管不了。
何况王仙芝这小子还不错,檄文里既没骂皇帝,也没骂宦官,骂的全是这些平日里在朝堂上和他作对的官员,所以田大将军乐的看笑话,躲在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几位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一看这情况,只好凑到一起咬起了耳朵,最后一致认为,平叛的军队还是要派,不然这帮土包子恐怕真要反天了。
既然天平镇军大败,那就再换其他镇军去,一镇不行,就多来几镇,反正河南道有的是兵,平时这些节度使大人们不肯听朝廷意见,如今反贼就在他们家里闹腾,他们也该紧张一下了。
不过具体到该由谁来担任主帅,几位大人又开始扯皮了,他们虽然是朝臣,但是各自在地方上都有几位节度使大人帮他们挺着,不然怎么争上位啊。
所以他们就是这些节度使大人在朝里的代表,他们就要为各自的弟兄们争利,不过说到河南道,这几位还真没什么亲信故旧。
几位尚书大人正扯皮不休,满脸麻子,张的歪瓜劣枣的兵部侍郎卢携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正月里,平卢节度使宋威给自己可送了不少山东特产,而且听说此人手下有员猛将叫曹全晸,精于骑射,善领骑兵,兵法造诣也不错,值得考虑一下。
兵部尚书见是自己的手下提出的人选,当然没什么话说,反正这个宋威要是能成功平叛,他也跟着沾光,不能成功,他把责任往属下身上一推,自己也没什么事,所以跟着附议。
田令孜看他们商议的差不多了,想想这剿灭乱匪的好事,自己也不能光看着,无论如何也得分杯羹,于是也推荐了一个人,左散骑常侍曾元裕。
别看田令孜是个太监,但他掌管的禁军当中,却是藏龙卧虎,高手众多,这位曾常侍提起来,也是京师数的上名号的人物,不但勇武过人,而且颇有谋略,只是目前还不是他田某人的心腹,所以官职不高,不过这也是田令孜推荐他的原因。
如果曾元裕被自己推荐后,真能立下点功劳,自己再一提拔他,他肯定就得投进自己怀抱,如果他没立下功劳,甚至失败了,反正牺牲一个不是心腹的手下,田大太监也不心疼。
这种时候,几位尚书大人也不想和田令孜闹矛盾,而且从中央派一个特派员过去,也是以前打仗的惯例,没什么好争的。
结果几位大佬巨头们关起门来商议了一个上午,平叛的豪华阵容就新鲜出炉了,并立即草诏,以宋威为诸道行营诏讨使,节制河南道诸镇之兵,也就是剿匪总指挥,曾元裕为副使,曹全晸为大将,率领平卢镇军,剿灭反贼王仙芝。
不过,等曾元裕带着五百轻骑,陪同朝廷的宣旨钦差快马加鞭,一路急弛赶到设在青州的平卢节度使衙门时,也已是四月底了。
王仙芝的大军四月中旬大败天平镇军之后,实力膨胀的极快,先后有兖州刘汉宏、齐州柳彦璋、济州李重霸等几股实力较大的绿林好汉率众来投,精锐可战之士,已达五万余。
于是王仙芝按照当初黄巢给他写的规划,没有趁胜去齐州找薛崇的麻烦,反而率众南下,先下郓州州府。
义军在府库中补充了军械粮草后,又转而西进,半个月的时间,将濮州州府,也就是葛从周的老家甄城攻破。
天补平均大将军王仙芝的名号,在河南道一时之间家喻户晓,声势无二,民之困于重敛者,争相投效,数日之内,已聚众十余万,浩浩荡荡直奔曹州而来。
此时杨开正笑眯眯的看着葛从周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倒在他面前,并将手中茶碗高举过头,送到了他的手边。
古代人真是守信用,完全不用杨开去催,王仙芝获胜的消息刚一传来,葛从周便立即拉着黄文靖这个赌约见证人跑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古代人也真够迷信,不就是拜大哥嘛,居然非得选个黄道吉日,幸好关于赌约这件事,按照杨开的吩咐,黄葛二人都守口如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然恐怕还得请几个宾客来观礼。
其实说到宾客,也不是没有,心儿站在杨开旁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用了二十来天的功夫,杨开已经把小丫头的小周天所有经脉都打通了,不过还没把行功的口诀告诉她。
这丫头毕竟年纪太小,对身体上的穴道经脉也没有任何认知,可以说毫无基础,万一把口诀告诉她,她却胡练一通,出了岔子,心疼的还是杨开自己。
所以他决定先把穴道位置给她讲解清楚,等她完全记牢,再教她练功也不迟,不过心儿耐性实在是差,每次最多半个时辰,她就左顾右盼的想其他事去了。
幸好杨开还有绝招,小丫头每天睡觉前都要缠着他讲故事,这可是件值得拿来要挟的事,于是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心儿总算老老实实的每天跟着他学起了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