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便是锦隆的周年庆。因是十年庆,公司选在格兰云天大宴来宾。这样的庆典,大至酒店的选择、宾客名单的拟定及邀约、小至晚宴的菜式、桌上的配花都要小曼一步步跟进。莫美兰虽仍只是挂着海外事业部部长的职位,但已经开始接手总裁的工作,小曼无形中直接升为总裁特助,要操心的事已不是一件两件。好在有莫美兰这个一流的领导,小曼不致于乱了方寸,虽则累,倒底慢慢上手了。
周年庆典的晚宴进行到一大半时,小曼这一众工作人员总算可以在小房里另开了桌工作餐,开始吃饭。她刚坐下吃了两口饭,莫美兰的电话就到了:“到我这儿来下。”
莫美兰坐的头席,一桌子都是政府官员。小曼还穿着公司的套装,浅蓝色上衣,深蓝色短裙刚刚盖过膝部,简单却非常得体。莫美兰微微笑着说:“小曼,大家都夸你挑的菜式好,来,给领导们敬杯酒,多谢领导的关照。”转了头明眸飞扬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的特助,林小曼,非常能帮得了手。小曼,来。”
酒是顶级的红酒,小曼喝着只觉着有点甜,有点酸,像小时候喝的酸梅汤,陪着莫美兰敬完领导敬客户,敬完客户敬同事,她一点儿事没有,反而莫美兰的眼睛已喝得发亮了,小曼的表现令她满意:“小曼,酒量不错呀。”
小曼只会笑,最初的甜美过去,她开始觉得有点儿微醺了。瞅个空子,她高一脚低一脚走出了宴会厅。宴会厅外,是一个小巧的庭院。一汪碧水旁正有一大篷洁白的大花郁郁葱葱地盛开着,空气里有一股子甜香。小曼走了几步,酒意渐渐上来,再也顾不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靠上了身后的假山。
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四周一颗星也无。月华如水,照着从宴会厅里出来的那条碎石子路泛着微微的银光。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大的男人推开门走了出来,眼光四周一扫,径直向她走过来。
她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你也出来透气啊?”
那个人眉目英俊,眼神赤诚,微笑着说:“不,我是出来找你的。”
小曼手忙脚乱想要站起来,却是找不着着力的地方,心里只如有几十只兔子在那里扑腾。陈英军伸出手:“我拉你起来吧。你今天喝得可真够多的,这会儿又坐在这湿草地上,真是太大意了。赶紧回去喝点热茶解解酒。”
到底让陈英军把她拉了起来,一等她站稳,他便松了手:“我陪你进去吧。”
小曼摸着自己的左手,只哦了一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回大厅去,心下忍也忍不住有一丝雀跃:他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一不留神,她踢到了道上的小石子,哎呀一声。前面的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又伸手出来拉住她:“小心点。”
两人拉着手并肩而行,一时无话。小曼却觉得手心渐渐热起来,拉着的两只手不知是谁紧张到出汗。
到了大厅门外,明亮的灯光照射出来,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陈英军对她点了点头就离去了。原来他在她面前也会紧张吗?这个认知令她有些小小的得意和喜跃。
那晚回到出租屋,细秋已睡了,晓明还在电脑前奋战。小曼递上快餐盒子:“打包的榴莲酥,记得你爱吃的。”
晓明一声欢呼:“小曼,你真是我的甜心呀。”欢天喜地开了盒子就吃。榴莲酥已有些凉了,晓明仍然吃得大叫正点,转头见小曼含着一个微笑望着她,左手放在嘴前出神。
“小曼,小曼!”
小曼回过神来,仍然是含笑的眼:“叫我?”
晓明咦一声:“小妮子不对呀,蜜运了?”
“什么呀?哪有!”嘴角已情不自禁地向上翘了起来。
忙完周年庆,公司体恤员工的辛苦,总部四十多人全部拉去莫家海边的私家别墅度假。从市区驱车两个多小时,到时已是停晚。吃过晚饭,月亮已升上了天空。
别墅外面靠海,开了门出去就是海滩,白色细软的沙在月光下幽静而美丽。都是年轻人,一见到沙滩,都嘻嘻哈哈地脱了鞋子,争先恐后地踩了上去。不知是谁,七手八脚点起了两堆大大的篝火。明亮的火光中,音乐响起来,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开跳!”一帮年轻人已经在沙地上跳起舞来。
那真是一种新奇的尝试。大家都赤着脚,可是却高一脚低一脚努力保持优雅的风度。细沙不时由脚趾缝里冒出来,细细地,庠庠地,不知是谁先撑不出大叫一声:“受不了啦!我们还是群魔乱舞吧。”
“晕死!你才是魔!”尖叫声,狂笑声,只把个沙滩闹得要翻过来。小曼许久未曾这样轻松,只笑得肚子都疼了。彼时沙滩上早已乱做一堆,跳什么舞的都有。她遥遥地见着莫美兰,竟掀起了衣裳,在秀她的小肚皮,跳起了极欢快妩媚的佛罗明哥舞。
她就势坐下,细软的沙从她的脚牙里冒出来。海边的星空格外纯净,满天繁星,低得似触手可摸。
“怎么在这发愣?起来跳舞,起来跳舞。”有人从身后将她揽住,不容置疑的拉她起来。她转过脸去,正是满脸含笑的陈英军。不知为何,两人一时间似都有些难为情。
许是月光的缘故,小曼决心放松自己,轻轻地在沙地上跳跳,偏过头去笑笑:“跳舞?”那样少见的俏皮,陈英军最后一丝理智完全投降,很优雅地伸手:“当然。”
两人相拥而跳,不知不觉竟慢慢地远离人群。音乐只依稀可闻,两人仿若未觉,脚下只下意识地移动。小曼微微靠在陈英军的臂怀,只觉说不出的温和舒服,他温热的呼吸暖暖地吹着她的鬓脚,她从来没有这样的软过,只觉着自己好似水一样要化了。
海风吹拂,海浪声细细地似一首呢喃的歌。
“哎呀,竟这么远了。”他轻轻地说,轻轻地捏捏她的手。她抬起头,只觉腰一紧,已被紧紧地抱住,温热地呼吸拂上她的唇,她脑中轰一声响,那吻却渐渐深入,直叫她心跳加速,背心一阵酥麻。天地虽大,唯余二人。
那边的人群已喧闹起来,莫美兰刷地脱去外衣,里面是一件头比基尼:“来!我们去水里跳舞!”人群早已玩疯,哪里还有理智,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好!我也去!”早扑通扑通下去了几个。他们相视而笑,一起拉着手合衣扎进水里去。入水冰凉,却似最昂贵的丝绒柔和光滑,细细地润贴着她每一寸肌肤。她什么也不想,在水里和他接吻,完全新鲜的刺激。
第二日,她足足睡到日上三竿,睡梦里都似睡在星空下。耳边是沙沙的海浪声,她拉开窗帘,却见莫美兰正和海外事业部的员工在打沙滩排球,滚得一脸一身都是沙。她想象着莫美兰的取笑:“老土,跑来这里睡觉。”不觉嘴里含着笑容走下楼去。大厅里自是空无一人,她走进厨房,见有极鲜嫩的菜心,不由食指大动。开了冰箱,拿出蛋来煎得两面金黄。旁边的面也熟了,她扔几棵菜心下去,那清香只惹得她不由自主地吞下口水。
菜心青嫩,鸡蛋金黄,面条细滑可口。她低低地欢呼一声:“开动!”旋即埋头开吃。肚子里吃得暖暖的,饱饱的,她仿若重生了一种开天辟地的勇气,咧咧嘴对自己说:“能吃,总归是好的。”只听得窗口一声轻笑:“你倒是很容易满足。”
她啊一声,面孔扑地一下红了。陈英军大方在桌边坐下:“我饿了,还有什么吃的没?”神色自然,仿若是她几百年老友。当然,昨晚他们曾数度激吻。可是明晃晃的日头下,小曼心头的热一波波袭上来。
“好像只有面条了。”
“那就面条。”小曼煮了一碗面条给他吃。他那样子倒像几百年没吃过面条一样,风卷残云很快就将一大碗面吃光了,连汤水也端起碗来喝得干干净净。这样的捧场,令小曼心下很是欢喜。
吃完面条,陈英军拿碗去厨房刷了,两人结伴走上沙滩。战事正激烈,莫美兰的头发里都是沙子,还在那尖叫着滚来滚去。见着小曼来,早尖叫着喊:“快来支援我!”
小曼摆摆手,那球却明晃晃地奔她而来。她不及躲闪,已准备重重地吃上一记。身边那个高大的人却轻巧地一带,把她藏在身后。那球被他不知怎么一扰,的溜溜直斜飞出去。众人一阵轰笑:“哇,陈工英雄救美啊。”小曼扑的笑出来,却见他正促狭地对她眨眨眼。两人眉来眼去,大家一致轰笑:“没看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她扭过头去笑笑,不经意看见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爱怜的温柔。她的心,暖暖的化了,爱情,来临了。她完全不自觉,可是整个面孔开始由内向外慢慢地发出光来,说话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她像一朵盛放的鲜花,美得令人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