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随即看到，天桥下那年轻人见雨住了，踢了两脚水花就要走了。不由心里一惊，连忙出声招呼，要求对方把矿泉水瓶子捡上来。天桥下那年轻人先是明显不愿，却被他的语言设计住了，终于把矿泉水瓶子捡拾了上来，送到了他的面前。
等到南明被他那冲开云雾现出满天星月的奇迹般的表演所惊服，在他面前口称“师父”，笑得脸上开了花，老人的心里，实在也是欢喜得有如一锅翻沸的开水了。
因为，他的生命力早在三个月前就全部消耗尽了，只是他用符篆镇住了自己的身子，这才没有死亡。却也来日不多了。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找到一个传人，他心里的喜悦着实还在南明之上，这才没让南明行那八个响头的拜师礼。
“语言有什么功能？”老人因为生命的紧迫，根本不管什么师门简介、师徒介绍之类的，直接进入了传道、授业、解惑的师父角色。
南明弄不懂老人问这话的含意。他搔着脑袋、转动眼珠想了片刻，匆忙回答道：“语言……除了可以与人相互交流之外，还可以促进人的大脑发育，促进人的思维发展……”
语言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作用，可是匆匆忙忙之间他也想不起太多，只能回答这么一些了。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道：“古人在无数次的实践中发现，语言，除了你所说的这些功能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作用。那就是它具有神秘的魔力，可以让人类在天地间一切强大而玄奥的异己力量前保持平衡。具体的体现就是咒语。”
“咒语？巫师……祭司们的所念的咒语？”南明吃惊地问道。
“你很奇怪是吗？虽然现在的巫师跟祭司会的都是一些骗人的把戏，不过不要看不起远古时期的巫师跟祭司。”老人注视着他这个新收的徒弟，道：“如果你看过世界历史，就应该知道，远古的祭司们所传授的，实际上都是一些独断的、原始的实用科学。”
南明可从来没看过世界历史。平时若真有空闲时间的话，他肯定是上网去打游戏了，最多看一看玄幻小说就了不起了。做梦也不会想到去看什么世界历史。这时听到老人说到了世界历史，答不上话来，只好连连点头。
老人看到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在这方面肚中没有什么货色。好在不懂世界历史也没什么关系，于是笑了一下，接着道：“民间流传的咒语，如‘天黄地绿，小儿夜哭。君子一念，睡到日出’，还有‘我有烧火杖，用来作门将。指住夜啼鬼，彻夜都不放’等等这些咒语，很多时候都有神奇的作用。”
南明听到这里，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
少年时看《三国演义》、《水浒传》，看到诸葛亮、公孙胜等人念念有词的施法场景，早勾起了他对咒语这方面的浓厚兴趣。中小学时，他曾强烈希望，能学会诸葛亮、公孙胜他们那种法术，好用来轻而易举地打倒那些他打不过的身强力壮的强敌（往往是他的同学或者是街头的一些小无赖）。
后来，凡是有关咒语法术的传说，他都很留心。
现在听到老人说到这里，他把这些年累积起来的这方面的一点可怜的知识，如数家珍一般，无比兴奋地往下接道：“这些咒语我也知道一些，只是念不出来。还有道教、佛教的咒语，比比皆是，我听到过很多和尚、道士随口念诵，流利极了，只是听不清楚内容。西藏的密宗，更是以咒语称颂于世。”。
“只是，现在流传于世的道咒、佛咒以及巫咒等等各种咒语，除了西藏密宗的一部分以外，别的都是徒有虚名，而已失其真、已失其灵、已失其内在。咒语虽然还在，还可以念得出来，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神奇的效果了。”老人说到这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没有用了？不……”南明说到这里，突然惊觉到现在是跟一个刚刚拜作了师父却不知其脾性的老人说话，赶紧装作咽唾沫，把已经溜到了嘴边的“……可能”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去，艰难地改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文字的发展。”老人道。
“文字的发展应该是一件大好事啊。可以把那些找不到合适传人的绝妙咒语写在书本上，来个隔代传授，这样它就不会失传了。”南明道。
老人道：“你所看到的，别人自然也想得到，而且还做了。也正因为如此，绝大部分的咒语才会慢慢地失传。”
“不懂。”
“文字可以记载语言的内在涵义，语言也可以把文字的意思表达出来。只是语言绝不是文字，文字也绝不是语言。语言因为声音的波动，以及与天地间一些介质共鸣而蕴涵的奇异魔力，文字自然不能拥有。随着时光的流逝，世代的变迁，那些因为文字的承载而流传下来的咒语，跟口碑相传的咒语相比，已经失去了内在的神韵，只剩一个空壳了。”老人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南明，缓缓地解释道。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没办法留书后世，今夜，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有一些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根本不会成为他的徒弟。当初对方想要走的时候，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把握让对方就那么去了，而不会用语言把他留下。
“原来是这样。”南明恍然大悟地一笑，一个疑问涌上来：“这么说来，现在的和尚、道士所念的咒语全是假的，是骗人的东西？”
“说它假，倒也不一定，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它毕竟也是经书上留传下来的，曾几何时也是神奇无比的。只是现在完全失去了作用。”老人笑道。
“难道现在就没有一处的和尚、道士能念出起作用的真咒语来？”南明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个疑惑。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我在地球上徒步旅行了好几遍。在这上百年的时间里，除了密宗之外，我还真没有发现这世上有什么咒语到现在还能发挥功效。”老人叹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