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众人的视线后不久，来到了一处被景观灯映得绿油油的草坪前，枯瘦老人径直走了进去。
一路走来，南明心里有很多话要说。
他想要解释一下打这一场架的来龙去脉，又想向老人请教道术上的疑问。想问一下他手里这一瓶矿泉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能有那般奇妙的疗效？那几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重伤垂危的人一喝进去，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了。而特别想问一下的是，为何下午施展没有一点效果的道术，晚上却又灵验如斯了？
只是老人看到南明右手抓到那个少妇的胸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荒唐风liu行径，昔日那一张张美丽绝伦的面庞浮现在脑海里，倾诉衷肠的缠mian情话仿佛又在耳边萦绕，顾盼生辉的娇媚眼波似乎还在眼前流转……
即将夕阳西下的老人，沉浸在回味无穷的甜蜜过去中，一路走来都没有开口。
南明以为老人在责怪他，只好把话压在心里，右手提着那瓶矿泉水，默默地踢着草地，一瘸一瘸同时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沉闷而怪异。
老人走到了一棵高大的大王椰椰树底下，左手扶着椰树下端光滑整齐的树干，回转身来，看到南明的面上满是灰尘和水泥印，左腿到现在还是一瘸一瘸的，顿时笑了起来：“手上拎着一瓶符水，难道就不会喝一口下去？”。
“这……能行吗？”南明诧异地问道。
他当然不是没想过把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喝上一口。只是他想到，这是救那几个吐血青年的药。那几个人口吐乌血，显而易见是内脏受伤；他挨的是拳打脚踢，当然受的是外伤。作为一个卫校毕业生，内外有别这一点基本医学常识还是有的。
老人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南明看到老人的神情，估计这瓶矿泉水有猫腻，压抑住兴奋，仰起嘴，举起矿泉水咕噜咕噜，一气猛喝了三四口。
这几口清凉中带着微甜的矿泉水一喝进喉咙，就顺着食道一路往下滑去。南明只觉清凉水感所到之处，沿途的胸腹一阵舒畅，全身十万零八千个毛空一齐舒展开来，忍不住啊地呻吟了一声。
接着，右手还提着矿泉水的南明，惊讶之极地咦了一声，忽然在草地上兜起了圈子。几圈兜下来，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往老人身前的草地上一停，猛地跳了两跳之后，左脚一个劲儿往外踢出：“师父你看，我好了，左腿利索了，身上也不疼了，太神奇……”
南明这一高兴，心里的话再也压抑不住了：“师父……”
老人摆了摆干枯的右手，止住了南明下面的话，左手微微摇摆着大王椰树，道：“你不用再说了，一切我都看到了。你是毛躁了一些，可又不是故意的，也没什么大错。”
南明一听老人都看到了一切，顿时涨红了脸，右手拎着那大半瓶水，在半空中不停地摔来摔去，仿佛那只手上面有什么令他很不自在、很不舒服的东西似的。
老人接着问道：“你到底是叫南明，还是叫常猛青？”
南明大吃了一惊：“师父，你怎么……”
“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能做你师父？”老人呵呵笑道：“你应该叫南明，住在八卦的一家十元旅店内。常猛青这个名字是用来骗人的。”
南明连连点头。
老人见了，继续道：“看来你的心地还不错。虽然时代变迁了，科技发展了，大家更爱钱了，贪心也比以前的人重了一些，心计也比以前的人成熟得多了，可是善恶两念，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师父，现在的人都不谈善恶了。”南明打断了老人的话。
“为什么？”老人道。
“因为善恶是一个永远说不清的话题，是一个人为操弄的议题。而且在现在，善良老实就是愚笨的代名词。”
“嗯……”老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现在的人的思想倒暗合了庄子之意，把一切从根本上推dao。”
南明看着老人，沉默不语了。
庄子是谁？
莫非就是那个在晚上做了一个化成蝴蝶的梦后，早上醒来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人的疯疯颠颠的家伙？
老人略想了一会，脸上皮骨皆笑地注视南明：“不管怎么说，你能在一天之内连帮两人，师父我看在眼里，还是挺高兴的。还有六天六夜的时间，你也不要浪费它了，这就跟我去吧。”
“去哪里？”
老人左手手掌从大王椰树干上放了下来。临放手前，枯瘦的手臂用力一撑，撑得高大粗壮的大王椰树象打摆子一般簌簌发抖，仿佛处在十级大风暴当中。
他一边带头朝草地对面走去，一边说道：“去华翔北路的美高美酒店，我在那里的三楼租了一套房。”
南明跟在后面。他以为老人看到他住的地方很差，所以给他在酒店租了一套房。他还没有孝敬师父半点，反倒要师父为他“出血”，不由很难为情：“师父，我有地方住，去哪里干吗？”
“这六天六夜，我们师徒就呆在那里了，谁也别出来。”老人道：“六天过后，就是你我分别的时刻了。”
南明嗯了一声，兴奋地问道：“师父，六天之后，我能有你这么厉害吗？”
“哈，哈，哈……”老人闻言笑了起来：“师父我二十六岁时碰上你师祖，到现在也就是练了一百三十年而已。”
南明啊了一声张开了嘴，接着问道：“师父，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
“今天下午，我在荔枝公园把昨夜你教我的东西都试练了一遍，可是没有一点反应。”
老人头也不回地笑道：“这是最正常不过了。司机学车，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么一些动作，可要考一个驾照，也要好几个月以上。这和你学道术的道理相同。”
“可是，今天晚上清道夫这个道术怎么就灵了呢？”南明疑惑地道。
“你今天的运气不错，碰巧‘中奖了’。这是小概率事件，虽然发生了一次，却可一而不可再，就象中奖一样。”老人笑道：“不信，你现在再试一下。要是还能够灵验，你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南明嘴里嘿嘿笑着，心里着实不信：“就这么试？要是把草坪弄坏了……”
“你试吧，有我在这里，出不了问题。”老人道。
南明信心满满地调整好脚步，一边走，一边手掐着清道夫诀文，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只是这一次咒语念完之后，除了两人踩在草地上的吱吱声，周围并没有半点动静。
“刚才还把那几个人打得稀里哗啦，怎么才一转眼就不灵了？”南明脸色微红：“师父，我再来一次。我就不信这个邪。”
老人呵呵而笑：“不要说一次，两次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