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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长夜(二)

叶意行风开始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如在白草雅荟正堂之内处理公务一般,开始向绿袖口授各项事务。某家款项如何借出,某家款项如何收回,何处商铺如何经营,何处商铺补缺何种货物,梅远影交代的事情应该怎么做,猫不惊交代的事情应该怎么做,与官府各要员有何事务要办,白草镇内已方势力如何发展规划。

绿袖过耳不忘,并且随即谋划,二人所言皆是公务,不提死之将至,也无哀伤怨叹,亦不多说家事如何。

旁边的那狱卒看守听的五体投地,忍不住由衷叹服:“猫不惊是怎么雇佣到你这样的人的?”

叶意行风:“用钱”。

狱卒:“这我知道,我也很有能力,可却不过是个狱卒。我意思是说,我知道你有能力,可你是怎样让别人发现你有能力的呢?”

叶意行风:“用钱”。

过了不知多久之后,牢房上面一阵响动,上门一推,沿着石阶,走下来一人,身着青衣,身材尖瘦,似乎随时要晃起来的样子,脸上有副美滋滋的表情,一副白痴样。

这人下来走到牢门之外,对着叶意行风和绿袖,弯腰弓背,连连作揖,道:“叶总管,幸会幸会!虽然我们各为其主,但常常听人说起叶总管的行风做事,一直是我的偶像啊!夕阳西下,微风入夜,我常常凭栏而思,要是自己做事水平能做到叶总管的一半也就今生无憾了啊!今日相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此福不可加也,可却偏偏又见到了绿副总管,真是肤如凝脂,貌若天仙,果然是江湖众侠客的心头所爱梦里情人!”他嘴上如抹蜜糖,也不管肉不肉麻,就是一个劲的恭维二人。

叶意行风打量了一下,道:“你不是‘不拘双刃’?”

青衣人的表情简直就像叶意行风和不拘双刃共同的多年老友,连忙道:“我那两位哥们暂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已先告辞,已先告辞。在下‘黑白蜡烛’摇三曳!”

叶意行风一听,果料不差:“原来是晋大公子手下,向来闻名,同幸!”

摇三曳笑道:“二位不必挂怀,晋二公子要我转告二位,只要二位不逃走,就不会要二位的性命,我们的目标是白草雅荟之内你们招募的各路江湖人物,还有要让你们二位在这段时间内无所作为。待这段时间过去,我家公子将事情办妥之后,自然会释放二位”。

叶意行风就知道:“你们的目标是园内?哼!”。

摇三曳:“二位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我给二位解释一下,当我们假冒宛何拦手下送出挑战书,果然如大公子所算,狼芳出去之后,白草雅荟之内可能会派人出来跟踪,然后要我们杀掉跟踪之人,将帐赖在狼芳的头上,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这样惊喜的收获!我们回报之后,晋二公子好说歹说才劝住大公子,留住了你俩的性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摇三曳说话喜欢把某个词给重复一遍。

摇三曳一边说,叶意行风在牢中一边眼看着.

地牢石阶上的层门突然一开,一团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外面闯入,贴着石阶而下,猛地扑了下来,摇三曳猝不及防,被黑影一指戳到腰间,“啊!”的一声,摇三曳身子像被折弯的铁棍一样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地牢之内的那个狱卒,还未来得及惊呼和拔出刀来,已被来者一刀砍断了喉咙,气绝身亡,来人用的却不是刀锋,而是刀背,砍在狱卒喉咙上,喉咙已断,但脖子外面连血都没出。

来者正是屠酒魄,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却是狼芳和小蚯蚓。

小蚯蚓对叶意行风和出云绿袖道:“实在抱歉,我不是个奸细,而是个侠客!就要劫富济贫,但劫的既然不是你们的钱,你们就没必要反抗,你们不反抗,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性命的”。

叶意行风冷笑:“你以为别人眼里只有钱么?还有一种让人们奋死反抗的东西,叫‘尊严’!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话还没说完,屠酒魄又一指戳倒了小蚯蚓。

这下不在计划之内,小蚯蚓大惊:“你要干什么?”

屠酒魄:“我可没说过不伤害他俩性命!那是你自己说的,先把你点倒,是因为你毕竟和绿袖关系不错,一会我杀她的时候,怕你心中不舍,出手阻拦!”

小蚯蚓又惊又恼,大叫:“要是叶意行风不合作,你杀就杀了他吧!而绿袖只是在做自己的份内工作,不过是他们使用的一个工具而已,你为何要伤她性命?亏你自称侠客”。

屠酒魄悠然道:“就像那些女人一样,我这人并不总是理性行事,我有时也会有一些很感性的做法,比如,我要杀她!感性来了,就不需要理由”。

躺在地上弯的像个三角形的摇三曳刚才还“哎吆”着,听屠酒魄说完后,停住叫唤,责问道:“你要杀叶意行风我理解,但你杀这个无辜的狱卒干什么?难道也是出于感性?”

屠酒魄一脸正直:“不是,杀这个狱卒是出于理性!他本是公门之人,但却和你们同流合污,他腐败了!所以死有余辜”。

摇三曳表示不同意:“这狱卒其实是个可怜之人,在梆州府,不听晋家的话,活得下去么?他也是不得已被迫而为啊!”

屠酒魄丝毫不饶:“怎么活不下去?晋家让叶意行风都能活下去,怎么就让一个狱卒活不下去?再说他不做狱卒可以去种田嘛!”

可谁又会愿意放弃公门饭,而去种田呢?

摇三曳感到可气:“只要是公门之中,就没有不贪腐的,小人物怎能抗得过大环境呢?”

屠酒魄语调升高:“怎么就抗不过?死抗啊!”

叶意行风开口:“屠酒魄说的有道理,这狱卒死不足惜!”

绿袖则为狱卒叹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小人物活路的!”

屠酒魄对叶意行风:“还没说你呢!你协助我们,进入‘白草雅荟’,给你们园里的那些渣渣下上毒,当猫不惊的银车来的时候,让他们不能护卫,然后我们一起,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你看如何?”

叶意行风冷笑一声:“滚!认真守职,尽心尽力,就是我的轰轰烈烈的事业!”

屠酒魄发狠:“那我就杀了你!让绿袖带我们进去,你这时死也是白死!”

叶意行风凛然:“我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白死?不畏强横,忠于职守,是天底下最爽的事,你快点动手!”

摇三曳也跟着大喊:“说的好!说的好!虽然我完全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是我觉的你说的真好!”

绿袖对摇三曳道:“你这人刚才一片圆滑,这会儿怎么就有了骨气了呢?”

摇三曳道:“我自己就是自尊太多,性格正直,实在太吃亏了,所以到现在也混不出个人样来,所以现在正在想尽办法要学学怎么低三下四,怎么样围人,怎样才能让大多数人都满意啊!”

狼芳:“那岂不是正与小蚯蚓相反么?”

摇三曳:“小蚯蚓能让大多数人都满意么?那我得学学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狼芳对瘦高的摇三曳说:“据他说是因为个子小,什么都小”。

摇三曳听了叹了口气。

屠酒魄问绿袖:“叶意行风打算白死,摇三曳要学圆滑,他俩怎么就都有骨气了呢?”

绿袖:“我感觉呀!”

屠酒魄听了“啪”的一拍手,把头扭了一下:“我就觉的自己有时候像个娘们!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蚯蚓对叶意行风说:“叶总管,你最好还是听屠酒魄的,和我们合作,现在晋家也正在行动,我们说下毒,不是要毒死人,而是泻药,让园中诸位人等不能参加护卫就行了,而晋家的行动是大公子晋英领导的,晋英心狠手辣,不悯小人,他是要杀掉园中诸人。他们不杀你只是拿你当个牌坊而已,到时候会说:‘看,我们不杀有骨气的忠直义士,我们只不过杀了那些庸庸碌碌跟风之人’。

你现在与我们合作,还能救园中诸人一命,等晋英领人冲进白草雅荟,看到众人都倒在地上已然失去作用,也就不会杀他们了,否则的话必然是一场惨烈的火拼”。

小蚯蚓费尽口舌,但叶意行风就是倔犟:“园中诸人的命,就能让我低头吗?我偏偏不肯!事情岂能是拿功利来衡量的!”

小蚯蚓一声叹息:“看来你还是将手下们当成无关紧要的人”。

叶意行风冷笑:“你这是又要用道德来绑架我么?你当我不懂?我告诉你,什么威胁也不会让我改变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小蚯蚓听了不由得心里自惭形秽,羞臊无容。

屠酒魄扭头对狼芳道:“叶意行风这家伙倒是个义士,不过不杀他就会妨害我们的大事,我有时候心慈手软,虽然下手,但是恐怕之后心里会不太好受。这么着,这活你来做,你来把他杀了吧!”

狼芳听后就拔出了刀,她对摇三曳道:“之前你说本来是要杀了白草雅荟中出来跟踪的人,然后赖在我的头上!那么我和你讲,不要赖在我的头上,还是我把他杀了,赖在你们的头上吧!”

说罢,狼芳打开牢门,上前“扑”的一刀,就捅死了叶意行风。

地牢之中突然一下安静了。

半晌,屠酒魄挠挠头:“你怎么还真把他杀了,我本以为。。。。。。。算了!算了!死就死了。。。。。。。绿袖,你看到叶意行风的下场了吧!你要是不合作,我们也杀了你,杀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园中的脏活我们就不管了,就让晋英他们尽管去做好了,你合不合作?”

绿袖做事虽好,但她才不会把命卖给猫不惊呢:“别杀我!你就是拿砍我一只手来威胁我,我都和你合作的”。

屠酒魄拿刀对摇三曳晃晃,道:“那你呢?你是晋家聘用的人,对我们也很有用。是合作呢?还是你也想学叶意行风的高风亮节,陪他一程?”

摇三曳连忙道:“晋英心狠手辣,不悯小人,不似屠大哥宅心仁厚,侠骨铮铮,不忍亲手杀掉叶意行风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在下愿追随屠大哥!”

屠酒魄非常满意:“你喝不喝酒?”

摇三曳:“不喝!不喝!”

狼芳伸手拍开了小蚯蚓的穴道,小蚯蚓一边揉着身体一边对狼芳气愤道:“你一下就那么把叶意行风给杀了?你也太狠了!”

狼芳自有道理:“他一开始派我去宛何拦那里,就是派我去送死的,那我刚才杀他,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绿袖听后争辩:“之前我们聘用人手时,就和来聘之人都说了会有性命危险,当然也和你说了的,既然和你说清楚了,你还是主动求聘,那么你拿钱,让你做的事虽然确实有风险,可那又有什么不对呢?”

屠酒魄对绿袖道:“既然你也拿钱,你为何不像叶意行风一样,甘愿一死,以守信用呢?”

小蚯蚓看着叶意行风的尸体,虽然只是和他接触短短两日,但想到他平时认真而勤勉的样子,心中不由的还是替他难过,连声道:“残忍!残忍!”。

狼芳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

屠酒魄对小蚯蚓的感慨不以为然:“这就是你的妇人之仁了!你做大事之前就应该想清楚,其中必然会有取舍。而叶意行风做事之前也就该想清楚,猫不惊聘用他时,他就该知道自己将是为有钱人挡箭的炮灰了!”

绿袖:“我不做大事,也不当炮灰。这事儿不用想我就很清楚”。

小蚯蚓不安的看看狼芳。

狼芳说的简单明了:“我定下目标,就果断完成目标”。

当然她也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挡在她目标之前的人。

小蚯蚓无奈,转而又对屠酒魄骂道:“你也太混蛋!你之前和我串通好了假装把我点倒,然后再拿杀人来威胁绿袖,可你为何要真的点我一下?”

摇三曳对屠酒魄道:“那就不真实了,是吧?”

屠酒魄摇摇头,对小蚯蚓道:“不是,我是以为和你有默契,点你一下你能避开,然后你就会假装倒地开始演戏呢!没想到你武功也太差了,居然躲不开!”

一边说着,众人留下两具尸体,一齐离开了衙门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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