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昨夜雨疏风狂,幽篱小径之侧,那氤氲着粉色轻晕的白色梅花,片片飞落,瓣瓣轻扬,竟如雪般铺洒在街砌。
颜如玉从树下迤逦而过,花瓣纷飞,如丝绸拂过肌肤。如此寒冬,吐出的氤氲雾气转瞬升华如过眼云烟。
眉锁春山,眼横秋水,她眉心的那颗美人痣,在白色的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三年光景,她已出落成倾国倾城的容貌,此刻,她的脸上漾着纯真少女笑容,光鲜照人,裙裾经细弱的寒风轻轻吹起,更显妖娆。
“玉儿!”
颜如玉闻言回眸一笑,这一笑,如正娇艳开放的牡丹,盖过任何花朵。
“凝霜姐!”她热情地迎了上去。
董凝霜,舞班中领头人物,当颜如玉首次加入舞班,她一眼便喜欢上这单纯的小姑娘,也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才一直待颜如玉如亲妹妹般保护得无微不至,甚至不让她参与任由达官贵人的酒宴。颜如玉长得过美令她喜忧渗半,经常在暗地里叹息。
凝霜挽住玉儿的臂弯,婉言道:“玉儿,今日万花楼举行夺魁大赛,姐姐见你闷,今日一并带你及几个姐妹出去,见识绝世舞姬的舞艺也好。”
玉儿美眸圆睁,难以置信急促捉住凝霜的肩膀“凝霜姐!你真的带我出去么?”
凝霜哑然失笑“对!姐姐说过假话吗?瞧你紧张的!”
玉儿顿时如蝴蝶般翩翩起舞,欢快地围着凝霜转了几个圈子,裙裾再次飘扬,少女纯真在这一刻展露无疑,她娇笑呼喊“呵呵!凝霜姐终于带我出府了,太好了!太好了!”
三年了,她从未踏出王府一步,她好想好想出府啊!简直快想疯了。
凝霜啼笑皆非,连忙拉住兴奋的玉儿,宠溺的语气责备“瞧你高兴的!平日的端庄呢?”
玉儿调皮地吐吐舌头,收敛幅度过大的举动,笑意不减催促“凝霜姐?我们此刻就出府吗?快些好吗?”她一边催促,一边推着凝霜。凝霜幽幽叹气,哭笑不得“先回房与姐妹们集合吧!”
“好啊!”玉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干脆直接拉着凝霜跑回舞蝶轩。
这一集合,正巧七名女子,七人往街上一站,恍如七仙女踏着云朵彩带飘飘的下凡而来,瞬间,七人便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好在她们蒙着面纱,众人没有过久停驻目光。
她们一路嘻笑甚为开心,然而,最为开心的,莫过于玉儿,她就如花丛中的彩蝶,飘飘起舞,肆意地在人群中穿梭。
凝霜心里别提那个担忧,玉儿就如关在鸟笼过久却突然放飞的鸟儿,一时失去控制便随心所欲四处穿梭,她去追便要扔下五名姐妹,不追如若玉儿走失遇到坏人那该如何是好?两头为难,她真希望自已能有分身术。揪紧心口在后面大声呼唤“玉儿!玉儿!”
玉儿恍若未闻,停在胭脂水粉摊前,美眸吧眨,璀璨闪亮。
那名卖胭脂的男子,扬起热络的嘴脸“姑娘真是好眼光,您手中的胭脂已卖断货,就只剩下这一盒了!”
她只是笑笑,不答话。
男子又卖力游说“如若姑娘不喜欢,这里还有另外的新款,您可以随意挑。”
玉儿仍不言语,蒙在面纱底下的嘴角一直上牵,肤如凝脂的柔夷缓慢打开盒子,细细瞅着。男子见她不搭理,热络的嘴脸垮了下来,自讨没趣,以为今日的第一单生意又做不成了。
就在这时,凝霜等人终于赶至,人未到声音先到“玉儿!你真是急死姐姐了!”
玉儿朝凝霜晃晃手中的盒子,欢悦一笑“凝霜姐,玉儿想买这盒胭脂。”
凝霜怔住,莞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不需要胭脂水粉依然拥有倾国倾城容貌的玉儿,也希望将自已打扮得更加美丽。她啼笑皆非“行行!只要你别到处乱跑,跟着姐姐便好!”她旋首问:“这胭脂几钱?”
“姑娘果真好眼力!”男子原本垮下的脸色转眼又热络起来“这盒胭脂便宜……”
凝霜扔下银两,方才为担忧玉儿而揪紧的心口这才尘埃落地,这次,她牢牢抓住玉儿,片刻也不让玉儿再从身边离开了。
一行人越往万花楼靠近,便见往来的人群愈多,渐渐,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堵在官道两旁,民众们很多手里提着花蓝伸长脖子张望着,一致等待着夺魁大赛。
说到一年一度的夺魁大赛,那便要提上一提绝世舞姬。
据说,绝世舞姬来洄阳镇不满一年,她一直蒙着面纱,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貌。然而,她却拥有倾国倾城的舞艺,柔弱无骨不说,更奇的是她善于掌上舞,身轻如柳絮。很快地,凭借这点,她红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她一直是茶余饭后、男人侃侃而谈的话题。有人说她拥有绝艳惊人的美貌,还有人说,她是偷偷下凡的嫦娥。事实上,只有舞艺过人的凝霜知情,能在手掌上跳舞那是因为轻功,绝世舞姬拥有非凡的轻功,能令绝世舞姬柔弱无骨的缘由同样是因为修练极阴极柔的武功所造成。所以,她才要玉儿及姐妹一并出来,让她们见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凝霜姐?绝世舞姬能夺下这次比赛吗?”玉儿站在人群中,垫高着脚跟张望。
凝霜若有所思,张望答道:“传言应该不假,据说此人并不简单,你们稍会可要看仔细了。”
“嗯!”几位姐妹一致颔首。
凝霜话音刚落,远外的人群开始骚动,呼声一片,
很显然,夺魁大赛正式开始了。
夺魁大赛,分为二关。第一关,便是由每位蒙面舞姬每人一部花车所组成的车队进行游街,舞姬们的服装统一,但颜色却各有特色,每位舞姬在花车上献舞,由民众抛花,以夺得花朵最多为准,选出前三名,进入第二关。第二关,进入前三名的舞姬在万花楼前的舞台比舞,由主办大赛洄阳镇的商贾首富马林及前一届的花魁袁师师评审投票决定。如谁获胜,那么,新一届的花魁之名便由她获得,另得黄金万两。
顿时,鼓乐齐鸣,歌舞升平,笙、萧、琴、琵琶、五弦、箜篌、羯鼓、胡笳奏响欢乐的舞曲,花车由远处鱼贯而来,一队身着鲜艳衣裙蒙着面纱的纤纤美人如一朵朵春天的花儿一样开在众人面前,其中一位身披紫裳的佳人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如柳絮般翩翩起舞分外的妖娆,在众多舞姬脱颖而出,她成功地吸引围观的民众,民众一个劲的欢呼,纷纷地将花蓝里的花朵扔向她。
凝霜指着紫裳女子:“她就是绝世舞姬!你们看,此人柔弱无骨,却又柔韧有力,如若她跳彩丝鸣鼓舞一定名遍天下,还有,你们瞧瞧,她的脚跟落地身轻如燕,你们有看出是何眉目吗?”
玉儿略为沉思,突地惊呼问道:“轻功?”
“对!是轻功!”
“不错!轻功!”
另外五姐妹也一同咐合,眼里闪着异彩。
凝霜望着众姐妹满意一笑“她能将轻功化为舞,可见花了不少的功夫,姐妹们,看来我们关在王府,已成井底之蛙,回去可要好好琢磨才是!”
“姐姐说的是!”玉儿受益匪浅娇笑颔首。
随着花车,她们一同前往万花楼舞台观看第二场比赛。万花楼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热闹极了。花车直直往舞台移去,抵达时,花车上的舞姬们飘然落地,风韵款款,缓步姗姗迈上舞台,一字排开亭亭玉立,而那如云宵宝殿的宫乐与民众的喧哗也一同静了下来。
主办此大赛的商贾首富马林随之上台,立在众舞姬前,他居高临下,中气十足“众位亲朋好友,众位江湖侠士,在下马林!一年一度的夺魁大赛正是在下所主持,相信众位已认识或有所耳闻,那么在下就不多介绍了!”顿了一会,他扫视民众一圈,才又开口“下面!我们将公布第一关的前三名得主!”
话音刚落,另一名中年男人递上一张红纸,马林接入手中,大声念着“第一名!绝世舞姬!第二名!柳湘湘!第三名!游离青!”
突地,锣鼓声、民众欢呼声骤然响起。
声声入耳……
划过长空……
笙、萧、琴、琵琶、五弦、箜篌、羯鼓、胡笳再次奏响欢乐的舞曲,三位舞姬同时翩翩起舞,将会场推向高潮,她们眉目传情,巧笑倩兮,顾盼生情,每一个舞姿,每一个旋身,彩带飘飘,柳如拂风。群众们仿佛在这一刹那踩着云端直飞云宵殿,轻飘飘进入了仙境,他们忘记了惊呼!忘记了身在何处……
玉儿七人同样如痴如狂,眼眸一眨不眨紧紧盯着绝世舞姬,绝世舞姬的舞艺在平地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柔软得宜,如不是她们知道她是凡人,一定会将她当成仙女去崇拜与仰慕。玉儿习舞三年,比起绝世舞姬,的确是小巫见大巫,她自叹不如幽幽叹气。
“玉儿!”凝霜神色复杂拍拍宓儿的手臂“别丧气!有时人平凡些好……”
玉儿不明凝霜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没记在心里。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吸引一行人的视线。
“驾——驾——驾!”
“让开!让开!”
原本热闹的场合嘎然而止,舞曲突然停了,舞姬们的舞姿也嘎然而止。
转首望去……
两名官兵身跨座骑甩着鞭子在前方开路,后面还有一队人马蜂涌而来,来者气势汹汹,连连吆喝。
忽地,有人恐慌万状的声音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来抢人了!”“快逃啊!太师来抢人啊!”
一时间,人群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窜逃,玉儿及凝霜还未反应过来,牵在一起的七人被人群突然撞散站不住脚身子摇摆不定,玉儿手中的胭脂也成抛物线划过完美的弧线摔飞出去。这时,凝霜首当其冲反应过来,发现七人被撞散了,她恐慌万状“玉儿,雪儿……快逃,我们快逃!是他!是他……他来了……”
“我的胭脂!”玉儿见胭脂摔飞出去,不顾凝霜的呼喊冲入官道。
生死时速,为首的那两匹黑色的俊马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她靠近……
玉儿霎那间便面无人色,几步之外的俊马无情地向她宣布死亡气息!她随时会有被马踩死在脚下的可能。
不……
她来不及惊呼出声,愣愣地立着。
旁边似乎传来凝霜姐歇斯底里的呼喊及其他姐妹的绝望,另有俊马的嘶叫声……
不!我不要死!她无声地呐喊。
上天似乎听到那无声的哀求,在生死边缘之时,她仿佛看见一名仙人从天而降,白光环绕踏着云朵飘逸飞来,再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直冲云宵,飘然落地……
他,是仙人吗?还是英雄?
“姑娘……”黑眸的主人的声音如天籁之音从头顶传来
她对上了一双深邃远幽的黑眸,黑眸中涌泄着惊艳、柔情、怜惜的情绪……
已不知自已身在何处,喃喃自语“你是仙人吗?”
“不是!姑娘叫什么名字?”
“颜如玉……”
温暖的怀抱蓦然脱离,一阵惆怅袭入她的心头。黑眸主人的视线深深地锁定她,声音飘渺“此地很安全了,相信你的姐妹很快便会找来,尽早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吧!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他满怀不舍,如一阵风消失于玉儿的视线范围,飘渺如梦……
这梦却很真实。
当凝霜在深巷里找到玉儿时,激动的泪水瞬间滑落,其他五姐妹眼眸同样蒙上一层氤氲的水雾,几人纷纷拥住失而复得的玉儿“玉儿!玉儿!”
“凝霜姐!雪儿姐……”玉儿满腹惆怅地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没有问他的名字,甚至连最重要的容貌也未留意令她万般后悔。他们会有缘再见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放开玉儿,凝霜这时才发现她的面纱不见了,倾国倾城容颜暴露在外,忍不住担忧“玉儿,你的面纱呢?救你的男子是谁?”
“啊?”玉儿茫然的摸向自已的脸颊,脸上空白一片,面纱不见了!难道?是他揭开自已面纱的?
凝霜蓦地满脸愁容,心底暗叹:玉儿怕是逃不了情劫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啊!玉儿千万不要步入她的后尘才好啊!未经思考,她将脸上的面纱揭下,再覆上玉儿的脸颊,欲言又止:“玉儿,唉……”
雪儿眨着美眸一脸好奇“玉儿,救你的男子是谁?我们只看见前面的两匹马突地发疯似的分开两边窜去,然后便出现一个黑影,他快得令我们不敢相信,众目睽睽之下竟抱起你不见踪影……”
“我…我不知晓!”
凝霜语气有些愠意“别管他是谁了,玉儿最好忘记他,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说到后面,她的眼眸闪过一缕忧伤。
众姐妹屏住呼吸未答话,因为她们一直都知晓凝霜绝口不提的身世定是和男人有密切关系,于是玉儿巧妙地扯开话题“雪儿姐!众人为何突然窜逃?太师又是谁?为何说他抢人?杀人不眨眼?”
雪儿及几姐妹原本想答话,却被凝霜阻止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