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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印象

亚蓝后历3065年春,距离罗林一家东迁至观澜湖畔又过去了五年,五年前罗林亲手种植那颗水杉时,它的高度还不及当时五岁的罗林,而今五个十岁的罗林加起来也没它一半高。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得看对谁而言。

罗林觉得五年时间挺长的,巴不得光阴似箭岁月如刀,刀刀剑剑全往他身上招呼,让这具小小身躯快快长到成年,不是为了去享受追声逐色的快感,也不是为了去展现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虚妄豪情。为的,只是让他那犹如被封印被羁绊的灵魂能得以释放,干些老爷们该干的事。

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谁也不知道几十岁的爷们天天装纯洁究竟多么痛苦,罗林都快得精神抑郁症了。幸好还有一个人无需他装着去面对,那是一个快五岁的小毛孩儿。

这个如今天天烦着罗林玩过家家的小屁孩儿叫丹妮丝,是特蕾茜的女儿。当年她父亲在她母亲身体里留下她这颗种子便撒手尘寰,让这孩子打出生就没见过爸爸长啥样,说起来着实可怜。罗林管这小女孩儿叫妹妹,可他有时候却是下意识地把这孩子当成是女儿一样看待。

知道得越多,就会明白不知道的也越多。对亚蓝大陆的魔武文明越了解,罗林就越小心谨慎。若是表现出太多前世的经验引起了老辈们的怀疑,天知道“灵魂寄生”那样的问题会不会被重提。虽然那并非事实,但罗林只是罗林,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个体存在。就象别人无法左右他的思想一样,他也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何况在魔法的世界里,这类原本在罗林看来应该称得上荒诞的情节,已经被稀奇古怪的魔法证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所以罗林害怕,不是害怕成为笼子里关起来作为研究实验的活体,倘若他这几个亲人不动这种心思的话,相信亚蓝大陆敢动这种心思的人不多,那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必死的决心。

他害怕的是被亲人抛弃而失去他们。

所以罗林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巴不得时间快点过去,自己的身体快点长大。

莎拉也觉得五年时间过得好慢,尽管她一直都过得很开心。开心,主要是因为她的肚子里终于有了格雷亚的孩子,虽然还没有出生,但总算是有了个盼头。觉得时间缓慢,那是因为她期望着能早点将她的孩子生下来。

作为最关心罗林的母亲之一,莎拉比甚至比蒂娜还要了解罗林的修炼进度到底有多么快而又多么奇特。那简直就是个怪物,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修炼魔法武技而来的。与他的修炼方法和运用方式相比,自己当年被称为魔法天才少女是何其可笑。如果让魔法公会那些老头们知道罗林的情况,恐怕全都要找个土质松软的地方,挖个洞钻进去藏起来。

可是格雷亚觉得这五年的时间过得太快了!他调查的事情还没有一星半点眉目,时间就悄悄地过去了五年。五年前他们一家在世人的眼中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来到观澜湖畔隐居。格雷亚切断了一切对外的联络,悄无声息地调查着格林贝尔大屠杀的元凶祸首,却至今未有进展。没有人知道那些人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杀光格林贝尔全镇一千七百二十多人之后又去了哪里。他们就像从天而降,事后又钻入了地底深渊。追杀格雷亚一家人的亡灵魔法师和剑士们最后留下来的尸体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蒂娜没有跟随格雷亚一起行动,这五年来她一直留在观澜湖畔看着自己的儿子成长。自打罗林开始修炼魔法武技以来,每天呆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修炼,修炼。如果时间过得不那么快,如果能将一天过成一年,那么儿子呆在她身边的时间似乎就会多一些。

然而时间并不因她的意愿而改变,依然飞也似地溜走。仿佛只是几天的功夫,她的儿子就长到了十岁。

儿子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父母亲的羽翼之下生活,他有他的人生有他的天空,而那是需要他独自去面对独自去跋涉的。时间过得越快,就意味着儿子离开她独自跋涉的日子将越快到来。可是蒂娜不放心啊!尽管儿子才十岁就能罕见地将魔武双xiu到五阶水准,尽管儿子能神迹般将魔力和斗气结合起来创造出一家人都想象不到的奇怪能力,尽管儿子小小年龄就表现出与他年龄大不相符的机智与老成,蒂娜仍然不放心。如果可能的话,蒂娜希望能推迟那一天的到来,直到她认为儿子已经作好了足够的准备。

因此蒂娜巴不得时间像生病的蜗牛,爬得越慢越好。

可怜天下父亲心!在父母的眼里,无论孩子长到多大,变到多强,他也永远只是个孩子。

只有几个老字辈人物的日子过得悠哉游哉,以他们的修为和心境,哪里还会唯心地在乎时间流逝的快与慢。虽然也心有所盼,盼着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盼着儿女早日突破境界成为他们一样的存在,盼着看他们几人联手打造的天才到底会有些什么让他们惊喜的表现,但是他们不心急。老成精的人都知道,时间,从来都不是你想它快它就快,想它慢它就慢的,哪怕是剑圣是大魔导师的意愿也不行。

这一天,清晨的曙光刚刚从那拉平原探出头来,山林中的鸟儿们才开始叽叽喳喳地鸣唱,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已经从半山的平台出发,身上穿着清爽利落的紧身服,背上斜斜背着一把竖起来比他还高的长剑,小腿上绑着沙袋,沿着陡峭的山壁一路纵跃向下,奔向水波粼粼的湖边。

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只家猫大小,通身洁白的翼狐保持着与他同等的速度飞行。一路上的鸟儿想必对此情此景已司空见惯,并不害怕,甚至有几只胆子和好奇心成正比的无名鸟儿跟着翼狐欢快地飞行。

被罗林恶趣取名为狐匪的翼狐已经进化到了六阶。很奇怪,狐匪与别的魔兽不同,它身上没有一点魔力波动,这一点倒是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它也没有高阶魔兽应有的气势,看起来就是一只会飞的普通狐脸猫。难怪体型稍大些的鸟儿都不怎么将它放在眼里。

发现狐匪也没有一丝魔力波动时,让老前辈们大大吃惊,疑虑丛生。人在收敛气息的情况下察觉不到魔力或斗气波动是正常的,然而狐匪不是人而是魔兽。虽然一些超阶神兽能幻化成人收敛气息,但那是神兽。这只被罗林取名为狐匪的翼狐显然是没有那个能力的,为什么它也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呢?

罗林推测这种情形和自己的先天真气有关,但却不能完全肯定。他猜测自己是因为修炼先天静气以至身上不会产生任何斗气或魔法的波动,却不理解为何狐匪身上也会发生同样的现象。原因很简单,他自己有先天静气,狐匪可没有。

罗林一路纵跃,身形如箭,巧妙地避开身前的障碍物,很快就到了湖边。跳到那块他已经踩了五年的大石头上,开始了每日功课的第一项——炼气。他的方法很简单,至少看起来很简单。罗林把自己前世带来的先天静气和这个世界的斗气魔法修炼方法合而为一,搞出了现在这种离奇的修炼功法。

只见他自然站立,全身放松,先天真气在体内呈大周天循环。全身穴道开放,自然吸纳天地间的先天灵气。同时意念发散性向四周覆盖出去,捕捉自然界中的游离能量,也包括魔法元素。还真是一举三得,先天灵气、游离斗气、魔法元素一个也不少。

自五年前激活体内法阵时发生元素漩涡的激变之后,每次罗林修炼时六系魔法元素总是遵循着各自的规律,规规矩矩地从手足六脉十二经进入身体。不抢道、不横穿马路、不冲红灯,极为遵守交通规则。最终进入气海中的六芒星法阵乖乖呆在自己家里,邻里之间相敬如宾,一派和平安泰的景象。

自然界中的游离斗气能量却像是越野军团,它们根本不走已有的康庄大道,而是漫山遍野地从罗林皮肤的毛孔进入,填补在肌体的细胞缝隙之中,有的甚至进入细胞内部,全身上下无处不在,强化着罗林的肌体。

百汇穴中那个包裹着无名丹体的ju花台一直保持着目前含苞待放的样子,每日吸取少量的先天灵气,也不见它有什么动静。

小胡匪初时还停在罗林身边,看似为罗林护法。没过一会儿就被水里的鱼儿吸引了,看它在大石上转来转去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水獭窜入水中。这家伙已经对罗林每天修炼完毕后弄的烤鱼上了瘾。

这一站就是近两个时辰,直到太阳懒洋洋地爬起来挂在那拉平原的天空。

收功,挥剑。

所谓挥剑,就是对着前面的空气,不停地挥砍和直刺。直刺就重复两个动作,刺出去,收回来,再刺出去,再收回来。挥砍可就麻烦多了,横着挥,竖着挥,斜着挥,从左向右挥,从右向左挥,从上向下挥,从下向上挥,挥啊挥,挥啊挥,仿佛要挥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从斯纳蒂斯对罗林的要求来看,貌似他奶奶的武技就这几下子。斯纳蒂斯的要求很简单:哪一天看不到罗林挥剑的剑影,就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训练。

这一挥又挥去了一两个时辰,挥得罗林浑身大汗淋漓方才停下,水里的鱼儿早就被他吓得无影无踪。

下一个节目是抓鱼,这不是他的功课,而是小狐匪的节目。

如今抓鱼已经不再需要罗林动手,小狐匪对此顶工作情有独钟。看见罗林挥不动停下来了,小狐匪发动天赋魔法,一个水龙卷连水带鱼卷起抛到岸上,再欢快地跑过去一口一条叼在一起,然后乖乖地坐在一边守着,眼巴巴地等着它的主人来升火烘烤。当然,它得小心控制,不能像从前那样卷起湖水把它的主人浇成落汤鸡,否则它的早餐就没了。

莎拉那只空间之戒终于没等罗林成年就给了他,为此高莲还搭上了一条用寒冰蛛丝制成的丝绳。寒冰蜘蛛是生活在大陆北方高原永寒之地的一种魔虫,它的丝韧性极好,制成的物品对水系魔法有很大的增幅作用,还能降暑。只是寒冰蜘蛛的数量不多,而且行踪隐秘,所以大陆上拥有寒冰蛛丝所制物品的人不多,一般都是某些王公贵族或是强大的水系魔法师。高莲的这条丝带就是她早年杀了一个被圣教派来追杀她的水系法师之后搜括来的。

不将戒指戴在手指上不是因为罗林的手指太小,而是因为罗林还在修炼剑技的阶段。空间之戒在认主之后会自动适应主人手指的大小,要戴上它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罗林现在需要修炼手与剑的契合,手上不能别的物件,哪怕是一只小小的戒指也不行。于是只好用蛛丝绳将空间戒指串起来,吊在脖子上。

因为每天要弄鱼给小狐狸吃,所以罗林身上时常带着些厨料。最近一年多来,凡尼家那丫头每天在他回去时都会站在屋子外的平台上眨巴着眼睛等着哥哥给她吃烤鱼。罗林也习惯了,每天的烧烤都会给小丫头留上一两条。不像一般十来岁的男孩子那样会嫌妹妹是个跟屁虫,罗林对这个从出生就没见过爸爸的小丫头极为耐心,多少有些像是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宠爱。也正是因此,罗林才发现放在空间之戒里的食物不会变质,放进去时热腾腾,拿出来还是腾腾热,完全不受时间和环境的影响。

拾柴,生火,烤鱼,用餐。

生火,不是用民间普遍使用的火石,而是用魔法。

几年前,几个老人在已经修炼了几个月的罗林体内找不到一丝魔力和一丁点儿斗气的时候,一众老小皆以为罗林无法使用魔法,深感迷惑的同时皆忍不住扼腕叹息。斗气还好说,才修炼几个月的孩子身上没有斗气也算正常。可魔法呢?冥想了几个月,多少总得攒出一点儿吧。听罗林说那些魔法元素都跑到气海中的六芒法阵里去了,卡拉尔等魔法先辈又是眉头大皱,难道那六芒星法阵是个专吃元素的无底洞?

不死心的莎拉抱着死马当作活马那啥的念头教了罗林一个一级的魔法咒语——小火球术,让他练习几天看看能否施放出来。谁知就在当场,五岁多的小罗林连咒语都没吟唱,只是一抬手,手心上方就出现了一个小碗大的火球,还递到莎拉的面前让她看。惊得一屋子的人当场呆住半天没吱声。

这是啥?小火球。是小火球没错,可这是瞬发的小火球。大魔法师瞬发二级以下的法术不算什么,理所当然。然而罗林才修炼了几个月,在他身上还找不到半点魔力,这小火球术的咒语也是刚刚才教给他的,怎么一转眼就不声不响地弄出来了呢?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罗林掌上滴溜溜旋转着的小火球,一时回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一想,震惊!彻底的震惊!一点魔力没有,刚刚学会的咒语还没练习就能瞬发也就罢了,可是他,他、他、他这个五岁多的小屁孩儿,就这么单手捧着个小火球晃来晃去,这需要多么强的精神力来控制?一切又被归功于罗林体内的那个神奇的六芒星法阵。

接下来的试验让所有人都痛苦地选择了沉默,他们已经没精力吃惊了。六系魔法的一级法术全部瞬发,还好二级以上的法术他一个也用不出来,否则估计有个别人要得突发性心脏病——高兴死。

罗林打个响指,响声过后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离手指五公分左右燃着一丛小小的火苗,然后中指一弹,将火苗弹到堆好的柴堆上,引燃了柴火。这可比前世的某些号称科技产品的东西先进得多,不但同样完全不怕被风吹灭,还能拉风地弹出去。

接下来自然是烤鱼,吃鱼,然后照例给每天会在平台上眨巴着大眼睛等他的小丫头留一份。

回去时和下来时一样,纵跃着往上前进,这是蒂娜的要求。也很简单,每天出发时负重从平台上往下跳到湖边,回去时则同样负重往上跳回平台,而且裹在小腿上的沙袋每月增加一次沙的数量,每年更换一次沙的种类,直到他能绑着装满灰铁沙的沙袋轻松跳回平台为止。现在罗林腿上绑的已经是寒铁石沙了,预计再换七八次就是灰铁沙了吧。

其实这是罗林自讨苦吃。原本蒂娜没要求他绑沙袋的,可是这小子八岁时突发奇想,效仿前世某些人的训练,请特蕾茜给她缝了两个沙袋,在沙袋里装上些土沙后绑在小腿上进行速度练习。某天被蒂娜发现这一创意时在心中一合计,就给罗林弄出了这么个训练计划。心智成熟的罗林自然知道这是为他好,咬牙切齿地坚持了下来。

回到平台,母亲蒂娜如同一千多个以往一样,端来一盆水亲手帮他擦汗洗脸。这让罗林心存感激的同时又觉得怪难为情。每每此时,前世地球上那个老娘的身影总是会和蒂娜在他眼中重叠到一起,让他鼻子酸酸热泪盈眶。

罗林一天的功课并未到此结束,他还得钻到那间无数次因魔法而散架又无数次被魔法筑起来的魔法实验室里,接受“文化教育”。几个魔法界的顶尖强者同时也是学识渊博的学者,他们对罗林轮番轰炸,督导他学习大陆通史、大陆地理、魔法基础理论、魔法与自然、魔法咒语全书,魔法机关理论、魔法心理学、魔法阵理论研究与实践、魔法师与剑士不得不说的故事、魔法鸡汤、冒险者生存手册、大陆军事概论、亚蓝魔兽发展史、魔兽通鉴、亚蓝贵族纹章概论等等令某个在前世信息爆炸时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也要大声疾呼“减负”的东西。

幸好,罗林还有先天静气。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两腿一伸驱动真气进入大周天循环,在周天循环中酣然入睡去寻访周公。

这,就是天才十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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