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一太阳穴凸凸,这位怎么闯进来了?
摄政王位高权重有才有貌,哪怕背负着残厉之名,愿意扑上来的女人照旧一浪高过一浪。
承业二年,自摄政王开口收下南疆阿耶王的进献后,想攀上摄政王府的人便想尽名目送女入府,使得王府的后院都快被填满了。
中书令府五小姐曹襄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府中先有柴氏云柔,以南疆之势稳坐侧妃之位。后有玲珑母凭子贵,颇得摄政王青睐,尽管曹襄在凉都城中声名远播,在百花齐放的王府后宅,却是连浪儿都翻不起来。
还以为要被压更长时间,孰料,风起一夕间,两人竟都沦落成阶下囚。
这下,曹襄的风头是谁都压不住了,短短半日,身边就笼了无数的人。
在王府憋屈了近两年的时间,曹襄头次觉得浑身舒泰,上了妆优哉游哉地在花园子里逛起来。
经过长乐馆,本欲像往常般避走,却发现大门开了半臂,好奇驱使下,就带着个丫鬟进来,刚巧撞见了梧桐树下坐着的少年。
少年很清瘦,脊骨却挺直着,身上穿的葛棉细纹纱的袍子,让她忆起老来娘家打秋风的远方表舅,满身寒酸气。
他不是王府的人!
仅一眼,曹襄就做了判断。
可一个外人,怎么就入了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还坐在被摄政王下令封起来的长乐馆里?
“你是何人?”曹襄端着仪态,眉眼严厉地再次质问。
少年慢悠悠地抬起眼,她站在阳光下,身着天蓝百结牡丹映孔雀翎羽的苏绣广袖袍裙,宽大的腰封紧紧束着腰身,使之纤细婷婷,月白的腰绳轻扣着结儿,腰侧是一对双鱼琅嬛禁步。
她乌黑的发梳成十字高髻,鲜艳欲滴的红宝石华盛珠垂额心,与她雪白的肌肤一称,愈发地夺目。
“你是王府的姬妾?”曹襄脸庞微长,下巴尖尖,双眉浓乌而阔,眉下双眸大而黑,鼻梁挺而直,一双唇儿偏生得小,五官比寻常人更深邃两分,天生有丽色,满脸高人一等的倨傲。
在王府里穿着如此华艳,又长得这般美艳,少年很容易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不知她是属于哪个院子的。
见少年问得一点都不客气,还放肆地打量自己,曹襄顿时不快道:“你算什么东西?”
竟敢对她无礼!
少年瞋瞋的乌眸里闪过一丝讥诮,阖着的嫩唇绷成了一条线,娇人如花,他的艳福还真不浅。
他发誓自己只是顺便感叹两句,可心为何这么不是滋味?
“见到姨娘还不行礼?!”曹襄贴身伺候的丫鬟明兰也站出来,对他斥责道。
少年恍若未闻,眸光直直地落在曹襄身上,似有实质地寸寸掠过。
那是种满带侵略性质,拨皮抽骨般隼利的审视,曹襄众星捧月般长大,从未遇上这样大胆直剌的人。
顿时,俏丽的脸蛋涨成猪肝色,明眸里露出森森的怒意。
“明兰,去教教他规矩!”究竟是哪个旮旯里冒出的野小子,气煞人了!
明兰得了吩咐,趾高气昂地走过去,抬手朝少年脸上招呼去一巴掌。
又快又狠,动作极其地熟稔。
少年眸光阴冷,身子一偏,骤然起身一手擒住了明兰的手腕。
使劲儿拽了几下,居然动不了。明兰惊怒:“你给我放手!”
“你确定放手?”少年轻抿的嘴角上翘,如雪落白沙,透着股冷森的寒意。
听出他话里的危险,明兰仍旧张狂道:“怎么,你还敢以下犯上?!”
少年静默须臾,忽然用劲儿将明兰往旁一拽,轻巧地就将之摔在了地上。
“诶呦。”手腕儿蹭到了地皮,刮出几道混着尘土的血痕,明兰抬着胳膊肘看了眼,当即哭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没用的东西!”曹襄在旁看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明兰几眼,不就是擦破了皮吗,又不是断手断脚,哭成那样可真给她丢脸。
她倒是很想亲手教训不知好歹的少年,可多年受过的教养却告诉她,与低贱之人动手是自贬身份。
暗恨自己怎么就把其他人给遣走了,要是剩那么两三个,她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束手束脚的。
“我不管你是谁,胆敢闯进长乐馆,就别想活着离开摄政王府!”她疾言厉色,气势咄咄。
然而,少年只轻描淡写地晃了她一眼后,侧身抱起酒坛子,仿若无人般转开身。
居然被赤果果地无视了!
曹襄气得脸绿,抹泪还不忘偷瞥事态发展的明兰见状,眼珠子急转,蓦然腾身而起,如弹射而出的炮弹般朝少年就撞了过去。
她速度太快,举动亦在人意料之外,哪怕察觉到了危险,少年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身体被撞翻的同时,手中的酒坛子也顺势飞了出去,啪一声落地碎裂了。
醇香的酒气从坛子中散开,浓郁的酒香里有着股桃花的芬芳,但很快,这股香味便随风消散了。
少年泰然的脸瞬间变白,乌眸里蒙了层水帘,怔怔呆呆地望向流湿了的地面,刹那间,仿佛失魂似的。
树上,烈一使劲儿地嗅着空气中的酒香,喃喃自语:怎么很像王爷常饮的桃花酿。
狐疑地转望过去,倏然发现少年粉嫩如樱的唇角竟淌着一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