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仲冬,天气愈寒,西陵伯府却是梅香四溢,花朵如火。
“哇,好多梅花啊。”其中还不乏珍品,铃兰暗暗咋舌,直叹西陵伯府大手笔。
蕲芳华随意一扫,在宫中待了多年,什么珍奇花草没见过,自然也不会惊奇感叹。不过,听闻西陵伯极其宠爱嫡长孙女,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薛翎儿闻言,嗤笑:“这算什么,等进了梅园,还有比这些要好要多的梅花呢。”
再好也不是你的,神气什么!
铃兰垂眸撇嘴,被铃铛一瞪就乖乖地低眉顺眼起来。
李嬷嬷回头瞅了眼,笑道:“大小姐喜欢梅花,伯爷就命人四处搜罗珍稀之品回来,经年之后便有了如今成片的梅林。凉都入了冬后就没了可看的景致,府中的梅花倒成了一景。蕲小姐是第一次来,可得好好赏赏梅花,才不辜负眼前一片美色。”
“前方高楼就是暖阁,李嬷嬷就不用送了,我带大姐走进去就是。”薛翎儿自告奋勇道。
李嬷嬷面露为难:“这……”
“我可不是头次来了,再说这天气太冷,嬷嬷您还是回郡主身边伺候吧。”她极为缠腻地笑着,看李嬷嬷眼里犹豫,遂加劲儿道:“实话说吧,我是要给嫣然表姐一个惊喜,嬷嬷你可别坏了我的事哦。”
“……那老奴就退下了。”薛翎儿常来,李嬷嬷倒也没怀疑她的话。
一行人驻足,待李嬷嬷走后,薛翎儿脸上笑意更重:“大姐,咱们走吧。”
暖阁恰好设在梅林中央,只需稍稍抬头,就能看见堆了白雪的高耸楼阁。
蕲芳华眸色清浅如水,隔着面纱,面上神情莫测。
薛翎儿丁点儿都没察觉,笑意吟然地走在前面。
柳絮般的飞雪从遥远的苍穹洒落,铃铛撑起伞,替蕲芳华遮住飞来的雪花。
梅枝盘虬,红白的花朵在乱雪中交相辉映,甚是美丽。主仆三人徐步而行,竟不知什么时候,与带路的薛翎儿走失了。
铃兰正急,忽听背后一声喝叫:“哎,站住!”
前行的脚步停住,蕲芳华侧眸三分,两婢不悦地回头,发现竟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年公子。
“是你,是你对不对?”少年三两步飞一般地跑过来,脚下踩了冰雪险些滑倒也顾不及,兔子似的窜到蕲芳华面前,一张如玉般的脸庞盈满了激动。“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那个马……不是,不是,我是骑马的那个人,你还抢了我的马,记得吗?记得吗?”
少年明亮的眼眸被激动尽数填满,眼底流转着朝阳般的无限生机,他浑身都在抖,想伸手去拉住蕲芳华的,可能是想到男女大防,又给生生忍住了,只能用那种可怜又欢喜的语气语无伦次道:“我找你,我找遍了整座山,可是我找不到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以为你是我梦里的……”
两婢听着少年胡言乱语的一通表白,气得脸都青了,挺身护在蕲芳华面前,铃兰更是直接骂道:“哪里冒出个不知礼数的,居然敢冒犯我家小姐!”
“这位公子,请你自重!”铃铛见对方衣着华丽,想来是哪家贵公子,尽管气愤也不如铃兰那般直接。
蕲芳华连看都懒得看,侧身从少年身边走开,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疯子滚远点!
少年闪身拦住她,急得眼红:“你真的忘记我了,我们是认识的,我当时还以为你是狐狸精……”
“我家小姐可没得罪你,做什么骂人啊?”铃兰气狠了,要不是铃铛拉着,她要撸起袖子揍人了。
情知说错话,少年后悔不迭地摆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为什么不认我?”
这话听着怎么像走丢的小狗找回家委屈而伤心地质问主子?
看他眼儿湿漉漉的,活像是被欺负狠了而无力反抗的小动物。
蕲芳华蓦然一笑,乌眸漾着清波,灿然道:“认你如何?不认你又如何?”
“认我?我就知道你是记得我的!”少年兴奋不已地握拳,因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至于她的后半句就直接被忽略掉了。“上回你走得急,我都没说,我叫苏陌白,我家是城西的尚书令府……”
“然后呢?”蕲芳华打断他,虽然觉得逗弄他有意思,可少年的热情太强烈,让她有些不适。
苏陌白闻言,嗓子一哑说不出话来,对了,然后怎么样呢?
沮丧爬上眼角,他尴尬地只能冲她呵呵笑。
这位公子傻掉了吧!
别说蕲芳华,就两婢都有这样的感觉。
收回视线,蕲芳华抬脚就要走,苏陌白不说话,步子却是跟着。
两婢直皱眉,犹豫时听她说:“周大小姐在暖阁招待一众女眷,你一男子跟着实在不妥。”
脸垮下来,苏陌白失望地憋着嘴角,眼眸里带着依依不舍。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小厮的叫喊声:“公子,公子你在哪儿?”
“你的人在找你。”蕲芳华的听力不错,自然没漏掉那声声呼唤,转身如清风鸿羽,步步消失在枝丫交错的梅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