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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游击的厢兵(五)

“汪,汪,汪”一只小黄狗欢快的从柴垛后面它的窝里跑了出来,摇头摆尾的走向自己的小主人。

它的小主人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看上去大约两岁左右,走在院子里还微微带着点蹒跚。

见小狗狗跑过来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小女孩很高兴的伸手去抓它的尾巴,不过小黄狗总是很敏捷的甩动它的尾巴,不让小主人抓住——前几天她把自己尾巴上的毛揪掉几根的事情,小黄狗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伢伢,别摔着啦!”小女孩的妈妈不放心,隔一会儿便要从正在刺绣中抬起头来,招呼女儿一声。

“狗狗,狗狗……”小女孩口齿还不甚清,她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唤着,一边和跳来跳去的小黄狗逗乐,母亲在屋内刺绣,几只鸡在草垛旁捉虫,这个连围墙都没有的黄土院子里,充满了纯朴的祥和欢乐。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猛犬的怒吼,小黄狗知道,那是村头的那条大黑狗,它正是这一带的狗王。可接着又传来一声悲鸣,村子里所有的狗都知道,大黑被杀了!

于是村子里的十来条狗全都恐慌的狂吠起来,接着是鸡叫,数十只公鸡母鸡扑愣着翅膀,拚命的往后村逃来。

小黄狗受了狗群的感染,顾不上再和小主人玩,站定脚步,仰首狂吠起来。它知道,有敌人侵入了村子,前村的大狗们正在和那些敌人殊死搏斗。它想提醒小主人快快躲起来,可惜它不会说话,只能拚命的应和着前村越来越少的吠鸣。

小女孩不明白,但小女孩的母亲一听到鸡犬不宁,便知道,恐怕又是西夏人前来抢掠了。家里只有她母子两人,她急忙冲出来,想把女儿抱回屋中躲藏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在小黄狗的心里,前村后村是很远的距离,但在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西夏强盗面前,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在杀死了村民养的大狗之后,这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就被完全占领。

低头抱着女儿,满心恐惧的母亲蜷缩在草垛旁边,看着西夏人在自己的房屋里随便翻腾。小黄狗也可怜兮兮的躲在女主人的脚下,它知道,村里的大狗已经全被杀死,冲进这所房屋的两个西夏人刀锋上沾的,就有大黑的血。

两个西夏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女主人家里能拿的东西,几乎已经全部都被他们拿走,连女主人绣了一半的布料也不放过。但女主人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惹怒了这些强盗,让更加悲惨的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

在战争中,平民百姓的命运总是悲惨的,特别是象她这样年轻的女人。

然而,那两个西夏人经过她的面前时,有一个西夏人突然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于是最令她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那西夏人咚的一声,把手里提着的铁锅扔到了地上,一任那铁锅摔得稀巴烂,然后伸手便抓住女人的胳膊,便要将她拉上马带走。女人拼命挣扎,不肯上马。

“妈妈,妈妈!”那小女孩眼见母亲被抓,扎煞着手哭叫了起来,小黄狗也忘了害怕,站到马前面,对着那两个西夏人汪汪的狂吠着。

两个西夏人对视一眼,一个抽出箭来,一箭将小黄狗射倒。另外一个则因为左手抓着女人,那个小女孩又在女人腿旁,所以不好够到。于是他微夹马腹,让胯下马匹转过头来,好让握在右手中的马刀,能够够到那个小女孩。

眼见马刀已经高高举起,却听那西夏人大叫一声,原来是被他抓在手里的女人,那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用自己的牙齿,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

“啊!”那西夏人大叫一声,接着手里的马刀调转过来,一刀将女人的头颅斩下!

可纵使那女人的头颅已经被砍掉,牙齿却仍然紧紧的咬合在他的手臂上,他用刀连敲数下,那头颅也不肯松口,直到他发了性子,抓住那头颅上的头发狠命一拽,这才将女人的头颅拉开,可是他的手臂上,仍然被血淋淋的撕下了一块!

自己堂堂一个西夏勇士,竟然被一个死去的女人头颅所伤,西夏人心里怒火冲天,见小黄狗还在地上挣命,他纵马上去,一蹄将小黄狗踩死,然后又举起钢刀,朝那小女孩劈去!

然而就在这时,西夏人只感觉后颈一麻,然后就一头栽下了马。临死前,他听到自己的同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也从马上跌了下来。

“杀!”看着冲过来的西夏人,赵长安红着眼怒吼道。

听到惨叫声赶来的十几个西夏人,先迎接了一场箭雨,接着没被射死的,就看到二十余骑身着和自己部队一样服色的骑兵冲了过来。

很多西夏人甚至还没明白过来,为何这些身着西夏盔甲的人,却砍杀自己人呢,就被砍下马来,倒地身亡了。然而西夏人中,也有聪明的,见势不妙,其中一个西夏人接连闪过几支箭矢后,怒叫了一声,接着一个火焰弹便被他射上了天空。

自从第一场伏击后,厢兵们人人知道,在这场危机四伏的战争中,只有拚命学习杀人的技术,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淋漓的鲜血,能让最为怯懦的人,变成无所畏惧的斗士;残酷的战争,更会让所有的战士,在每一天里都飞速成长。

十多天过去,赵长安麾下的所有厢兵,个个变成了合格的战士不说,就连骑马赶路也都熟练得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在死人堆里滚了数遍的厢兵,虽然又牺牲了五个,人数只剩了二十个,但个个都变得英勇无畏,不要说是这些西夏兵人数少于自己,就算碰到人数比自己多几倍的西夏部队,这些厢兵照样敢一个人冲入敌阵,杀个三进三出!

“清哥,你走左边,天宁,你走右边,看看有藏起来的西夏人没!其余的兄弟们牵上西夏人的马,准备撤!”看着西夏人的火炮信号尾烟消失在空中,赵长安大声命令道。

在十几天中,有数十名出外“收谷”的士兵不明不白的失踪,已经让西夏人警觉了起来,现在他们再出来抢掠,往往是几百人一齐出动。

等到了抢掠的地方后,总是有二三百人在中心区域抢掠,其余分成小队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报信用的火炮,一旦发现敌袭,立即便可通知大队人马前来救援。

“都头,快走!”按照赵长安指令前去巡村的李清,突然看到村外烟尘滚滚,顿时知道,西夏大队人马已经赶到村外了,他当即大声报讯。

“兄弟们,走!”赵长安急忙喊道。

这些厢兵虽然都学会了骑马,但骑马技术和从小生在马背上的西夏人比起来,那还是要差得不少,眼见烟尘越来越近,赵长安催促身边的人立即牵马启程,自己则催马朝那个小院奔去。

那个院子里还有两匹好马。这个时候,军马是极好的资源,据刘天宁说,一匹好马可以卖到几十贯的高价不说,而且俘获良马,那可是跟俘获敌人一样的功劳!

不过赵长安倒不是为了两匹马而不知轻重去冒险的人。主要是因为李清还没有赶过来,而那两匹马又正在顺路的院子里,赵长安估计自己牵上那两匹马时,李清正好赶到自己身边。

然而将两匹马的缰绳挽在自己手里后,正准备驱马启程时,赵长安却呆了一呆。

在母亲无头的尸身旁边,那个小女孩,正用她的小手,轻轻的抓住母亲的胳膊晃动,嘴里呼喊着“妈妈,妈妈”,仿佛母亲的胳膊能动就是没死,还能唤醒一般。可是母亲的手已经开始僵硬了,就连晃动母亲的胳膊,小女孩也已经非常吃力,可她还在努力的晃着。

“小伢伢,妈妈睡着了,跟着叔叔骑马玩好不好?”赵长安强忍着眼泪,跳下马去,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都头,西夏人追过来了,快走,快!”李清打马急驰,眼见自己奔到赵长安身边时正好和他并骑逃走,却见他突然跳下马去抱起那个小女孩,急得大喊。

西夏人来得好快,赵长安和李清已经顾不上那两匹良马,正要拉转座骑离开之时,一枝弩箭呼啸着射了过来。

此时西夏人尚在村外,能射出这么远距离的弩箭,明显是缴获宋军的强弩,射程足足比西夏人的弓箭远了两倍。

赵长安和李清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西夏人竟然能射这么远。不过西夏人缴获的强弩很多,但会用的人却显然很少,所以才只有这一枝弩箭射出。

如果数弩齐发,是极难避过的,但仅有一枝弩箭,又从最远射程处射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都头,避箭!”李清呼喊了一声。不过看那弩箭来势,赵长安只需要一拉马缰,让座下马后退一步,或者俯身马背,就可轻松避了过去,因此也就没有上前。

弩箭的装填发射,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因此躲过此箭后,赵长安两人当可轻松离去,毕竟大家胯下骑的都是良马,虽然看起来只隔了两箭之地,其实却很难拉近。而赵长安等人的地形又熟悉得多,一逃过黄土塬子,这些西夏人就别想再看到他们。

就在李清呼声出口之前,赵长安便看到了那只弩箭,而避让方法他当然知道得很清楚。

那个小女孩被赵长安用左手抱在怀中,所以无法俯在马背上。于是他的右手用力拉马,本意是让马后退一步。谁知道,只用右手拉马的赵长安,劲竟然使得偏了,那马会错了意,把头朝着右边一转,竟然变成了赵长安正正的面朝那只弩箭!

“都头!”李清惊呼一声。

“清哥!”赵长安痛呼一声。

原来,眼看赵长安拉错了马向,已经来不及再做动作,李清便猛力的把马一夹,那马顿时往前冲出,那只弩箭也被挡了下来。

“都头,快,快走!”那只弩箭正钉在李清的腰上,但他强忍剧痛,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只管叫赵长安快走。

“婆婆妈妈的,净坏事!”见到李清和赵长安这边的情况,刘天宁策马急冲过来,一弩将那个发弩的西夏人射倒后,又在李清和赵长安的马屁股上各抽了一鞭子,三人很快便绕过黄土塬子,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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