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吧。”
潮湿、阴冷、阵阵幽风,张驰把眼睛睁的发酸,依然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黑还是黑,跟脚踏不到实地一样,让人心里发慌,张驰索性把眼睛闭上,虽然同样是黑,却让他感觉轻松很多,努力回忆“生前”最后的时刻。
在还能动的时候,张驰化回人形,梦蝶甚至收了玄晶铠,再人****相拥,死亡也就不再可怕,因为黄泉路上不孤单。被泥潭淹没的感觉,让张驰联想到岩蟒,他们就是被岩蟒吞噬的猎物,泥浆像个缓缓上紧的榨压机,把他们紧紧压在一起,越往下沉就挤的越紧,仿佛是要把两人合二为一。
“老公,我们zuo爱吧。”
那情形回想起来确实很香艳,梦蝶当时的这句话也许不止是玩笑。
按说越往下,泥浆就会越粘厚,沉到一定深度就会被卡在泥浆中停止下沉,但张驰的感觉却不同,泥浆越是越厚,但有个临界点,穿越临界点后泥浆就变得很稀松,那过程很像母鸡下蛋,只不过,他和梦蝶就是那枚蛋而已,然后被激流冲晕了过去。
“死亡的感觉就跟出生是一样的。”
张驰认为自己被“生”到了阴间,那这里自然也就是阴曹地府,在黑暗里,听力变得灵敏起来,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得平缓的水流声,这河上应该有座奈何桥,对了,还有孟婆。
“老婆?”
张驰摸了摸怀里的梦蝶,梦蝶光滑细腻的肌肤变得像粗糙的干树皮,头发像枯草一样,一抓就是一把,还连着块像蛇脱一样的头皮。张驰摸了摸自己,却还和以前一样,有时候想像力太丰富也不好,张驰一下子联想到梦蝶干枯腐烂,变成了一副白森森的骷髅。张驰这下倒希望梦蝶别那么快醒来,以便给自己多点时间来适应被副骷髅叫老公。
“嗖”的又一阵阴风吹过,张驰冷的直发抖,直觉有人靠近,打了个激楞,该是黑白无常来接他们入鬼门了吧,虽说这是常规手续,但以前没做过的事第一次难免会心理发虚,有点去应聘似的紧张。
睁开眼,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来的不是黑白无常,而是牛头马面中的牛头,不过与传说中的不同,这牛头却是没有身子,只是个隐约可辨带角的牛骷髅头,悬浮在黑暗中,眼睛和口中有跳动着幽蓝的鬼火,说不出的诡异让张驰头皮发麻。
“跟我来吧。”那牛头的声音却像个少女,而且还好像在那儿听过,张驰一时却想不起来。
那颗牛头道罢,便向后飘去,眼睛和口却对着张驰,鬼火虽然照不明路,却能给他引路。张驰初来乍到陌生地界,有太多的不懂,反而什么也没问,抱起梦蝶,磕磕绊绊的跟在牛头后面,又不敢靠的太近,几次想向牛头打听知不知道爷爷住哪儿,张了张口却又没敢问,怕不小心犯了这里的规矩。
张驰抱着梦蝶像走在崎岖的迷宫里,道路也是时而宽阔时而狭窄,鬼火悬高伏低指示着迷宫通道的高度,声音也不时提醒,但张驰还是没少碰壁。曲折摸黑行了一段路,牛头把张驰领到一间石室内,用口里的火,点亮了墙壁上挂着的一盏油灯,散出动物油脂燃烧的气味。
尽管油灯依然昏黄,相比鬼火却要亮堂许多。张驰这才发现,其实那牛头根本不是什么引者,而是个人手里托着的灯,不过是用牛头骷髅做了灯盏,火光也就只能从牛骷髅头的口和眼里照出来,在黑暗里没看到掌灯人罢啦。
昏黄的油灯虽看不仔细那人相貌,却很容易分辨出是名少女:昏光下,凸凹有致的身段,被光渲染的发丝,粉颈上的吊坠,交织出一种特别的光影效果,油脂燃烧味中夹杂的少女若有若无的幽香,有一种说不出的暧mei与诱惑。
“你是谁?”
“英奇。”
“魔翼的厨娘?”
“英奇就是魔翼。”
“魔翼有一对比夜还黑的翅膀。”
“你说的是这个吗?”
少女托掌胸前,口中念念有词,词句音节清新如晨露、明晰如泉水叮咚,婉转起伏如山间溪流,张弛只觉好听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少女胸前的吊坠暴起一团光辉消失不见,手里却凭空现多出一柄法杖,轻轻一挥,晶球的辉光在暗室中划出一个圆弧,少女背后扑愣愣伸展出一对强劲有力的翅膀,搅动灯火摇曳,虽在灯火的照耀下,却浓黑的像是把它触到的光都吞噬干净。
少女浑身上下透出说不出的神秘,却让张驰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
“你真是魔翼!”张驰不惊反喜,有些紧张的问道:“这、这是哪里?”
“天池峰。”
“天池峰?”张驰的思维意识一下子从阴曹地府又返回了阳间:“我们没死?”
“你没死。”英奇一指张驰怀里的梦蝶道:“她可不一定。”
张驰咯噔一沉,意识到不在阴曹地府的严重性,低头察看抱着的梦蝶,但见梦蝶赤身裸体,身体冰冷僵直,皮肤干皱的像一撕就能扯下一大片来,脸如干蜡、头发枯黄、眼凹唇陷,早没了气息多时。张驰心凉如坠冰窖,猛的抬眼,问道:“她还有救?”
“有,但我是生意人。”英奇道。
“我能给你什么?”张驰问。
“你的兽丹。”英奇道。
“那你动手吧。”张驰闭上眼,仰起脖子。
英奇怔了一下,没想到张驰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却呵呵一笑,道:“我要想杀你,还用着等到现在吗,你好像对兽人的一些基本常识都不懂。”
张驰睁开眼,道:“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把你的主兽核给我就可以啦。”英奇犹豫一下,又道:“还是给你补一下课,免得说我骗你,倒时候后悔。”
“死都不怕,还会怕你骗吗?”张驰笑道。
“哈哈,比死可怕的事情太多啦,被人控制了主兽核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要明白的告诉你,免得你后悔莫及。”英奇道。
张驰一凛,道:“说说看。”
“如果我控制了你的主兽核,就可以随时遥控你的身体,就像我自己的一样,即使是你想死都要我同意才行。”英奇又道:“当然对我来说,意味着更高的利益,要不然我又何必麻烦的跟你做生意,直接杀了你取丹不是要轻省的多。”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你可以走啦,刚才进来的那条暗流是个出口。”英奇耸耸肩道:“买卖不成情义在。”
“你不杀我?”
“你的兽丹还真不值什么钱,能卖的只有螳螂兽核,但这龙息岛上随便一只丹兽,都比你的螳螂兽核要更值钱。”英奇笑了笑,道:“说白了,懒得杀你。”
张驰惨白一笑,没再犹豫,用丹舌从兽丹中取出主兽核。
“你不必这么匆忙着给我答案,这间石室就是你的,你可以慢慢衡量利弊再做决定,当然也可以随时离开。”英奇道。
“希望你尽快着手救她。”张驰垂眼看着抱着梦蝶,像一朵枯萎了的花。
“你不怕她已经没救了,我借机诳你?”英奇道。
“还没见过你这么坦诚的生意人,就冲这个,我信你。”张驰道。
“做生意吗,要以诚信为本才能做的长久。”英奇边说边举起法杖,随着晶球一阵波动,从晶球上伸出类似丹舌的物事,接过张驰的主兽核。
幸好豆丁没在躲过了一劫,要不然,只张驰和英奇的这两句对话,就能让她笑爆肚皮气绝身亡。
“你怎么?”张驰有些不解指着英奇的法杖道:“你的丹舌怎么会这晶球里。”
“哦,我是个普通人类,因为没有兽丹,所以要借助工具才行。”英奇道。
“你不是兽人?!”张驰吃惊的张大了口。
“有谁说普通人就不能做兽丹猎人吗?”英奇反问。
张驰哑口无言,不由对这个魔头一样的小姑娘敬服的五体投地。
“好了,你把梦蝶送到我房里来吧,我需要的材料会叫你去找,七七四十九天后,你就可以再见到她啦。”英奇道。
“多谢。”
“不必,做生意而已。”英奇道。
英奇托着牛头灯在前面带路,张驰抱着梦蝶,送到英奇的房间,其实也不过是间仅十来平米的山洞而已,洞里没什么摆设,只是洞口比较小,打扫的比较干净,室内的温度却很高,像是在低温火炉,才进入未久,张驰便觉被汗湿透又被蒸干留下些盐渍。
“没有我的命令以后不许靠近这里。”英奇道。
“来看梦蝶也不行吗?”女孩家的闺房不让他靠近也在情理之中。
“不行。”英奇一口拒绝。
“好吧。”张驰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不近人情的要求,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你的伤也还很重,安心呆在石室里养伤,没我的指令哪里也不许去。”英奇道:“我需要你做事的时候,自然会用你的主核兽呼叫你。”
“主核兽,呼叫,移、移动电话?”张驰愕然的道。
“什么移动电话?”
“随时随地都能通话啊。”张驰道。
“随时随地都能遥控你,通个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有事也可以用兽丹联系我。”英奇又道。
张驰一想也是,又问:“不让出门,那我吃什么。”
“你屋里石板下有吃的,养伤的这些日子,我会负责给你的,等你伤好以后,想吃什么就把材料带回来,我会煮给你吃。”英奇道。
“啊?”张驰没想到竟然找了个愿意给做饭的老板,想起昨晚那些美味,禁不住流出口水,道:“这下可有口福啦。”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英奇下了逐客令。
张驰只好拿起那盏鬼火灯离开了石室。
目送张驰走远,英奇再也忍不住笑起来,一扫刚才女老板的严正,恢复了顽皮少女的姿态,狠掐了下自己,痛的直咧嘴,确认这不是做梦,兴奋的又蹦又跳:“元体灵胎哦,哈哈,收了个元体灵胎,这下赚大啦。真是个呆子,连自家老婆都不了解,不骗你对不起天地良心。”
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后,来到梦蝶躺着的石床上,从梦蝶身上撕下块干硬的皮,道:“受这么重的伤都能做茧重生,羡慕啊,还有个呆子肯为你连兽丹都给人,妒忌啊。有机会,我英奇也要骗个傻蛋才行,要不这辈子不是白活啦。”
张驰借着牛头灯摸回石室,没有去找英奇说的食物,而是爬上天然的石床盘坐。
昏黄的油灯,时不时被从洞口吹进来的阴湿的风晃动的摇摇欲灭,身上没有衣服,冷嗖嗖的,自己把灵魂卖给了魔女,两天前还相拥缠mian的老婆此刻生死未卜,忙碌焦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安定下来,身上的内外伤就又觉得痛起来,洞里的阴风凄冷的想让人哭。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张驰安慰了句自己,便按照《欲海心经》上的法子运气行功,以抵御洞里湿冷和疗治身上的伤疼。
经脉里空空如也,其实没气可供他以意导之,传世内丹如同一口无波古井,更是没有丝毫波动的迹象。张驰也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计较是否有用,只管聚精会神,以意念引导假设存在的气,沿着任督二脉循环往复,却也在体内升起细若游丝的暖意,每一次循环都让这暖意加强一分。
暖意逐渐汇聚成若有若无的浮云。
让人振奋的是,传世内丹终于有了反应,就像阳光下晾晒的湿衣服,传世内丹飘出丝缕的浮气,汇入到浮云当中,浮云一缕缕、一片片的汇聚。
云越积越多,也越积越厚,电闪雷鸣,眼见着就是一场暴风雨,张驰意识像传说中的盘古大神,双手托着厚重的乌云,脚踏着传世内丹,奋力把天与地撑的更阔,云层中伸下条巨大的龙卷旋风,把撑天大神裹旋其中,与传世内丹相接,把传世丹中的能量源源不断的抽到云层里。
厚重的云层接天连地,张驰的意识终于无法再强撑,失去了支撑的云层,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盘暴雨由天而降,在经脉中汇聚成江流奔流,待到雨过天晴、云开雾散时,经脉中真气便暴雨后的滚滚洪流,一路冲经开穴,任督两脉唯余“鹊桥”玄关,只需再通此关,也即武学所言的打通任督二脉啦。
尽管未竟全功,但张驰三天入定,从传世内丹中汲取的内力,却足抵得上他人二十年苦修,换作别人可以称得上是福缘深厚,但对张驰而言,却只是倒霉的开始,他的倒霉不是功力太浅,而恰是真气太多。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甚至因为对内力没有衡量的标准,连自己已跨入高手之列还不清楚。
张驰只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内力,仅此一项已让他欣喜若狂。
身上的伤已痊愈,浑身只觉有使不完的劲力,如同滔滔江水在他体内奔腾,憋得他难受,还不懂如何使用内力,却禁不住使蛮力在洞壁上砸了一拳,但听“轰隆”一声震响,洞壁上落拳处脸盆大的一块区域内的石岩尽成齑粉,崩了他一脸一身的石屑,惊傻的愣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拳头。
洞内余音震耳,一道碗口粗的光柱从岩壁破口处照进来,石室内光亮如白昼,近尺厚的石壁被他随手一拳打穿!
半晌,天池峰的某个穴洞里突然暴出若狂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