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祠堂的暗道狭小而潮湿,处仁提着油灯一步三滑猫腰走着,暗道的两侧都是人工开凿的花岗岩,山体中的渗水从头顶滴落,处仁被淋得湿透,地面则是用规整的石头铺的路,一直斜向下延伸出去,路面非常湿滑,不小心就容易滑倒,还有可能一路滑下去有受伤的风险,所以处仁一边手提汽灯,一手用凿子卡在石缝中保持平衡。暗道中的空气还算清新,或许这石缝联通到了山体之外,所以空气能够进来。
处仁小心翼翼的扒着石缝向下走着,耳边的流水声不绝于耳,经过一条石缝的时候,这条石缝内竟然能涌出汩汩的清泉,处仁猜想这可能是前两天武昌下过一场雨的缘故。
汽灯的照明很有限度,只一丈开外就是漆黑的地道,处仁非常担心这地底有什么蛇鼠蜈蚣之类的突然窜出吓他一跳。幸好处仁所过之处最多的是空空如也的蛛丝,连只活的小虫子也没有。不过这暗道确实越走越狭小,一开始猫腰走,到后面几乎是在地上爬了。
处仁在地道内爬了半天,浑身大汗浸透,衣衫贴在皮肉上很不舒服,他干脆脱了外套裹好塞进布包,仅穿了件内衣和裤衩,这样还感觉凉爽些,地道的气候又闷又潮湿,完全和地面是两个季节,他把布包包带绑在腿上以便爬过窄窄的通道。处仁感觉这段地道虽然狭窄但是变得水平,没有明显倾斜向下的感觉,于是挑了快干燥的砖面坐下来稍事休息,掏出布包内的包子啃了起来。处仁吃完他认为的午饭,然后观察了来路和去向,两边黑漆漆的,总感觉有什么地底的妖怪会突然冒出来,想到这里他不禁为之一颤,耳边的泉水声也似乎比刚才小很多,看着前路,不知道这地道到底是不是通向何府的,处仁想到这里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处仁调了个头,顺原路返回,就在他即将到达祠堂石台口的时候,发现出口被封了,处仁一看惊出一头汗,那出口原来的石砖并没有归位,而是被一块新砌的泥墙给糊上了,他用力蹬,只怪那外面的人非常心狠,石砖纹丝不动,况且这里离出口大概还有十丈的距离,如果从这里就封住了,处仁无论如何都要死在这地道里了。处仁一时半会无法辨别外面是谁和他有过节,也无从得知是谁在跟踪他,心头一急,咳嗽不止。
处仁靠在墙根,一脸绝望,浑身臭汗的他竟然要死在这种地方真是天大的讽刺。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怎么办?怎么办!
处仁劝自己先冷静下来,这样耗解决不了问题,他开始四下检查附近还有什么机关可以开启其他的出口,处仁连石缝都没放过,不过令他非常沮丧,可惜并没有第二个出口,处仁开始感到死亡正在降临到他头上,一介草民,与世无争,就为了这么件案子要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道内,心有不甘。他开始怀疑自己和何家的关系泄露了,又怀疑是东洋人人发现他们要办案企图毁尸灭迹,甚至想到林杰克或许早就死在另一条地道内了。他自嘲的嘿嘿一笑,更多的是无奈。以前觉得死亡是别人的事,现在要独自完全面对死亡,处仁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想死。
他手中提着烧得正旺的汽灯,可以确定这里闷不死人,出口封死了还有空气能烧,说明这里还真有别的出口,或许何府的那一段还没被堵死。处仁冷静下来,振作精神。一鼓作气爬到了刚刚的折返点。虽然通道狭窄,不过汽灯烧得很旺,而且前路有阵阵清风吹来,让处仁喜出望外,说不定就有出口。
他再爬行一段距离,前方忽然往两边开朗起来,他发现自己钻出了地洞,来到一间宽敞的地下石室,只不过他似乎是趴在一段石梁上,头顶就是石室的房顶,他伏着身子,身旁两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处仁此时的感觉就好比在房梁上行走,下方传来清晰的流水声。
处仁点起火把照了照石梁下方,有明显的镜面反光,那一定是地下河。处仁小心翼翼地在石梁上爬着,石面上碎石很多,昆虫也开始出现,处仁用火把烫死一条蜈蚣,把它扫下石梁,带着许多碎石掉在水中,头顶上方还伸出许多树根和蛛网,火焰不小心就会引燃它们散发出一股焦味,处仁就在石梁上爬了不到三十尺不到触到了石壁,石壁的前方则有一根铁链,铁链上面被个大轱辘铰着就这么垂下去,处仁就攀着铁链缓缓下降,可是铁链上有桐油,很滑,他不得不双手抱紧铁链,火把只好一起抓着,着实费力。
不久处仁就降到了底,这铁链似乎下面系着个木箱,在火光的照耀下,处仁站在木箱中就发现木箱一角有个破麻袋,处仁用脚踢了一下,麻袋中就这么滚出一颗骷髅。
“哇”处仁防备不及,这麻袋中竟然有具骷髅。他蹑手蹑脚得拎起麻袋口,不过这麻袋确实破烂,一提,骷髅架子就从袋底漏了出来。稀里哗啦的散了木箱一地,处仁看着这堆森森的白骨吃惊不小,他实在想不到何家人会做这种事。处仁蹲下身看着这堆白骨,不过这麻袋中除了白骨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处仁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用火把照着四周查看地形,这一看,他就傻了眼,除了木箱是放置在的一块仅能容一人站立的岩石突起外,这地下石室基本被河水浸没,更为可怕的是这间巨大的石室的两侧各有三个能够一人通过的洞口,与石室形成非字形结构。这下处仁乱了方寸,这些洞口通向哪里?这何府的地图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啊。他跨出木箱,回头望了下,原来靠他后背的这面石墙上是几个大齿轮,两边还有两个两人高的水车,这个结构应该是这个木箱的升降机构,木箱负责上下的运输,但是现在这两个水车都被几块巨石卡着,扳机就算扳动也不会再升降了。
处仁在突起的岩石台上整理了下东西,把外衣留在了木箱中,随身就带好一盏汽灯,两根火把,一把铁凿和一把砍刀。他从岩石台面上凿下一块石块系上麻绳放到水中测量了下水深,水面未及膝盖,还是很好走的,这让处仁放心不少,他穿的短裤衩,一踏进水中就感到非常冰冷,不过水流不快,提着汽灯挨个查看每个洞口。
在第三个洞口时他感觉里面吹来的风很强烈,似乎有出路了,他迫不及待的踏了进去,不过地面的坡度开始陡然上升,让处仁难以适应,他走着走着感觉小腿上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他用汽灯一照,原来小腿上趴着几十条蚂蟥,都吸得各个脑满肠肥,处仁燃起一根火把把这些吸血妖精一一烫掉。
处仁烫完蚂蟥继续赶路,连走带爬,向前走了几十丈,通道内渐渐出现人文雕刻的痕迹,鱼虫鸟兽甚至人物景致都出现在通道石壁上。处仁感觉离何府应该近了,走着走着,墙壁上有一样重复出现的雕刻让处仁感觉非常熟悉,似乎哪里曾经见过。他凑近一看,一条蛇形怪物缠在一个躺在地上近乎裸体的人身上,浑身还钻出条条细线,嘴上却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神淡定。他吓得往后一跳,怎么和道班上捡到的那个木盒子上刻着的内容一模一样。这何家怎么回事?这越来越诡异的情况让处仁完全不能理解,何府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府邸?何濡为何要一夜搬空祖宅?他招了呢么多工匠有何目的?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这墙上的古怪雕刻与何府到底有何关系,处仁一边思索一边无意识地走着,似乎跨过了一道低矮的拱门,就感觉周身一阵凉风吹过,他抬起头一看,三只巨大的眼睛浮雕合闭成一道半弧形石门挡在他的面前。门的两边各有一个灯龛,里面还有些火油,他点了起来,顿时把整个大厅照亮了。门楣上刻着四个字『江底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