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对大鼎很不熟悉,元气探了半天才摸准感觉。这鼎虽然个头儿大,但是炼制得很一般,品质跟家里那个小鼎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不过鼎身却是暗藏玄机,灵觉探入便感到其中真火内蕴,水木相配,元气在鼎中运转通达如意,真元微微催动便有丝丝火性气息透发而出。墨轩心中暗喜,这鼎虽然品质不怎么样,但显然是为木属性灵师的元气性质做了特别的炼制。而且师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在鼎内蕴藏了大量的火性灵气,只要一经催发便会缓缓释放出来。这样蕴藏的灵气并非长久之计,用一分便少一分,不过师父大概也没打算以后再要这个鼎,所以才随便找了些破烂材料顺手炼制了个临时用的。体会着那股收发随心的火性灵气,便不由得想起师父十几年来对自己的爱护,想到那些不经意间隐藏在大事小情中的关怀,墨轩心中浮起一股暖意。
墨轩不敢再浪费师父注入的火性灵气,开始控制着元气在鼎内回旋,这一步偏重火炼之法,是要以温和的元气真火灼出龟甲中的黄纹精华。墨轩以前都是在这一步上耗费的时间最多,一来是因为他修为不足,控制力还有所欠缺,二来木性元气在煅制之术上天生就要弱一些,往往一小块龟甲就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炼制。倘若还是以那时候的修为来估计,炼制整块龟甲需要不吃不喝连续运转元气十几天才能完成。而现在墨轩修为大进,又有师父预先留下的火性灵气辅助,炼制起来便会容易很多,估计天黑的时候应该就能完成。
随着鼎内温度缓缓升高,墨轩松开了鼎耳,双手结印开始向鼎中注入一道道印诀元气。炼丹中最为繁复最难控制的便是各种印诀,结印的时机掌握,强弱控制,顺序选择等没有固定规则,必须要炼丹之人根据成丹状况因时而择,因势而用。不过炆刀烨并没有教给墨轩太过繁杂的东西,只是让他反复练习最基础的“合元明性印法”,这套印诀没什么玄奥的东西,只能锻炼对药性的感知和控制能力。真正的炎玄霜并不是墨轩现在的功力所能炼制的,只怕要到引泉期才行,但是好在用最粗浅的方式凝练的初等炎玄霜也能够有一定的效果。
每隔数息,墨轩便会向鼎中打入一道印诀,虽然动作不快,但是着实枯燥无比。鹏鹏看了没多一会儿便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就连周围心情忐忑一直凝神关注的众月狼,此时也都看得一阵阵地眼花。也真难为墨轩竟然这么有耐心,依然双目炯炯,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
夕阳在地平线渐渐隐没,整个啸月林里光线慢慢变暗,不知什么时候,一轮明月悄悄地钻出云层。今日竟然是满月,月光如洗洒在啸月林中。周围的月狼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任那洁白的月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似乎很享受这种沐浴月光的感觉。月狼王古行仰望明月,心中暗道:“或许是狼神眷顾我族,偏偏在满月之日让墨轩出现。今日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或许真的会是我族脱困之时!”
墨轩对时间估计得很准确,龟甲的炼制终于快要完成了。墨轩忽然抓起两株药草投入到丹鼎中,他所用的是赤萱草和青炎木,这是两种偏火性的准灵草。两种药草一经投入,鼎口立刻泛起一片淡淡的红光,似火焰一般升腾起来。每当火光变淡,墨轩便会投入这两种药草,再度催起红色的光焰。如此往复,过了大约一刻钟,鼎口的火焰渐渐变成了橙色。
墨轩长出一口气,此次炼制炎玄霜是墨轩有史以来最为辛苦的一次,这块黄纹龟甲实在太大,品质也好,师父注入的灵气在半个时辰之前便耗光了,幸好那个时侯已经炼出了九成多,最后全凭自身元气苦苦支撑。好在自己修为也今非昔比,雷粹的变异气结让他后劲绵绵力道如潮,若非如此,只怕就要炼到明天了。
墨轩一手抄起木桶,将清净水尽数倒入鼎中,橙色的火焰跳动了几下,渐渐变成了乳白色的雾气。墨轩左手元气催动不停,右手掌心吐出藤蔓卷向周围的药草。墨轩的藤蔓上的叶子此时已经三四寸长了,叶身纤细狭长,好似一柄利刃,锋锐逼人。叶刃划过草药将用料部分切下,藤蔓轻轻一甩,便把草药送到了鼎中。首先加入的是苏合香与安息香,登时一股浓烈的药香四溢出去。
此时丹药虽然未成,但是也能有一定的药效了。附近的月狼大半没有服用辟净丹,嗅到这股味道登时从灵魂深处升起一种通明舒爽的感觉。就连古行也为之色变,轻轻点头。古峥从赤槿大陆带回来的妖族丹师所炼就的仿制辟净丹便是古行试用的,但是那辟净丹除了能祛除瘴气以外,就半点效果也无,甚至于还赶不上眼前的这股药香的效力,周围的月狼双眼放光,期待地看着墨轩。
只有月狼古峥目光中带上了一些茫然,他辗转万里去赤槿求取丹药,其过程自是曲折艰辛,因此对丹道并非一无所知。实际上,炼丹最怕丹气散失,真正的丹道高手炼丹之时,别说鼎内灵草的气味,就连元气都是极少散发出来的。墨轩的架势看似高手,其实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门徒丹师,这个样子能炼出比赤槿大陆的妖族大师还要高明的丹药吗?
墨轩对众月狼的表现自然有所感觉,但是他可没空理会这个了,如果说凝练炎玄霜是整个过程最为痛苦的部分,那么合丹便是最难控制的部分。虽然还是“合元明性印法”,但是墨轩的手法已经多出了很多变化。随着丹气渐渐形成,必须要根据鼎内的状况随时调整印诀的强弱与时机。墨轩一种一种草药逐个投入到鼎中,随着草药增多,控制起来便越发困难。此次同时炼制的药草比原来多了十倍有余,而复杂程度和控制难度却至少增加三四十倍,以墨轩现在的修为依然有一种将要失控的感觉。
墨轩咬紧牙关,强运元气,在这个紧要关头绝对不能放弃,稍微松懈一点恐怕就要前功尽弃了。墨轩的手法越来越快,几乎化作一团虚影,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众月狼感觉出墨轩的吃劲,一个个都紧张地看着他,当真恨不得能冲上去帮忙。
这种紧张的场面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凝丹的时刻,墨轩不敢松懈,立刻抬手投入一块石凝脂。正如古峥所想,墨轩对丹气的控制还不到家,所以他必须要在收丹之前利用一些特殊的东西来稳固丹气药力,这样做比较稳妥,但是灵丹的效果便要差好多。
眼见鼎中的氤氲丹气渐渐凝成丹丸,墨轩终于松了口气,浑身突然有了一种乏力的感觉,好似所有的元气都在这次炼丹的过程中消耗掉了。忽然间,墨轩感到气海一阵疼痛,他登时心头大惊,这种痛感墨轩非常熟悉,他在两年前第一次尝试炼化所有灵石的时候,便由于异种元气过度饱和而整整受罪了一个月。现在,他刚刚破阵而出,自然还是处于元气过饱和的状态,炼丹之时本体的木性元气损耗过多,便打破了气海的平衡,六性异种元气开始震荡作乱起来。但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松,墨轩硬生生地压住气海中的痛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收丹的元气注入到鼎中。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鼎中飞出无数的丹丸,墨轩面色苍白,身体颤抖摇晃着,鹏鹏铁翼一振,立刻过去架住了墨轩的身体。月狼王古行瞳孔一缩,也和鹏鹏同时来到了墨轩身边,伸出手扶住了墨轩的左臂。古峥等五个化形的月狼飞身而起,月白色的身影在空中幻灭,那些乱舞的丹丸顷刻之间就被他们收拢在手中。
墨轩对古行轻轻一笑,用虚弱的声音艰难地说道:“成了,试试!”说罢,他盘膝坐下,开始运起天珠法诀,收拢体内暴走的六性异种元气。没想到,出了七劫阵,这法诀竟然还能用,虽然转化元气的效果差了好多,但是用来收拢六个异种气结倒是多少有点效果。鹏鹏一看到墨轩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他的状况了,不由得又在心中哀叹,没有了天雷淬炼,墨轩哥这个元气冲突的后遗症恐怕要持续很长时间了。
古行不清楚炼丹的具体过程,以为一切正常,也就没再多问。他从古峥手里接过一粒辟净丹,顿时一股舒服的感觉传来。古行暗道,果然跟其他丹师炼制的丹丸大有区别,不知效力如何。古行决定先服用一粒试试看,他拈着那粒辟净丹缓缓纳入口中,周围的月狼皆用满含期待的目光齐齐看着月狼王。
忽然间,一个白衣身影疾奔而至。古行抬头看去,来人是负责守卫外围的古炘。
古炘奔至近前,轻声说道:“狐洞的青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