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zha药运回大营的当天晚上,于子清就建议采用夜袭。晚上高昌士兵可能会放松戒备,这样会减少牺牲。
侯君集命薛万均挑选一批身手矫健的人组成敢死队,五人一组护送一个zha药包直至城门下,一共组成了六组。在李恪石阵的攻击下,城门四周的箭孔上已不再射箭。
高昌士兵很快发觉了唐军的行动,城楼上顿时灯火通明,石头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那三十名勇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或是砸成了肉泥。
于子清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三十个鲜活的生命,一眨眼就没了。
城楼上有人用汉语喊道:“你们这群大唐猪,赶快滚回去,小心过不了腊月初八。”接着一阵放肆地大笑。
侯君集脸色铁青,双眼通红。他命人把抛石机和剩下的十六个zha药包一起运过来。
于子清对他说:“大帅,只要炸开城门就行,千万不能乱扔啊,会死人的。”
侯君集横了她一眼,杀气腾腾地说:“我们死的人还少吗?”他命人把一个zha药包装进投石袋,点燃导火索后掷出去。
“轰——”一声巨响,城门被炸开了,上面的士兵被震飞下来。
“好,好——”唐军一阵欢呼。
侯君集一边下令把所有将士集中到城下准备攻城,一边命令士兵继续用抛石机投掷zha药,轰炸墙体。在一声声的轰鸣中,高昌城土崩瓦解。
侯君集下令停止投掷zha药。于子清一看,还剩六个,加上从乱石中捡回的四个,一共还有十个。她不知道侯君集留下它们做什么,便问:“大帅,为什么不把城墙炸完?留下这么多zha药干什么?”
侯君集道:“炸开的口子足以使我军开进城去。剩下的威力弹我要赏给麴文泰和城里的贱民们。我要把高昌城夷为平地!”他疯狂地咆哮道。
于子清感到一阵恐惧,她只想让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减少唐军的伤亡,却没想到给高昌人民带来了灭顶之灾。自己闯的祸还得自己解决。她说:“大帅,请允许我入城劝降。”
“不行!”李恪和侯君集齐声道。李恪一脸紧张,侯君集一脸震怒。
“我绝不允许麴文泰弃城投降,我要把他和他的国都一起送上西天!”
于子清看了侯君集一眼,忽然跃上马背,策鞭奔向高昌城。
“行本,快回来!”李恪叫道。
“反了,反了!给我放箭!”侯君集喝道。
“谁敢!”房遗直和李恪挡在了弓箭手前。因为吴王挡道,弓箭手们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僵持的一瞬间,于子清已经驾马冲进了城门,消失在夜色中。
侯君集强压住怒火,对吴王说:“姜行本擅作主张,已是违反军纪,就该就地正法,吴王为何阻拦?”
李恪将心中的不安隐了下去,平静地说:“姜行本所言不差,如果能说服麴文泰能弃城投降,我军也能少些伤亡。”
“真是多此一举!要是他被扣押,作为人质怎么办?到时候还请吴王殿下原谅臣为顾全大局而舍他性命。”侯君集冷冷地说。通过近几天的观察,他发觉吴王和这个姜行本的关系非同寻常。姜行本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制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让他很不踏实。吴王有了他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刚才他想借机除掉此人,被吴王拦下了。若他真的说服麴文泰,立了大功,吴王的势力就更大了。唉,到时候太子的处境就愈加艰难。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李恪很清楚侯君集这番话的用意,提前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要是十七妹真的死在他手上,那他也是为顾大局而不得不舍小保大了。这个老狐狸。李恪在心里骂道,脸上却很平静地说:“这个不用大帅担心,到时候再见机行事。现在请大帅整顿军队,严阵以待,等候姜行本谈判结果。”
“哼,还是吴王殿下自己等吧。”侯君集跃上马背,打马回营。
侯君集走后,李恪便要骑马进城。房遗直拦住他说:“吴王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去不但不能帮她,只会给她带来危险。麴文泰若无投降之意,你去了肯定会被当作人质。到时候大帅真会以大局为重了。作为一国之君,想必麴文泰不会把一个普通士兵怎么样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公主那么聪明,定能化险为夷。”
李恪听罢,长叹一声,缓缓下马,说:“我真不明白,十七妹为何要进城劝降?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拿下高昌城没有一点问题。”
房遗直牵过吴王的马说:“其实你不懂她。”
李恪一怔,随即笑道:“我和她一起长大,还会不懂她?”
“她不是你的十七妹,她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聪明勇敢善良的人,她真的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每个人在她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吴王,你只心疼我们的士兵,你却看不见其实高昌子民和我们一样,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她为什么要冒险劝降?就是因为这些zha药。”
“这些zha药?”李恪有些莫名其妙:“zha药是她做出来让我们攻城的啊。”
“从你看到zha药巨大威力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你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吴王了。我从来没想过,你的眼中会燃起那么强烈的yu望之火。从你发红的眼睛中我看到了你对无上权力的渴望。那一刻,埋藏在你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暴露了出来。你压根没有注意到不是公主的公主眼中闪过的后悔与痛心。她后悔她的发明放出了你紧锁在理智牢笼中的yu望之兽;她痛心她的发明会夺走一城人的生命,或许将来,还有更多。所以她要去劝降,只为自我救赎。一直以来,我肯陪在你身边,就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与超凡脱俗的淡薄心态完美结合后形成的独有气质深深吸引着我。现在,我不敢保证,我是否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李恪低头不语,此时,他的心中波涛汹涌。八岁那年,他从被宫人称作疯子的骊妃口中听到了那句:“你是天地的精华,你是万物的灵长”之后,他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一颗想要主宰天地的yu望之种。只不过在成长的过程中,母妃一直让他遗忘,忘掉梦想,忘掉希望,忘掉未来,到最后,他甚至忘掉了自己。只不过在这次出征中,受到重重刺激,他麻木的心灵开始苏醒。他才想起,他是天地的精华,是万物的灵长。他的身上流淌着两代帝王的鲜血,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是不平凡的。在看到zha药爆炸的那一刻,他分明在浓烟中看见许多人倒了下去,太子,长孙无忌,侯君集,皇后,魏王,甚至还有父皇。他被他的幻觉吓着了。
没人说话,空旷的战场上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于子清骑马进入城内,竟没看见一个士卒,脚下的地面有些发软,马蹄踩上去晃晃悠悠的。她低下头,借着黯淡的月光仔细一看,路面竟是用一层薄板铺成。透过板与板之间的缝隙能看见下面泛着冷光的铁刺。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幸亏是一个人闯进来,才没踩破陷阱,若是千军万马一起冲进来,岂不全掉进坑里?怪不得城门攻破后没有一个高昌兵出来迎敌,原来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啊。好狡猾的麴文泰。
她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前行,刚过了陷阱,黑暗中亮起一片火光,火光前一队弓箭手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她瞬间就能被射成刺猬。
从弓箭手后面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好大的胆子,敢孤骑闯军营,就不怕有来无回?”
于子清面无惧色,笑道:“要是怕死就不来了。”是啊,一个知道自己死后会去何方的人还会恐惧死亡吗?
那人一怔,眼前的这个唐朝士兵,虽然瘦小,浑身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侵犯的浩然正气。他问:“来我军有何贵干?”
“我要见国王。”
那人打量着他,暗想:该不会是刺客吧。听说大唐高手如云,单就阿史那矩大人的八名护卫被杀一事就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于子清看出了他的顾虑,说:“我不会武功,也没带兵器。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给我吃‘软骨散’之类的东西。”
“那倒没必要。来,我扶你下马。”说着,那人伸出手来。
不知怎的,于子清就被一股力量拉下马来,在她触地的一瞬间,又被那人扶了起来。
“小心,下马要要站稳了。”那人说:“我带你去见国王陛下。”
令于子清惊讶的是,麴文泰并不在皇宫而在军营,看来他是亲自上阵,誓与国都共存亡了。他比她想的要老很多,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但精神很矍铄。在丧失了大片国土的情况下,他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焦虑。
她欠欠身子,算是行礼,说:“唐朝士兵姜行本,参见国王陛下。”
麴文泰道:“听说你们唐人见到皇帝是要下跪的,你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于子清不卑不亢地说:“我们大唐子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中跪国君,除此之外,不跪任何人。”
麴文泰抚抚胡须说:“倒是有些骨气。你找本王有何贵干?”
“我来劝降。”
“放肆!”营中一中年男子怒斥道,抽出刀来。
麴文泰摆摆手,那人不甘心地退了回去。“凭什么要本王投降?”他不温不火地说。
“就凭我军的新式武器。想必国王陛下您已经领教了它的威力了吧。我军还有许多,足以把贵城夷为平地。如果您弃城投降,我军会放城里百姓一条生路。”
“要是本王不肯呢?”麴文泰喝着酒说。
“只怕这里会变成一片废墟,成为人间地狱。为了您的子民和众多将士的性命,您就弃城投降吧,别做无谓的牺牲了。”
“哈哈,”麴文泰大笑道:“本王这里没有子民,只有士兵。”他厉声道:“我们高昌只有战死的英豪,没有偷生的奴才。就算全军覆没,也要和你们决一死战。”
于子清身上泛起一阵寒意,看来他没有罢兵的意思。怎么办?
“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帅,我们高昌没有怕死的士兵,让他放马过来。”麴文泰右侧腰配弯刀的壮汉说。
“慢,既然你有胆量来我营中,就有勇气欣赏明天的血战。来人,把这位勇士请下去,好生招待,明日同本王一起观战。”
“陛下,请你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别再打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于子清恳求道。上来两名武士把她拖出了营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被“请进”幽暗营帐中的于子清感到一阵绝望,她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深感自责,她不该介入到这个历史事件中来。她不该以个人情感的疏密而制造出zha药,没有zha药唐军最终还是会胜利。至于双方的死伤程度,那是历史的客观存在,她不会感到内疚或是悲伤。然而现在,因为她的出现,破坏了这个历史存在,所以死的每一个人可能都与她有关。
透过营帐的缝隙,能看到几颗黯淡的星星。不知李恪在做什么?于子清想,如果说这个时空还有什么割舍不下,大概就是他了。这是一种缘分,她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该不该告诉他,他的最终结局,让他早做打算,逃过那一劫?算了,这样做会打乱历史。她心乱如麻。哎,别瞎想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他。来唐朝快一年了,自己快被接回21世纪了,说不定明天就是她的归期。
李恪和房遗直一直守在城门外,他们期待于子清的身影再次出现,可惜没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的担忧一点一滴的加重。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李恪从来没有想过时间会走得如此缓慢。
第一缕曙光刺痛了李恪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他不能再等了。他迈动两条站得发麻的腿,走到战马旁,跃上马去。
“吴王,你要干什么?”房遗直拦住马问。
“去找十七妹,我不能再等了。”李恪说着便促马前行。
房遗直一把拽住马笼头,声音低沉地说:“不行,公主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再去送死。”
“放手!”李恪厉声说,熬了一夜的眼睛通红通红。现在,他才明白,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冷静点,她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房遗直死死拽住马笼头,不让马前行一步。
“放手!”李恪见他不愿松手,怒喝道:“你再不松手休怪我翻脸无情。”
房遗直一脸静默,如雕塑般牵着马笼头。
李恪大怒,抽出宝剑砍向牵着马笼头的手。就在剑落下的一瞬间,房遗直左手出剑,隔开了剑锋,右手依然未动。
“看来今天不打败你,你是不会让我进城救人了。”李恪跃下马背,墨剑一挥,直取房遗直的要害。
“在我未倒下之前,你是进不了城门的。”房遗直不慌不忙地将剑交回右手,跃身避开吴王的剑锋。
正在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忽然有人喊道:“快看,城楼上有人。”
李恪房遗直立即收剑,放眼望去。在坍塌了一半的城墙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押着一个瘦小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于子清。
“十七妹!”李恪大吃一惊,说着就要上去救人。房遗直一把拉住他说:“吴王,稍安勿躁,弄清情况再说。”
李恪朝他吼道:“你当然不急,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让开,我要去救她!”
房遗直没有松手,也没有发话。“我的担忧并不比你少。”他在心底说。
李恪正要挣脱,忽听得城上有人喊:“今日,我高昌要和你们决一死战。侯君集,有种你就带人冲进来。高昌王已设好了大宴,等着你们呢。”
于子清大叫道:“千万别冲进来,城里全是陷阱!”就是死,也要多救几个人。
“闭嘴,再喊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架着于子清左臂的人恶狠狠地说。
“哈哈,高昌王就知道侯君集是个龟孙子,没种进城赴宴。”一个人叫嚣道。
“谁说我侯君集没种?”一个杀气腾腾地声音响起,侯君集全身武装的出现在了城下。
“大帅,他们抓了姜行本,我们得想办法救她。”李恪焦急地说。
于子清在城楼上叫道:“你们不能上当啊,城内全是陷阱,进城必死无疑。”
“叫你多嘴!”喊话的人冲着于子清就是一刀:“再叫,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于子清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中刀的感觉竟是这样。她咬着牙说:“你们别得意,他们是不会上当的。”
“哼,他们要是不进城,大爷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那人抓住于子清的头发把她拽到城楼边,大声喊道:“侯君集,你要是不去赴宴,我们只好把你的使者还给你了。”
侯君集冷笑道:“扔吧,他本就是个违法乱纪的小兵,我还要多谢高昌王替我整顿军纪呢。”
“她好像受伤了。”房遗直盯着城墙上渐渐扩大的红印自语道。
李恪狠狠地瞪了侯君集一眼,跃上马去,直奔城墙。房遗直随即跟了上去。
哼,很好,很好。侯君集看着他俩远去的身影,在心中说。
“别管我,快回去,危险!”于子清竭尽全力叫道,疼痛已让她渐渐失去知觉。
在两人离城墙还有五尺的地方,墙洞里射出箭来。两人飞身跃起,轻点马头,用剑打飞飞来的箭雨,踏着城墙,几下跃上了城楼。
高昌士兵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躲过箭阵飞上城来,顿时胆怯。那个喊话的人一把抓过于子清,把她拉在身前,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说:“你们,别,别过来,过来我就,一刀杀了她。”
“放开她!”李恪提着墨剑,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怒吼道。
几个高昌士兵被他喝的几乎跌倒在地。那个挟持于子清的人战战兢兢地说:“别逼我,我,我真的会杀了她。”
李恪仿佛没听到一般,一步步朝那人逼近,“放了她,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别逼我。”那人一步步后退,刀锋划破于子清的脖子,鲜血沿着刀刃一滴一滴滴落。
“你已经伤着她了!我数三声,放了她!”李恪紧握墨剑,“一——”他开始数。
看着于子清胸前的刀伤和脖子上的刀痕,房遗直的心都要碎了,他恨不得一剑劈了眼前的这几个高昌兵,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要冷静,冷静。只要对方出现一丝纰漏,他就可以救下她。只要一个纰漏,一个纰漏…….
“二——”
侯君集命令士兵将zha药包装进抛石机,对准城墙。
薛万均问:“大帅,你这是要做什么?”
侯君集说:“只要吴王一救下人质,就立马开炮。”
薛万均嗫嚅道:“这,这会伤着吴王……”
侯君集横了他一眼说:“以吴王的武功,定会逃脱。少废话,一切听本帅安排。”
“三——”李恪剑眉一锁,“三”字出口。那人刀锋稍稍一动,房遗直一剑掷出,正中那人眉宇,血溅了于子清一脸,李恪一把拉过她。
“小心!”于子清惊叫道,她用尽力气掀倒房遗直,又把李恪扑到在地。“轰——”zha药在他们不远处爆炸。
“轰——”接二连三的zha药在他们身旁落下。于子清紧紧搂住身下的李恪,尽最大努力把他护在身下。她感到有很多东西砸在了身上,身体似乎在往下落。渐渐地,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房遗直从废墟中爬了出来,听到远处炮火隆隆,看样子,大军已经开进城去。他挣扎着站起来,来不及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立即寻找公主和吴王的下落,他们应该离自己不远。
他开始扒四周的石头,终于在一堆碎石下找到了他们。公主已被砸的遍体鳞伤,他心疼不已,掰开她紧扣在吴王肩上的手指,把她抱了起来。下面的吴王毫发无损,只是昏了过去。
“吴王,吴王。”他俯下身子呼唤。不一会儿,李恪睁开了眼睛。“十七妹!”他一跃而起,看见房遗直怀里血肉模糊的于子清,不禁潸然泪下:“是我害了她。”
两人匆匆赶回军营,那里有不少伤员,呻吟声不绝于耳。很快,李恪找来了军医,军医把完脉后,只是摇头,说:“没救了,一点脉象都没了。”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两人说不出话来。半天,李恪问:“真的没救了吗?”
“没救了,就算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了。”军医背起药箱,准备离去,今天,他的事情太多了,有那么多伤员要救治,他可没闲工夫在此耗着。
“我命令你救活她。她要是死了,我就一剑杀了你!”李恪的剑“唰”的一下架在了军医的脖子上。
“吴王,不是我见死不救,是真的无能为力。你要杀就杀吧。”
房遗直握住剑身,对军医说:“吴王不会杀你,快走吧。”
军医用衣袖擦擦额头,急忙走出去。
李恪手中的剑掉在地上,他扑到床前,握住于子清冰凉的右手,悲痛欲绝。
“于子清,旅行期限到了,该回家了。”于子清听到空中有人说,她睁开眼睛随着声音慢慢飘起。回头一看,李恪跪在床边握着紫清公主的手默默流泪,房遗直立在一边,一言不发。
“还等什么?快登飞船吧,时间不多了。”
于子清的步伐异常沉重,只要踏上飞行器,她便和这个时空的一切永别了。郁郁不得志的李恪,冰冷脱俗的房遗直,睿智慈祥的李世民,倾国倾城的杨妃,宽厚仁爱的长孙皇后,机灵乖巧的玉奴,忠心耿耿的承基,美轮美奂的皇宫,世外桃源的陶然馆,繁华昌盛的长安街。一切的一切,都要永别了。
于子清闭上眼睛,迈出了第一步。
“十七妹,不要走!”
于子清大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李恪正握着紫清公主冰冷的手哭泣。她的心猛烈地抽搐,比刚才挨的那一刀还疼。
“不管你是不是十七妹,都求你别走。”李恪泪如雨下。他明显感到她的手在急剧变冷,他宁可躺在这里的是自己。她的真实身份已经不重要,他只知道她是他想用生命保护。此刻,他明白了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她就是他的全部。他不能失去她,他不想再次回到那个黑暗的屋子里。
房遗直依旧一脸静默,他的内心却像火山爆发一般:吴王喜欢上她了?!
李恪的眼泪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所有的勇气与决心。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别再想了,你的想法一点都不现实。我们要强行送你回去。”
于子清感到一束亮光笼在了她的身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包围。“我不回去!”她喊道,可惜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泪眼婆娑地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李恪,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这辈子,她是忘不了他了。
“怎么回事?你的接收器呢?”
“什么接收器?”她问,依旧没有声音。
“就是那个锥形玉坠。”
于子清茫然的摇摇头,她不知道什么锥形玉坠。
“任务失败。没有接收器,我们无法送你回去。记住,千万不要做改变历史的事情,否则你会很痛苦。”
一道耀眼的强光,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王,公主的手有温度了!”房遗直惊喜地说。
李恪紧紧握住她的手,真的有了温度。“快去叫军医!”他说。太好了,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宁愿舍弃一切,包括我的生命。他在心里说。
片刻后,军医走了进来,一看,还是那个快要死了的士兵,碍于吴王的情面,他只能再诊一次脉。他搞不懂,吴王对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普通士兵为何如此上心。
不号脉不知道,一号吓一跳,几分钟前脉象全无的人此刻竟然脉象平稳了,真是怪事。为了证实这不是幻觉,他又号了一次脉,的确脉象平稳。他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怪事。
“怎么样?”李恪焦急地问。
“怪了怪了,刚才明明没有脉搏了啊,现在怎么会脉象平稳呢?”
“她到底有救没救?”李恪问。
“请殿下放心,这位兄弟没有生命危险了,只需静养。我给他开一些治外伤的药,按时上药就行。”军医从药箱中拿出一瓶白药递给吴王。
“有劳军医。”听到她性命无忧后,李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军医拍着脑袋走出营帐:难道是遇上了借尸还魂?
于子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刺心的疼痛席卷上来,她不由得抽了口冷气。“没走,我竟然没走,哈哈,哈哈哈。”她在心底笑道。
“你终于醒了?”李恪搂住她,热泪落在了她的脸上。
“小心,吴王,她的伤势很重。”房遗直急忙提醒。
李恪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抹掉眼泪笑道:“我太高兴了,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他想,她应该不是自己的妹妹。
她露出一丝笑容说:“我叫于子清。”
这时帐外一阵喧哗,房遗直走去帐去,片刻又走了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恪问。
“我军打胜,收兵回营了。”
“哦,打胜了。”李恪的情绪似乎不怎么高。这场战争,让他差点让子清死在这里。
“死伤如何?”于子清问。
“有zha药开路,我军伤亡很少。高昌军几乎全军覆没,麴文泰带着侥幸活下来的人逃走了。”
哎,都是她的错,她不该造出zha药来。
忽然,帐帘被揭开了,侯君集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倒在地。
李恪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压住心中的厌恶,说:“大帅这是何意?”
“臣有罪,且罪不可恕。在你和房参将在城楼上救姜行本的时候,一个士兵操作失误,把威力弹掷向了吴王,险些让你丧命。这都是臣治军不严,请殿下降罪。”
“大帅何罪之有啊?你在入冬前攻下了高昌,我军伤亡人数又不多。你是我朝的大功臣啊,回朝后我还要奏请父皇嘉奖你呢,快快请起。”李恪逢场作戏,扶起了侯君集。
“吴王的胸襟真是令臣敬佩。今晚军中设了庆功宴,还请吴王参加。明日我军就开拔回京,臣估摸着入冬前就能回到长安。”
“今晚的宴席我就不参加了,姜兄弟伤势严重,我得守护着她。”
“吴王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臣派人把酒菜送过来吧。”
“有劳大帅。”
侯君集告退,他走后,李恪的笑脸立即拉了下来。房遗直说:“回京的路上也不能掉以轻心。”
“子清伤得这么重,我们最好能另行回京。”李恪说,他的心里已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