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看来昨晚没有睡好，清晨起床的李战，眼睛是红肿着的，电脑可以轻松关机，而人的大脑就不同了，李战强迫自己的大脑进入休息状态，但结果呢？可想而知。
天依旧亮了，它可不管你是否睡好，这个道理李战是明白的，所以他带着倦意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李战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他说不清楚自己这时为何又打开电脑，也许是想再回味一下昨晚的那几封电子邮件，或是他想再看一看“月中红颜”的文字，也或许是因为想着柯晓苑。
是心有灵犀？还是天意弄巧？敲门声之后，进来的人正是柯晓苑，李战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他先是愣了一下，又赶忙将电脑关闭，这些动作里透着的慌乱，是不难发现的。
柯晓苑笑了笑，“忙什么呢？这么紧张？电脑里有什么？”
柯晓苑的问话，让李战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之处，他极力掩饰地笑了笑，“我紧张了吗？”转而又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怎么先不来个电话？”
柯晓苑做了解释，她是一大早直接从家里来的，因为顺路，所以来之前没有打电话，她是为春节期间旅游公司的工作安排，来请示李战的。
李战说：“你那头的事情，你定就可以了。”
“春节长假，旅行社肯定是要加班的，这事我自己是能定的，不过……”柯晓苑说着，停了下来，也许她觉得在说下去之前，总是需要顿一下的。
李战带着关切的语气与表情，问道：“不过什么？”
柯晓苑微微笑了笑，“我今天来，主要就是问问年终奖的事情，我想这事我是没法定的，给不给旅行社的员工发年终奖？如果给他们发，发多少？这事还是要你来定吧？”
“发，当然要发了，员工辛苦一年了，怎么说，这也是应当的。”李战说。
柯晓苑说：“今年山水旅行社的经营仍是亏损的，要发年终奖的话，这资金……”
李战抢过话来，“我知道，亏损的事不用再提了，边境游那一块的账面上亏损了不少，但集团公司还是为此而赢利的，年终奖的资金就从集团公司的账上走……”
年终奖的数额，以及春节期间旅行社的一些工作安排谈妥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冷场，柯晓苑其实是想再继续说些什么的，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样说出来，冷场总是令人尴尬的，柯晓苑又勉强笑了笑，之后准备起身走了。
李战显然也是有话要说的，或许他也不知道怎样开这个头，见柯晓苑要走，他终于打破了这种令人尴尬的沉寂，“哎，年底了，公司的事太多，好长时间也没和你聊聊了，有半个月了吧？”
“是有半个月了，我知道你很忙。”柯晓苑又坐稳了位置。
李战说：“旅行社要加班，那你春节还回家过年吗？”
柯晓苑微微苦笑道：“加班！对我也不例外，反正也是一个人，不回家更好。”
李战默默点点头，两人又陷入沉寂之中，柯晓苑注视着李战，那眼神分明就是期待着李战能够说出一些有实际意义的话来，李战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应该是沉默的，于是他说：“最近事情挺多的，春节我也不准备回去过年，不过父母家还是要去的，我打算这两天抽空回去一趟，就算是给老人家提前拜个年。”
柯晓苑点点头，她说：“嗯，那是应该的。”
李战说：“你父母家也在省城，要不，我们约好一块儿回去，好吗？”
柯晓苑想了想，微微点头说：“为人儿女，是应该回去一趟的。”
此事就这么定了，柯晓苑刚走，李战接到一个电话，是江中天打来的。李战有些不解，自从上次和江中天在酒桌上闹崩了，其实就是表明了道不同，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什么昔日的老战友了，那他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江中天说自己刚听到汇报，所以特为昨晚夜袭一事表示慰问，毕竟是老战友了嘛。李战不冷不热应付了几句，算是道谢，也算是回礼。
江中天说：想请李战出来聚聚，好好聊聊。李战称公司事太多、太忙，他谢绝了。李战的话说得还算柔和，但态度很明确。
江中天无奈，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再和李战好好谈谈，再做做思想工作，可显然这些想法只是一厢情愿。
打这个电话之前，江中天就预想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仍有些不甘心，于是他在电话里问：“如果昨晚持枪的劫匪真要是劫持了你，或是他的子弹击中了你，你怎么办？再如果有下一次的劫持怎么办？”
李战冷冷笑道：“你说的只是如果，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我想这事不该问我吧？这应该是你们警察的事，如果你的假设真就出现了，我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警察要都管不了的事，那我们这些老百姓还能怎么着？”
江中天耐着性子，说道：“我不是跟你讨论这些问题，我的意思是如果匪徒手里没有非法枪支，那么结果可能就会完全不一样，就算对社会、对个人造成什么危害，那程度也是有限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战当然明白江中天的意思，不过他认为江中天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对谁都没意义，既然这样，那还说它干吗？
“好了，你是公安局长，说的自然有道理，那就这样吧，我这里事情太多，以后有机会再聊吧，真不好意思，我马上有个会，先到这吧，再见。”李战说完，没等江中天再发出声音，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何建军的病床前，孟玲玲已经守了一夜，刑警队的另一个同志刚刚赶过来，准备和孟玲玲换班。
这时何建军醒了过来，伤口以及手术的原因，他仍发着高烧，但意识已经渐渐清醒了，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玻璃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刚刚醒来的何建军正在努力适应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恍惚。
孟玲玲见他醒了，微笑地俯下身来，轻声说道：“建军，你没事了，医生说只要你好好休息几天，就能好了。”何建军将手缓缓移至左胸的伤处，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勉强微笑着点点头。
孟玲玲在此已经守了一夜，刑警队的同事知道她很累，于是他对孟玲玲开玩笑道：“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好好跟建军亲热亲热，五分钟以后，我得跟你换班了。”
“去死！”孟玲玲笑骂道。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何建军感觉头很痛，但意识已完全清醒，转而他闭上了眼睛，此刻也许他的眼前已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别的问题都不用提了，关键这里面竟然又有顾小年的出现。
何建军皱着的眉头，让病床边的同事感觉到他的伤口的确很疼，然而何建军更痛的地方则是在伤口下方的一公分处，毕竟是亲兄弟，却背道而驰，怎不叫人心痛？
雷虎早晨上班顺路去了医院，途中他考虑到了何建军的心情，身体上的伤口自然没必要担忧了，医生也说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康复。问题就在顾小年的身份上，何建军也是刑警，设身处地为他想想，让他了解顾小年的真实身份，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雷虎最终还是否定了这种想法，在他看来，这反倒是完善性格的一桩事情，何建军内向的性格给人感觉倒是冷静，但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极易一根筋、钻牛角尖，这次就算是磨练他的一次现实版的教材。
雷虎根据顾小年反馈的信息分析，这个案子也快到收网的时候了，雷虎憧憬着在何建军出院之前，或许案子就有眉目了，所以从原则角度出发，雷虎决定还是让何建军先憋着吧。
到了医院，雷虎先就何建军的情况问了医生，之后去了病房，关心问候的话自然是要说的，雷虎又问：有什么需要和要求，何建军摇摇头。雷虎叫他配合医生好好休养，说着也就该走了。
“哎……”何建军突然叫住了雷虎。
“怎么了？”雷虎问。
何建军顿了一下，又摇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雷虎多少能够猜出何建军的意思，“建军啊，有什么话就说，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的？”
其实雷虎心里还是有点发软了，他想只要何建军发问了，自己就这个问题多少还是可以做一些暗示的，但何建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武斌和李战一样，昨夜也没有睡好，是啊，烦心的事似乎在黑夜里更显现出搅扰的能力。胡老板订的那批货，还有那些似乎无处不在的警察，就够让武斌忧虑了，这下更好了，坏事情就喜欢这样，老往一块儿凑，之前冒出来一个侯锦荣，事情好不容易刚刚平息，这还没多少日子，又杀出一个侯锦坤，看样子这个侯锦坤比他弟弟还要蛮，好在这次是有惊无险，武斌带着这些问题的搅扰进入睡眠，可想而知，这样的睡眠，质量会是怎样的。
工作还是要做的，不过武斌起得很晚，赶到公司已是上午十点多了，到了办公室的头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电话打到保安部，保安部经理接的电话，武斌让他通知顾小年，马上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儿，身着公司保安制服的顾小年来到了武斌的办公室，“武总，你找我？”
武斌笑眯眯地让顾小年坐，“是这样的，根据你最近的表现，还有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经研究，决定提前结束你的试用期。”
“喔，好，那谢谢武总了。”
顾小年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但似乎没有达到武斌预想的那种喜悦程度，他依然笑眯眯地补充道：“出了试用期，你的工资奖金就不是原来那个数了，我说过海川非常注重人才的选拔和任用，只要你付出，就会有回报，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而在海川就更能体现这一点，回报的多与少，完全取决于付出的多与少，具体的就看个人怎么做了。“
“付出就会有回报”，当然了，顾小年坚信这一点，他认为自己的付出是巨大的，所以他相信成就也会同样是巨大的。对于武斌的这个决定，顾小年的面容给予了响应，他说：“武总，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好好干的，你和李总能够把我留下，我就很感激了，现在又给我这样的待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和李总失望的。”
武斌微笑着点点头，“你有这个态度就行了，”武斌说着，取出顾小年的简历，说道：“你的简历我认真看了，根据你的特长和专业，我看你就到公司小车班报到，具体工作就先负责给李总开车。”
“好的。”顾小年答道。
武斌接着说：“昨天的事你也在，所以给李总开车是一方面，另外李总的安全，你也要用点心，李总是公司的掌舵人，如果他要有点什么意外，那我们这么大一个公司……”
顾小年没等武斌的话说完，就表决心道：“我明白，请武总放心，不管危险来自何方，我都会尽最大努力，所谓一息尚存，战斗不止，大话我不敢说，但这一点我想我是要做到的。”
顾小年的这番话是出自内心的，他所表达出来的，和内心真实想法保持着统一，执行着这样一种特殊工作，而把持着如此的统一，这就应该算是一种境界吧。
有了这种境界，武斌很自然地把顾小年所谓的努力，理解为另一种景象，其努力的根源与本质究竟是怎样的？至少这个时候武斌不再多想了，他正为顾小年的豪情感到满意与欣赏。正在此刻，武斌的手机响了，通过来电显示，这是本市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胡老板打来的，武斌接了电话，有些纳闷，这个胡老板怎么又不打招呼就入境来到狼州，此行目的不用多问，武斌猜得出来，依照武斌的习惯，在通这样的电话，他是应该清场的，然而今天他却没有这样做，或是因为他想在这个时候，应该表达出对顾小年的尊重与信任。
武斌接电话的同时，他招手示意叫顾小年坐稳，在电话里武斌没有说到任何细节的事，稍寒暄几句后，便和胡老板约定好半小时后出去见面细谈。
因为工作性质，顾小年自然是一个有心人，从这个短暂的电话里，他虽无法判断来电者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能感觉到此人多半来路较为神秘，因为电话中已经透露此人就在本市，如果是正常往来的生意人或是朋友，自然应该直接来公司谈事情，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出去见面谈。
武斌挂断电话，他说：“小顾，就先暂时这样安排吧，你还有什么意见？”
顾小年答道：“我听武总的，我没意见。”
武斌说：“好，那就这么定了，但有几点要求，你要做到，”顾小年点点头，武斌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工作倒是轻松，平常也没什么事，但要保证随叫随到，工作时间你就在小车班办公室看看报纸什么的，手机呢，要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对了，你的手机好用吗？如果不太好，你就去买一个，回头到财务上报销。”
“那不用了，我的手机挺新的。”顾小年答道。
武斌点点头补充道：“这就是个工作要求，你别以为真就让你二十四小时待命，其实给李总开车最省心了，他这个人平时很少出门，叫你手机一直开着，就怕万一有个急事什么的，你说是吧？”
“这个我明白，我会干好的。”顾小年说。
武斌说：“那好，你今天就到小车班报到吧，人事部的手续我去办，回头你把保安制服交到保安部就行了。”
“好的，武总，那我现在就去了。”顾小年说着站起身来。
“行，你去吧。”顾小年快走到门口时，武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叫住顾小年，“哎，还有个事，你的手机费，月底把话费清单拿到财务上报销。”
顾小年说：“不用了吧，那不合适吧？”
武斌笑着说：“哎，这不是对你的照顾，都是一样，因为你的手机也为公司服务嘛，这也是制度，你要严格遵守哟，这个月底就可以报了，好了，你去忙吧。”
报销手机话费也算制度？武斌的这个看似差点遗忘的制度，并非是瞬间冒出的灵感，而是在昨晚就已想好了的。李战提出要用顾小年，武斌也没有充分理由提出异议，但他始终感到不是那么太放心，用还是要用的，但此人的来路一定要弄清楚，武斌想好了，一是去找叶有义，他是公安局副局长，想要查一个人的底，应该是有非常便利的条件和手段的，所得到的结论也应该是具有权威的；其次，武斌就想到了手机，通过手机话费详单，就可以了解顾小年的通话记录，武斌相信这是鉴别一个人的本质以及隐私，最便捷、最简单，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尤其头一个月的话费详单，如果顾小年心里有鬼，那么他就不会去报销了，仅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顾小年也正为此感到一阵不安，倒不是因为话费详单上有什么破绽，顾小年一直以来都非常小心地使用这个手机，这时就更能体现江中天对此要求的必要性。
顾小年从这一点上能感觉到，武斌并不是完全信任自己，至于话费详单，顾小年认为这里面是找不出毛病的，即便有毛病的存在，那也没什么关系，凭现在的技术手段，提供一份没有毛病的电话单，那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需要把此事向江中天说明即可办妥。
对于今天的这事而言，顾小年更多的还是喜悦，这说明这一阶段的工作是有成效的，给李战开车，相信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机会，或许离胜利的日子就不太远了，顾小年带着这种心情离开了武斌的办公室，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按武斌的要求去交接工作，而是去了公司的洗手间，目的只有一个，因为之前在办公室里，他就对武斌的那通电话产生了兴趣。
这次顾小年没有直接与江中天通话，毕竟这里是海川集团，所以顾小年必须做到谨慎，他坐在马桶上给江中天发了一条短信，内容为：我的工作已调动，现为一号专职司机，一切顺利。另：二号半小时后要与某人见面，其人可疑，地点不详，二号正在公司，就要出发。
江中天的这部专线手机从不离身，他第一时间看到短信，顾小年的意思，江中天当然明白，同样他也能理解顾小年此刻用短信方式的原因。
江中天立刻通知雷虎，并布置了对武斌的监控，遗憾的是，负责监控的刑警并没有发现武斌离开过海川集团，半小时，一小时，直到午饭时间，结果还是一样。
江中天和雷虎也觉得奇怪，看来是顾小年的消息上有点问题，但也不能就此作罢，江中天要求继续对武斌的监控，起码要等到顾小年的再次来电，之后再考虑监控行动的撤消。
事出有因，武斌是准备去见胡老板的，就在出发前，胡老板打来电话，说是有其他事情要办，马上要走，于是两人在电话里把应该谈的事情都谈妥了，其实胡老板的确是为军火之事来到狼州的，但就在十分钟前，胡老板突闻自家后院起火，无奈他要尽早赶回去。
电话里武斌也拍了胸脯，他说半个月内一定交货，武斌叫胡老板放心，说是货已经装箱，就等待着一个好的时机运出国境，他叫胡老板把剩余款子准备好，另外就是等通知，随时准备接货。
有了武斌掷地有声的承诺，胡老板多少算是安心些了，他终归还是信任这个长期合作的伙伴。
有了这通电话，刑警针对性的监控自然没了结果。午饭之前，顾小年的手续已经办妥，他已到了新的岗位和新同事聊起了天。
吃过午饭，顾小年抽空又给江中天发去短信，在短信的交流中，江中天说明监控未果，武斌并未离开过海川集团，顾小年也无法判断其中的究竟，他如实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