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歌声一起,观众都惊叹着循声望去,少女也诧异地瞪大眼睛,手中的琵琶却不曾停。那琴声与歌声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一起,糅合出一种前所未闻的江南风情。
如意和青云几乎同时张着可以吞下面盆的嘴巴望向自己的主子。
玉环手指打着拍子,指甲与碗碟敲击出清脆的丁零声,她歪着头吟唱着,不是为了装深沉摆谱而是在动脑回忆歌词。这歌还是黄远下到她MP3里给她听的,没想到此时此刻,在一千多年前的长安倒应景地唱了出来。
不得不说杨玉环留给她一副好嗓子,将男子的歌唱得有声有色淋漓尽致,如果换作她自己来唱恐怕连副歌都唱不上去。
一楼的观众们沸腾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歌词奇怪韵律也奇怪的歌,但是却又那么动听,有种别致的韵味。
黑衣中年男子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半晌都合不拢嘴,盯着玉环打量了许久才浮上一抹惊为天人的笑容。
“小姐……”如意显然被她吓到了,她想提醒玉环这样的行为是搅局,可是小姐的歌声这么美妙,她竟然不知道,而且比起台上的专业歌姬都毫不逊色。
琵琶声嘎然停住,绿衣少女提着裙子缓缓走下台来,对着玉环行礼,柔声道:“这位小姐好嗓子好歌声,永新愧为歌者,特来向小姐请教。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玉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一时兴起惹出了祸,连忙摆手说我不过只是唱着玩的,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永新娘子啊,久仰久仰。永新却一步上前将琵琶递到玉环手中,语气坚定,“请小姐将歌唱完,永新感激不尽。”玉环苦笑望着手中的琵琶,朝如意青云投去求助的眼神,两个丫头只是摇头,表情似乎在说你自己惹的祸我们帮不上忙。
脑筋一转,玉环又将琵琶交还回去,对着娇小又执着的俏脸道:“明儿我再来,好么?”又俯下身在永新耳边嘱咐了几句,小美人的脸由惊转喜,头点得如同捣蒜般勤快。
众人还坠在云里雾里不知其然,玉环一行三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永新依依地送她们直到坊门口才转身返回。如意扭头问玉环,小姐你跟永新说什么了她肯放你走?玉环只是笑,说这两天都要来长乐坊做客了。如意又是满脸不解道,小姐那永新唱的是什么歌呀,让你触景生情开了金口?
“那歌叫《湘君》,说的是上古舜帝去南方巡视,死于苍梧。娥皇女英寻夫途中,泪染青竹,竹上生斑,潇湘竹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我听到潇湘竹总是会想起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所以才情不自禁的哼起来。”玉环望天长叹。
“好一个潇湘竹,好一个情不自禁。”突有男子爽朗的笑声从她们身后传来,玉环愕然转身,那黑衣男子面带微笑抚掌叫好,白衣少年面无表情目光却定定地锁在玉环身上,身后还跟了两匹骏马。
难道这二人一直暗地里跟着我们出来?刚才还摆明了对我们有兴趣,现在又像跟屁虫似的发表见解,看来是有目的有预谋的。玉环心里嘀咕着,却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黑袍男子见玉环行礼哑然一笑:“这位姑娘有趣的很,歌唱得奇妙,礼也行得奇妙。”
青云低声道:“娘娘,怕是他们早看出我们是乔装的了。”
玉环倒也释然,自己粉面葱手,刚才一曲《潇湘雨》一出口明明就是女子的声音,现在还装模作样地上前行男子之礼,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黑袍男子满脸笑意,不怒而威,他也向前一步迈到玉环面前,颀长的身材足足高了她一个头有余。玉环抬头凝视这个中年美男子,的确是和白衣少年有几分相似,面目却更俊朗,越看越觉得眼熟,倒是跟自己父亲杨玄璬都有点神似了。
男子笑着问道:“不知姑娘芳名,祖籍何处?”
如意快步冲上来,一脸的防备神色:“你问这个干嘛,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时白衣少年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你们小姐口音非常奇怪,我们只是问问罢了,你何必如此慌张?”
玉环微笑着制止如意再次开口,这丫头有时候说话做事就这么冒失。面前二人一看就是长安城里的贵族达官,世界之小难说以后会再次碰见,凡事谨慎为好。于是她笑着欠了欠身:“小女子幽州<1>人士,闺名俞青青。”
话一出口,如意青云眼中尽是不解,而两男子此时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姑娘的口音如此奇特!”黑衣男子笑道,“往后姑娘还会到长乐坊听曲吗?”
“那倒未必,有缘自会再相见。”玉环笑答。这不就是古代的搭讪吗,虽然她答应永新以后经常来长乐坊,但并不代表她想见到这神秘的父子二人啊。若自己不一展歌喉的话,估计也没了这么多破事,她不免在心里骂自己。
白衣少年将马匹牵来,两人一跃而上,中年美男子又抚须笑道:“好一个有缘自会再相见!希望在下能再次听到姑娘的歌声!”话音甫毕,一扯缰绳扭转马头潇洒而去,爽朗的笑声渐渐回荡开来。而那白衣少年驾马梭巡一阵,俊脸毫无表情:“在下薛蛟,左卫任职。若姑娘在长安遇到什么麻烦,可来左卫将军府找在下。”话毕拱手引马离去。
玉环楞在原地,这是啥意思,叫我到他府上去找他干嘛?以为我是外地人来长安卖艺的啊?郁闷。眉头扭成一团,嘴也撅了老高。青云挽住她的胳膊,一本正经道:“王妃娘娘,那薛蛟我倒是有印象了。”
“哦?”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就是立节郡王郢国公李崇简<2>之次子,薛蛟。如若住左卫将军府的话,那至少是个三品大将军。”
“李崇简?”玉环讶异道,“难道那个老男人就是太平公主的儿子?那个后来被赐姓李的郡王??”那薛蛟不就是太平公主的孙子,唐玄宗的外甥么?关系有点复杂,她要好好整理一下。
玉环边走边想,脑袋里装满了浆糊,如意却又不停的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唱幽州曲儿了?你怎么想了俞青青这么个名字?小姐你……”玉环满头黑线对她说:“你慢慢问,不要急,我一个一个给你解释……”
那厢的薛蛟驾着马,心不在焉地低着头。黑衣男子瞅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朗声笑道:“蛟儿可是在想那位俞姑娘?”
薛蛟不置可否地先摇头,又点头,引得男子更加畅快地笑起来。
“我替你做主,蛟儿要是喜欢就把她招入府内吧。”
“我只是觉得这姑娘很特别,并没有别的意思。”薛蛟抓紧了缰绳,目光投向夕阳。男子颔首不语,略一夹马驰骋而去。他何尝也不是觉得那俞青青美貌绝伦,风采特别呢?天下之大,可如此奇女子却罕有啊。
爽朗的笑声在一轮落日中越飘越远,渐渐消弭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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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在如意漫天的问题里边说笑边逛着,玉环把所有的答案都归结于心血来潮,如意自是不依,她与羽化从小一起长大服侍了玉环那么多年,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还不知道?待她准备继续刨根问底的时候,已经到了寿王府门口,李想儿箭步上前请安道,王妃娘娘,殿下已经归来多时。
玉环问殿下在哪,李想儿躬着腰领她往内殿走去,正巧碰见李瑁提着件白斗篷急匆匆地往门口走。他见了玉环赶忙上前将狐毛斗篷披在她肩上,语气不无责怪道,你跑哪去了也不给下人们留个口信,我回来派人找了你半天,真是急死人。
她泛出个笑容;“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清楚的很。
李瑁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以后不许这样了,去哪都要跟我说一声。”玉环不停的点头,靠在他身上边走边说,把下午遇到李崇简和薛蛟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他眯着眼,白皙的脸庞上尽是戏谑:“你在哪遇到表叔和薛将军的?”
她心虚地打哈哈:“长安啊,哈哈。”见李瑁眼神有凝结的趋势于是老实交代,“长乐坊……”
“去看歌舞吗?这也倒符合你个性。”他却笑了,没有像玉环想象中那样发脾气,语气越发温和:“你想做什么你想去哪我都不会管你,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跟我说,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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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幽州:所治在今天的北京、河北一带。
<2>李崇简:生年不详,开元12年(724年)九月二十三日卒,时年约在36-43岁之间。(因本文需要,设定其人在开元23年仍然尚在。)先天二年,太平公主意图废唐玄宗李隆基,薛崇简因劝阻於母而遭鞭打。公主事败,儿女俱受牵连,惟薛崇简幸免,恢复官爵并赐皇姓李,视同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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