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衣服的料子还是不错,正经的徽州细布,价格可不怎么便宜,但这么一身金贵的料子,在他身上还真是可惜了,皱巴巴的很显然被很粗鲁地蹂躏过了,所以看起来格外的落魄,给人第一眼印象不好啊。再看了,果然这一张脸也是很平常的,扔进人堆了,连个渣都激不起来。
诶,这个印象有点耳熟呀。然后我在仔细看来看去,确实我是没见过这个男人。所以就很诚实地摇头了。“大叔,你什么啊,到处乱认亲戚可是很不厚道的。”
那位大叔呆了呆,似乎也在思考,然后也摇了摇头,然后说:“……只是见姑娘有点面善。”
因为实在是无聊,本公主又不像菔缨那只变态势力都能伸到大牢中,在牢里的待遇还不是一般的差,真的是很无聊。所以就算为了转移下疼痛的感觉,本公主还是很有心情打量那位邋遢的大叔。然后突然冒出了一句:“你是沈老爷,怎么落到了这个地步?”
感觉挺不可思议的,我突然就知道原来那个就是朱雀巷大朱门的沈老爷,他家的下人还欠着我半个月的月钱呢。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奇怪,沈老爷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原本就该是存在传说传闻中的,按理我应该是不可能认识的,但我还是认出了他,然后我感觉身上的伤口更痛了。
因为铸币案沈家被大理寺查封,然后等城卫军得到消息冲进沈家大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地的尸体和晕倒在地的唯一活人沈谦诚。
据说是因为仿制铸币被揭发,沈谦诚一怒之下杀人灭口,携眷逃窜的时候被英勇的城卫军一举擒获。据说沈家跟江洋大盗有染,因为分赃不均,被全家灭口,要不是城卫军来得及时,估计他一条老命也要葬送了。据说沈家多行不义,然后老天降怒,劈死了全家。据说……
当然对于那个生活在传闻中,神秘非常的沈谦诚,我当时还是没有认识到的,居然还挺大胆地直直对着他打量来打量去,跟他聊得还挺愉快。在对他涉及私造铸币案件中表示了深切地同情后,然后提出了要求。“沈老爷,我只是在你家做了半个月的点工,麻烦您老跟各位大人们说去,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沈老爷看我的眼光像是颇有点失望,只是本公主没空去关心这个了,笑话,私造铸币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名,总不能希望本公主头晕了一时义气跟着他去送死吧,况且今天还算是第一次见面的。
沈老爷神色黯淡了一下,然后说:“大理寺一向秉公执法,想必不会冤枉好人的。姑娘……你若是能出去,悦儿她……算了。等查清楚了,应该很快就会放姑娘出去的。”
要是评选啥叫人间地狱之类的,估计大理寺绝对能排名上十,这点从不分青红皂白进门就一顿酷刑伺候可以很明显看出来。但是对一个貌似活不了多久的人,有些话还是不用说了,所以我翻翻身,耐心地等待着可敬的大理寺卿们查舒坦了,想起无辜的我还在大牢里苦苦期盼。
不过还好,事实证明本公主的人品还是蛮好的,至少平常好吃好喝的没白讨好,大约在一两时辰后,说实话,牢房里光线太暗,又不能看到日头,所以对于时辰的估算可能有点不小的偏差。不过重点是,还好有人来了,而且来的还是很友善的。
迷糊中似乎听见了脚步还有锁链抖动的声音,所以我还是很敬业地想睁开眼看个仔细,一瞄,居然发现有一大团黑影猛的扑上来,以无比大的力气,使劲勒着我脖子,嚎啕大哭:“公主,公主,你还没死吧!被打成这样了,好可怜,哪个奴才敢这么大胆!”
感觉那一霎那,我似乎是见到了我死去多年的老爹,然后那个凶手终于哭痛快了,才想起看我一眼,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把我扔到地上。
天,终于是活过来了。我大口地喘着气,决定暂时不去计较这种几乎可以算是红果果谋杀的暴虐行为。因为看小可眼泪汪汪地可怜模样仿佛随时就会扑上来,在蹂躏我可怜的身体。所以我几乎是立刻,立即,马上摆着手说:“别激动,别激动,我还喘气呢,饿不着你们的。呀,呀,小可你压到我伤口了!又流血了!”
一阵混乱啊。
我主要的事情就是一直警惕着小可,防止她一激动又借着高兴的借口来谋杀我,伤口稍微结疤又裂开真的很痛。小可呢,充分体现了一个皇子府出身的侍女良好的教养,就算叉着腰骂人的样子也还是很高贵优雅的,内容呢,无非是这是公主,这是七皇子夫人,这是皇帝御赐的褚妃,怎么可以遭受如此非人待遇,还被投进了大牢,还被上了刑,要是被七皇子知道,要是被皇上知道,改是怎么雷霆震怒之类云云。望着那一倒霉的牢头大哥,那么个大高个,还被一个小姑娘训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我还是挺同情的,不过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句,要是真被七皇子知道,估计是会雷霆震怒,不过不是为我被抓被打,而是在遗憾怎么就没整死我的!可怜的……
我在为牢头大哥默哀,为自己能出狱高兴中,然后不经意望见了沈谦诚满脸欲言又止,满眼的期待地望着我。
然后不知怎么地,就决定脚一软,刚好摔在了沈谦诚的牢门前,然后沈谦诚极小声极小声地说了句:“狗儿巷十八弄三长两短。”
暗号?我还没琢磨明白,那边正与牢头大哥为难的小可,终于良心发现,惊呼一声,跑过来扶着我以女皇般高傲的步调离开,然后身后是牢头大哥如释重负的一声叹。
其实对于本公主来说,回家面对文诜的唠叨,还不如在大牢里自在,至少就算咱黑糊糊的小耗子鼓起中气来骂人,我也听不懂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