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观行止临哥恼李郎劝小姑瑞姐叙命长
上回说道薛母李夫人欲结亲家,宓姐儿不想嫁与李公子,是故着忙桌下扯瑞姐衣裳。瑞姐早已猜到薛母地意思,只拿不准,如今听得这些话,到底预料之中,也不很惊慌。就与薛母道:“娘,我嫁来才不到一年,倒是与妹子极合地,平日里说笑打闹极是舒心,您老就可怜可怜我,再留妹子一二年罢。伯娘明鉴,不要笑话我们姑嫂这一分情意。况妹子还小,嫁娶呢是不急的。就是真要嫁,也要慢慢议才是个礼数。”
薛母一听瑞姐这话,就知是打岔来了,本欲说他两句,到底自家媳妇外人面前不好说得,就是李夫人瞧着也不是恼的,她也只能罢了,由着瑞姐拿些钗钏首饰地话混岔过去。只心里越发地不高兴,这顿还席她本有意就把宓姐儿亲事定下,为了他俩个瞧着方便特为男女一屋里坐着。如今叫瑞姐混搅了,先前一番功夫算是白下了,她那嫌着瑞姐地心,愈发重了一二分。
再叙那李夫人,她本也有心娶宓姐儿,常常来坐了几回,瞧着宓姐实是个能干地,只是性子过于跳脱,李夫人就嫌不是大家气象。然乡下就这么几家大户,出挑地姑娘确然没几个,宓姐儿算是赶在头里地了,那几家地姑娘实在还不如宓姐。李夫人又不舍得丢了宓姐这头亲心里又嫌着,正是犹疑不定地时候,还要多想想。是以薛母正准备应下亲时瑞姐拿话岔了去她也不狠着恼。反正薛家在这里是跑不了地,宓姐年纪小也不得这么快嫁人,就迟些自己想好了再来说亲也容易。
底下宓姐却着实慌了,她第一嫌着李家,第二恶着李公子。虽则瑞姐拿话混了过去,究竟不知以后还是不是要提起。只上头两个长辈不说话,也轮不到她开口,就开口也无益,她一个姑娘家,能说得甚?只得小心翼翼地瞧着李夫人与母亲地面色,狠是担惊受怕了一回。
这一顿酒席下来,六个人里有三个心思,又兼上两个衣架子似地木头美人,着实无趣地紧,那县里有名地淮扬菜厨师做地一桌好席面,吃在各人嘴里竟如同嚼蜡一般。那打趣地话儿说起也是心不在焉地应酬。
再说男客那头,薛员外本是个闻名地老好人,就随着李大人地话说着,乍看上去也还融洽。只是那李大人大概做过官,总自觉自己比薛员外之流地乡野村夫强上一些,说话间就有些傲气。薛员外还好,到底敬他是个官,倘不觉什么。小临哥却听得满肚地不高兴。就是那李郎,说地话也低俗,满桌人不过应景儿笑笑,内里却不知怎么瞧低他。小临哥左瞧右瞧,本来替妹子择婿眼光就不比常人,自苛刻些。如今又碰着李郎这么个妙人,更把他看做草包一般地东西,他脸色就不怎么好。
这女客男客都各怀心思,言谈词不达意,可怜一顿上好席面草草了事,众人俱不欢而散。好容易送走了李家,薛母教瑞姐顶撞,心情不好自回屋去。瑞姐就看着人收拾碗盏,宓姐本该回去,却留下来陪了瑞姐。
等那收拾碗盏地下人一走,宓姐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厅里,就倚着瑞姐呜呜哭开了。
瑞姐见宓姐哭了,并不说什么,只抱着她,随遣了金兰儿出去禁住仆役不许往这屋里走,就让宓姐儿哭了个痛快。
宓姐哭地差不多了,方注意到瑞姐并不说什么,只让她哭。她自己就先不耐起来,唤道:“嫂子……”
瑞姐爱怜地看着她,道:“哭罢,不哭出来心里也不好受。”
宓姐着她这们一说,自己就羞起来,道:“我,我本也不想,谁知就……,娘真个糊涂,她,那姓李地盯着我瞧,她刚才就通合没见一样。”
瑞姐道:“这事谁又是个想的。你瞧得出那李郎不规矩,我又如何瞧不出?究竟也不能全怪娘,这小小乡下只他家一家是官,娘自是想把你嫁个好的。年轻人心思不正,在长辈看来也不过是小事,自然不肯轻轻放下这门好亲。说白了,也还是为你有脸。”
宓姐就道:“这是为我,怕是就害了我了!我有脸,怕不是他们自己要脸上好看呢!”
瑞姐道:“这是你不知道了,嫁出去地女儿和娘家本是一体,要么一好百好。娘家倒了,在婆家靠谁撑腰?也不是害你,实是天下女人都姓碰,碰着哪家是哪家,待怎样,都是各人地命,怨不了谁谁。”
宓姐道:“我就不信我地命如此不济!”
瑞姐道:“这还不是没有定下。不过嘴上说说,要是劝转了娘,就悔了这桩婚也与你声名无碍。嫂子不敢应你什么,只一件,你哥看着那李郎也不好呢。拼着我和你哥这张脸,必要尽力地劝娘地。”
宓姐冷笑道:“要是劝不转又如何?”
瑞姐道:“真劝不转,也是你地命。你到底年轻些,就和我未嫁是一般地心思,是个不信神佛地。经历了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些,须知人不可与命争,争也是争不过地,徒惹人看笑话。父母之命大于天,从来女人家,就没有真能自主地。”
宓姐哭道:“随你怎么说,我不要嫁进李家!”
瑞姐惨然道:“你要又怎样,不要又怎样?你只瞧见李家不好,须知比这更差地归宿还有呢!快别哭了,叫娘瞧见又更要生气了。”
宓姐虽万般不愿,也知道瑞姐讲地不错,就使帕子捂着脸,随瑞姐回了自家房屋。瑞姐瞧着宓姐地丫头小桂圆接出来。又如此这般嘱咐也一番,瞧着宓姐哭累了睡沉过去,方轻轻起身回了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