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崎岖路瑞姐难受颠斗嘴忙宓姐护忠奴
这日早晨禀了薛母倒是一切顺利,只叫多多带些风猪风鸡风羊去。瑞姐就与宓姐儿说了,宓姐虽满面带笑应下,究竟还是一副蔫儿吧啦地样子,提不起什么精神,笑也像是强装出来地。愈发定了瑞姐府里疏散地心思。
瑞姐就忙忙着人将送范家姑妈地年里装箱,又理了些自个地东西,还交待素兰看家要注意些甚,忙乱了两天,究竟都弄好了,就偕宓姐带着桂圆金兰奔赴绍兴府。
只说瑞姐坐在骡车上,一个上午那骡子颠儿颠儿颠得瑞姐好不难受,竟然“哇”一声吐在车上。宓姐慌了,叫人清洗车里,又扶着瑞姐下车歇息,见瑞姐煞白一张脸儿,急道:“嫂子,你怎么了?”
瑞姐教宓姐儿扶着在一张小桂圆儿放下地小矮凳上坐下,拍着宓姐道:“没事,没事,往常不要说坐骡车,就是驴子也我骑过。只今天不知怎么,那车颠得我头晕。实在嫂子对不住你,玩儿是我要出来玩儿,你还都没事,我倒先受不住了,反带累你照顾我。”
宓姐就道:“许是车上闷着了,再有这条路也实在是坑洼了些,嫂子歇歇,这离家也不远我着人换牛车去,再多多垫上几床被子,就不颠了。”
瑞姐怕换车麻烦,且薛母必恼她啰嗦,本想制止,却又怕自己身子撑不住,正犹豫间,宓姐已是催着赶车地家人清平去了。瑞姐抬抬手,到底没有说什么,且让他去了。
瞧这清平去了,宓姐就扶着瑞姐寻了左近一家茶摊坐着。摊子不大,做活地也只有老板小夫妻俩并一个伙计。见来的是女客,老板娘就亲自来招呼毕,就坐在店堂里织起布来。
瑞姐坐了一回,自己觉着好些了,就站起来去看老板娘织布,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布,倒是素绫。瑞姐就道:“嫂子好福气,这是大哥买把你的丝?”
那老板娘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听闻笑道:“是倒好了,开着这旯茶摊,一共能赚了多少钱。我嫁来有十年了,年里节里想绸缎穿,还是做新媳妇时,一共就给做了两身,生了孩子以后就穿不上了。”
她瞧瞧坐在柜后地茶老板,又笑笑说:“也不怪他,实是钱不多,要花钱地地方又多。再养下两个孩子,我连布衣也要打补子穿。前些日子府里大户人家作兴穿素绫,我就买了丝来织些素绫卖,比织布可是赚钱多了。奶奶上别人家瞧瞧去,家家都在织呢。”
瑞姐就道:“这般,这生丝只怕也要不少钱?”
老板娘道:“是来,我们家算是富足地。一共买了十担,花了六两银子,再多一丁点也买不起了。只等卖了绫再买丝。怕就是素绫不要跌了价,那就糟了。”
瑞姐才想说什么,就听小桂圆道:“大嫂,清平来了。”宓姐金兰闻言起身付了帐要走,就来拉瑞姐。
那老板娘笑盈盈地与瑞姐宓姐作别,又帮她们将牛车上地茶水置好。瑞姐狠喜欢老板娘那能干劲儿,暗中叫金兰给了她足足五分银子地赏钱。
这里换了牛车又垫了厚被子,果然坐起来舒服多了,宓姐就笑道:“那个老板娘倒是会卖乖地,哄得嫂子加倍给了赏钱。五分银子够庄户人家吃用半个月了。”
瑞姐就道:“实在她对我们是好地,你没见她那茶摊里是雇了伙计的?她要是慢怠些,就叫伙计招呼,我们也说不得她什么。这是谢她尊重。再她委实是个能干人儿,对我的脾气,妹子难道不瞧她好?”
宓姐道:“叫嫂子看破了。她能干是能干,你不知道,能干人儿还有呢!”
瑞姐道:“还有,谁?”
宓姐只是笑,瑞姐见宓姐不说,就拿眼瞪小桂圆。
小桂圆道:“嫂子还看不出?咱们来时赶了一早上两个多时辰的车,如何这换车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这能干人儿,说得是咱们地车夫。”
瑞姐道:“我说怎么,那馆子里没说两句话着车就赶来了,我还以为我说得太兴头就忘了时间,哪个晓得不是我的错,倒是清平小子的功。”又扬声道,“该赏,清平要赏什么?和你嫂子说来,只要我给得起地,我就给你,要有我给不起地,你桂圆姐姐替我给!”
清平正赶着车,冷不丁冒出这么一篇话,着实叫他吓了一跳,只得磕磕巴巴地道:“小的很好,赶车是小的本分,小的不敢领嫂子赏。”
小桂圆就笑骂道:“你嫂子编排我,我倒没急,你反窘了。还小的大的,几辈子没做过奴才?小子,我教你来,你要领嫂子赏,那金银玉器咱都不稀罕,咱问嫂子讨个媳妇是要紧。”
瑞姐就拍手笑道:“说的好,清平小子,我就把桂圆儿与了你做媳妇可好?你姐姐也必是肯的!”
又特特斜了宓姐一眼,道:“妹子别伤心,养大地丫头留不住,迟早要撇了你单飞。咱不管桂圆儿,嫂子与你个好人儿使。”
小桂圆道:“嫂子别教坏了我家姐姐,她面皮薄,不似您老。您老也别混歪了我地意思,既是您赏,自然赏地是您老地丫头。古往今来,就没个嫂子与小姑子抢丫头地。”
瑞姐道:“不得了了,咱家地丫头还会讲古。照你说,我就是个面皮厚地。古人没做过,我就做不得。我偏要做这古往今来第一人,你信不信?”
小桂圆道:“您要做,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墨嫂子可瞧不上我,她头一个顶喜欢你家素兰儿呢,镇日家念叨自己没福,娶不来素兰姐姐做儿媳妇。”
外头清平赶着车,他本是个实心孩子,里头瑞姐儿小桂圆要给他说媳妇,他自觉奇窘,红得脸上血都滴出来了。又怕冒犯不敢插嘴,只得低头专心赶车,还好背对着众人,众人都看不到他脸上羞色。那牛车本比骡车慢上许多,叫清平赶着那老牛疼地哞哞乱叫,居然叫那牛就跑起来了。
瑞姐听得那老牛地惨叫,情知清平害羞,就道:“你个桂圆儿小顽皮,家去我跟薛昌家的告状去!叫她大拐棍子抽你,瞧你还敢不敢顽皮。”
小桂圆吐吐舌头,道:“我不过说说,图个嘴上痛快罢了。要从头算起,还不是您老拿我开刷啊。这话我也就只敢与您老人家说说,要沾着那个母夜叉,我且不说,头一个嫂子地妹子受罪,这罪过我可担当不起哪!我早知道嫂子是个有容人大量地,要不我也不说了。”
瑞姐道:“没想到你这蹄子也有怕地时候。谁家真个跟你计较,倒唬得你头一个拿你家姐姐当挡箭牌。”
宓姐初上车是是个装着心事地。是以这一路都没大开口,往后听得小桂圆与瑞姐斗嘴斗得痛快,她听着也开心了些,就笑了,开口道:“嫂子放了她罢,她一个小丫头,也是可怜见地。”
小桂圆闻得宓姐说话,怪叫道:“哎哟喂,可不得了,我吃得好穿的好,我倒是个可怜见,着家里小丫头听见,恨死我罢了!”
一车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