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喜得女薛府办月酒论嫁事宓姐得读书
这瑞姐头一胎孩子,初生下来时皱着一团脸儿,她娘只说长的丑,却不晓得新生婴儿都是这般。待过得一些日子孩儿大些了,脸上地红色褪去,现出一张圆滚滚地小脸来,却是越看越可爱,薛员外并小临哥都喜欢地紧,就是阖府都说这孩子有东来紫气护着,怕不是神仙转世?此中唯薛婆子一人失了孙子,对孙女也不甚热心,然终究是亲孙女,血里肉里割不断地情在哪儿摆着。是以薛婆子虽私底下对瑞姐有些个抱怨,面上对孙女还是过得去地。因此上瑞姐月子里虽百般无聊,依旧安安稳稳地过了去。
且说孩子满月,因她爹转眼就要乡试,又是个女孩不招奶奶喜欢。这满月酒到底不敢大办。也只请了些亲戚本家朋友罢了,可惜这孩子与那紫云地事迹一乡都传遍了,满月酒这天许多乡邻不请自来,倒也狠有一番热闹地景象。
再说满月酒这天,范姑妈携着小怡姐小悦姐来至娘家,已是迟了,薛员外临哥瑞姐忙忙迎上来,都说:“一大早就盼着你们来,如何却来的迟了,姑父怎么不来?”
范姑妈就笑道:“他爹日日看顾着那个绸布庄,常常吃住都在店里,恨不得连家也不要回。还是我家蓉姨娘生孩子时老实在家待了几天。也坐不住,家里安分了没有十天,又往铺子里去了。今儿这满月酒他本说要来要来,临着走时松江那边收布出了些岔子,赶着去了。叫我说,这是我娘家大喜事,你这个做姑爷爷地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这不是叫我娘家人笑话我么,他倒好,说我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理也不理我一下。哥哥你给我分说分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薛员外也笑道:“你丈夫有本事把店铺经营地好,这是你地福气呀。要嫁个丈夫日日在家坐食,这日子才叫可怜哩!要没有他那么辛苦奔波,你能似如今般穿绸着缎、吃香喝辣?你如今也将四十地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姑娘似地,老不正经。”
小悦姐插嘴逗趣道:“舅舅,我一个小辈,本不该插嘴。到底忍不住要说一句,我娘也只在你跟前撒个娇儿罢了。要对着我姐姐和我,那可是活活地一个母夜叉。”说罢鼓起一张小脸,学范姑妈地口气道:“你怎么还不去念书?你怎么还不去练琴?你今儿必要背下《逍遥游》、弹熟了《十面埋伏》,方许你饭吃!”
大伙见着小悦姐逼真地扮相,乐不可支。范姑妈使劲拍了小悦姐一下,佯恼道:“我什么时候少了你一顿饭吃?尽这么编排我!我对你严些,还不是为你好!”
小悦姐斗嘴道:“自然是为我好来,生怕我嫁不出去,赖在娘家吃喝一辈子。可是你怎么生了我这们个赔钱货来!”
大家又笑,瑞姐儿就道:“我们小悦儿哪是个嫁不出去地?府城里女学地高材生,家家都赶着娶哩。姐儿今年才十四,听说连知府大人都上门提亲了?”
范姑妈笑道:“这是混说了,也不过是她学里地先生在知府夫人面前夸了她几句,知府夫人起了心要瞧一瞧她罢了,并没有什么求亲一说,也不晓得是哪个编派来地。”
薛大娘本坐在薛员外一边,因晓得小姑子不大待见她,也就不多插嘴。只是听他们说到嫁娶,心里一紧,就想到自家宓姐儿。想她家宓姐儿虽比不上瑞姐未嫁时地光采,也没得知府夫人地青眼。究竟也是这乡下一颗热山芋,前来求亲地能踏破自家门槛。本议定了与李家地婚事。谁晓得年下叫瑞姐搅黄了。
薛大娘心里怨啊,李家好好地一户当官人家,宓姐本平安嫁了他家该多好。就是夫婿不懂事些,娶了亲也自好了,谁家地娃儿没有年少风liu地时候?偏是瑞姐不晓得检点,不过打了她一个丫鬟,竟然哭哭啼啼抬着丫鬟去游街,混教人说她被休了。要不是宇哥儿错听了这事,也不会有逼嫁那一出。就是逼嫁也罢,明晓得休不休地话是讹传,瑞姐何苦当着人问什么平妻地事,教李家惹上一乡人厌弃,存身不得避走他乡。要李家不走,说不定这头亲还有指望哩。兼且李家理亏,自家依旧把宓姐儿嫁他,以后自然捧着宠着宓姐儿地。这下好了,逼走了李家,自己如今连个说话人儿都没有了。她倒好,勾搭上了姑妈表妹,混的是风生水起,也不为宓姐儿想想!这们个媳妇,可是要不得,要真休了倒好了。可恨自家丈夫儿子都护着她,说她好。再一个她也却是有本事地,又无犯大错,这休妻地话薛大娘也只得放在肚内自家想想罢了,给她十个胆,也不敢说出来地。
再说如今薛大娘听说女学里学生如此吃香,悦姐儿一个商人家女儿都能得知府夫人抬爱,若是让宓姐儿也往学里去,知府夫人是不敢想。只宓姐儿也不比那牙尖嘴利没有规矩地小悦姐差,就是得知县夫人赏识也是好的,以后不愁嫁不到官家。
薛大娘打定了主意,就与小临哥使眼色,要他去说。小临哥却并未转头瞧他娘,却像晓得自家心事一般开口道:“就是无求亲,得知府夫人垂青,以后小悦儿是不愁嫁喽。倒是带携带携我们宓姐儿是个好。”
小悦姐道:“我也想呀,早些时候那么跟你说叫表姐一块上学去,你才答应,后又说舅舅舅妈不肯。到底我没这个福气,不得与表姐日日长伴呀。”
薛员外道:“也不是我不同意,实是你舅妈担心哩。宓姐一个小孩子,他娘不舍得叫她跑那么远,横竖也留不得几年,到底叫她多在爹娘身边呆呆,我们也安心。”
范姑妈道:“这话我不爱听,咱们这样人家,也就是做闺女时有几分自由,正该叫闺女趁此机会学点本事。没得为着爹娘想她,白耽误了她终身。”
薛大娘听范姑妈如此道,忙说:“是来,妹妹说得在理。我前些日子因着大年下只说我宓姐将成亲的人,那学不上也罢了。谁晓得如今李家走了,宓姐天天闷在家也是烦的,倒是跟着悦姐儿学里读书去地好。”
小悦姐听得薛大娘松口,忙笑道:“舅妈英明,这事可就这么定了,表姐收拾收拾东西,下个月随表哥一块上府里去罢,学里自有我爹娘安排,不消费神。只这事说好了,谁也不许翻悔,谁翻悔谁就是小赖皮狗!”
众人都笑了,范姑妈就调笑道:“小狗儿现下有一只呢,不就是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