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曌民风强悍,坚忍却安静,不比祁国满城繁花、满目繁华、锦绣盎然,更比不上素有美人如云、君子如玉、清韵风华的璟国。靖宁城自古便为奚曌之都,迄今一百七十余年,古风遗韵,俨然百年古都。
距离靖宁不过两百余里的茹越山,一阵马蹄由远及近传来,节奏渐缓,终于停了下来。
凌尧卸下野营用的简单工具,与众将士一样,将马赶往河边。
从寒盟关一路赶来,三千轻骑如今却只剩区区三十军士。三千大军途径官道,无论如何瞒不过各方耳目,凌尧索性带着少数亲兵略做乔装,沿着浣东江岸绕道山野间,掩藏行踪。而剩下的三千轻骑则大模大样地沿着官道疾驰,时不时还要制造一些极不起眼的、却“不可避免的”事端,以引起各方的注意。
至于凌尧“本人”自然是要坐在四面不透风的马车中,一路上故意躲躲闪闪,偶而露个侧脸什么的,以示提醒各方她(他?)的存在。
凌尧就这牛皮水袋喝了一口,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对一旁忙碌的女子道:“倾城,令师兄那扮相、那气质可比我像个公主,幸好他是个男子,若是女人还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倾城的脸色一黑,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幕恐怖的画面,却是她那个以性情冷漠闻名江湖的师兄穿着女装,妩媚可人的模样,便是一阵寒战,忍不住埋怨道:“这时节公主还想着说笑,回头师兄见着我,还不将我生吞活剥了。”
“不能当着他的面笑,只好背地里偷笑了,毕竟我们可都是有血有肉的,和你师兄不一样,做不来木头。”
凌尧嗤笑了一声,倾城顿时闭紧了口。
府天门(作者奸笑:天天你就认命做个门派吧!哈哈!)自奚曌开国以来便与奚曌皇室共存,府天门培养出的每一个传人,都会成为皇族成员的贴身护卫。倾城便是凌尧的护卫,而倾城的九师叔方孟则是凌尧的父亲——已故先帝夕玥紫易的贴身护卫。
夕玥紫易突然驾崩,国都靖宁城仿佛在一夜之间易主,方孟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便投奔当年的太子少傅、如今的左相楚悠。楚悠当机立断,令方孟单人匹马,带着着他的令牌,赶在甘后派去传旨的中使到达之前赶往寒盟关,将靖宁城已经变天的消息通知凌尧。
也是他来得及时,刚巧赶上寒盟关一役的最紧要的关头,方孟便在军中多耽搁了几日,然后随凌尧的等一同回京,谁知就在回京的半道上发生了分歧。
既然是兵分两路,那必须要有一人成为凌尧的替身,这本不算什么危险的任务,靖宁城那几位一心盼着凌尧回京,他们只怕早已在城中备好了“盛宴”等待她。这一路只怕比想象中更加平静,但沿途必定会有无数眼睛在牢牢地盯着他们。
然而问题便出现了,三千多将士中,仅有凌尧与倾城二人是女子,倾城以必须贴身卫护为由,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凌尧身边。于是众将士很自然将视线转移到容貌最接近女子的方孟身上。
每当想起方孟冷漠地承受众人的目光,冷漠的换上女装,冷漠地任由倾城摆弄他的发式、戴上钗环,大家不知在背地里笑了多少回。尤其当他神色冷漠地踏上马车,竟几次失足没能上去时,他们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起放声大笑起来。那一刻倾城赫然发觉,表面上一贯不显喜怒的之色的师兄,帷帽下若隐若现的下巴,柔和的线条,似乎凸起了几根青筋。
倾城的眼前顿时一阵眩晕。
那……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咬牙切齿”吧!?
结果分兵以后的一路上,倾城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堪忧,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得罪了奚曌的皇帝她还能逃往别国,得罪了她风华绝代……心高气傲的师兄,只怕天下之大,再无她容身之处!
当倾城半个时辰之内打了第三次寒战的时候,凌尧终于忍不住去宽慰她一番。
“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用意吗!这些年若不是因我……你也不必日日夜夜都与我寸步不离……放心吧,若是令师兄怪罪你,只管让他找我,我来向他解释!”
倾城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心中却无法抑制地狂呼:您为何就不能主动跟他解释一下呢……您是公主,他自然不敢找您算账,回头有什么事还不照旧算我头上。
凌尧自然是听不见她心中的呼唤,只是对倾城“万分感激”的表情十分满意。
这些年来凌尧为了让众将士以及倾城这一类人甘愿臣服,她没少下功夫。平素只要不是什么要紧的场合,她总是笑吟吟地自称“我”,对于年龄资历远长于自己的将军们,她也大大方方地叫一声叔叔伯伯。
她的平易近人使她第一次随军作战时便得到大部分将士的好感,而她在战场上表现出的惊人才华更令所有人刮目相看,日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皇家威仪与非凡魅力,亦将身边的人潜移默化,渐渐为其折服。
只是时日一久,她终于无奈接受已经无人再将她当做女子的事实,再过不久便是她二十岁的生辰,只是美丽不再、最美好的年华不再、简单幸福的岁月已不再的二十岁生辰,将会如何度过?时间愈久,记忆中自己的模样愈是模糊,也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照过镜子,瞧一眼自己的容貌究竟生得如何。
正失神间,忽觉被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住,目光里满是令她脸红的憧憬与崇敬。
凌尧自认这辈子不曾被人这么热情地瞻仰过,起初还有些不知所措,后来时间一长,她终于连脸红的心思也没了,而是每每都被盯得哭笑不得起来。
倾城一边支起篝火,一边对正热情注视自家主子的年轻校尉道:“慕校尉,此处距离魏州已经不远,你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便被一阵豪气的大笑生生打断,谈渊拍了拍慕辰凤的肩膀道:“小家伙,想进咱们赤麟,你那身子板太单薄,可要再练几年才行。”
慕辰凤的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我大伯说我底子不好,不适合练武,只怕这辈子没机会上战场杀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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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来临前先轻松几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