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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孤独的角逐

1980年7月19日,当苏联功勋运动员、三级跳远之神萨涅耶夫高举着奥运圣火由马拉松大门跑进中央列宁体育场时,饱经磨难的莫斯科奥运会终于开幕了!

与历届奥运会入场式不同的是,莫斯科奥运会的入场式上,有16个国家不是持国旗而是持国际奥委会会旗入场;其中有10个国家的代表团,入场时仅有一名运动员走在国际奥委会会旗后面,其场面颇为冷落和尴尬。以这种方式难堪东道主的国家包括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丹麦、葡萄牙、爱尔兰、西班牙、瑞士和圣马力诺。不过,凡事皆有利弊——上述国家的这一举动,正好顺应了倡导奥林匹克运动国际化的基拉宁的思维,他早就主张在奥运会上逐步取消国旗而改用各国奥委会的会旗,向非民族化的方向发展。

莫斯科奥运会开幕式的表演是十分壮观的:一群身着希腊节日盛装的男女青年,护卫着奥林匹克五环旗入场。由神气的高头大马牵引的希腊战车向体育场抛洒鲜花,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主办者一片苦心,希望将现代奥运会与古希腊的奥林匹克传统融为一体。

由于加拿大加入了抵制的行列,上届奥运会东道主蒙特利尔市长无法亲自向莫斯科市长转交那面传统的奥林匹克旗帜。代替德拉波市长完成这一使命的,是在蒙特利尔点燃圣火的两名年轻运动员,这两位青年男女后来结为了幸福的伉俪。

在贝多芬《欢乐颂》的乐曲声中,这两位加拿大运动员向莫斯科市长转交了奥林匹克旗帜。曾先后获得5枚奥运会金牌的著名体操明星安德里亚诺夫代表全体参赛运动员宣誓;曾在墨西哥城、慕尼黑、蒙特利尔奥运会三获摔跤冠军的梅德韦德代表裁判员宣誓。体育场播音员宣读了苏联宇航员波波夫及尤明的贺信之后,数百名化装成奥运吉祥物小熊米莎的少年儿童,进入体育场跳起了欢乐的舞蹈——莫斯科举办了一场壮观的奥运会,前往那里观看奥运会的观众,总数高达550万人。然而,壮观并不能掩饰半个世界角逐的孤独。美国的抵制,使得三足鼎立的奥林匹克世界仅剩下苏联和东德两强争雄。

就在莫斯科奥运会举行盛大开幕式的同时,塔林帆船分赛场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飘扬着西德国旗的游艇——“西德6号”。这是国际奥委会西德委员贝托尔特·拜茨的私人游艇。热爱水上运动的拜茨,曾经与威利·道默一起,竭尽全力反对抵制莫斯科奥运会。虽然他贵为克虏伯财团的首脑,但面对西德奥委会的抵制决定也无力回天。为了发泄对抵制行动的不满和抗争,拜茨把他带有国旗的私人游艇空运到塔林,并把它带进比赛场,用黑色幽默的方式,使人们能在塔林分赛场的开幕式上看到迎风飘扬的西德国旗。

美国的缺席,使得本届奥运会的一些田径项目大为逊色,如男子100米、110米栏、400米栏、男子铁饼及十项全能等。但本届奥运会男子长跑项目却很精彩。在800米和1500米跑中,英国两大超级明星塞巴斯蒂安·科和史蒂夫·奥维特展开了令人窒息的角逐。科夺得1500米金牌和800米银牌,奥维特则夺得800米金牌和1500米铜牌。年届35岁的埃塞俄比亚超级明星伊夫特,宝刀不老,先后夺得5000米和10000米金牌。虽然30多个国家缺席莫斯科奥运会,但女子田径、游泳、赛艇、体操等大项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为这几个项目完全为东欧选手所垄断。

同前几届奥运会一样,奥运霸主依然是苏联。美国的缺席,使苏联几乎独步天下。苏联的金牌丰收,从游泳比赛开始。4年前以16岁低龄,在蒙特利尔奥运会夺得1500米自由泳第5名的天才少年萨尔尼科夫,在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时进入了成熟阶段。这个来自列宁格勒的船长之子,首先战胜了队友克里洛夫和斯图克尔林,夺得400米自由泳金牌。次日,萨尔尼科夫在1500米自由泳的比赛中,创下了14分58秒27的成绩,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突破15分大关的1500米自由泳选手。这意味着,他的每一百米成绩都在一分钟以下。这个梦幻般的纪录,大大地震惊了世界游泳界。

在取得这一惊人成就之后,萨尔尼科夫又与队友合作,夺得了4×200米自由泳金牌,从而成为本届奥运会获金牌最多的选手之一。萨尔尼科夫的崛起,给多年不景气的苏联男子泳坛带来勃勃生机。在美国队没有参赛的情况下,苏联队获得200米自由泳、200米蛙泳、200米蝶泳和400米混合泳的金牌。

田径场同样是苏联选手大显身手的地方。继苏联选手夺得大量径赛奖牌之后,奔达苏克教练率领自己的三位高足谢迪赫,里特维诺夫和塔姆,囊括了全部3枚链球奖牌——自1956年墨尔本奥运会以来,苏联选手在这个项目上还没有过空手而归的纪录。1956年,苏联选手夺得银牌和铜牌;1960年,苏联选手获金牌;1964年,苏联选手夺金牌;1968年,苏联选手获银牌;1972年,苏联选手夺金牌和银牌;1976年和1980年,苏联选手包揽全部奖牌。而此后的1988年,苏联选手再现了蒙特利尔和莫斯科奥运会的辉煌战绩——在汉城又夺走了全部3枚奖牌。

同链球一样,男子三级跳远的金牌之争,也是在苏联选手之间进行的:连获三届奥运会冠军的萨涅耶夫,受到了新秀乌德梅的有力挑战。曾经连续夺得1968年、1972年和1976年奥运会金牌的萨涅耶夫,被媒体尊称为“三级跳远之神”。他是世界三级跳远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英雄人物。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伤病的增加,萨涅耶夫在激烈的竞争中逐渐失去了优势。蒙特利尔奥运会之后,医生对他的两条跟腱先后施以手术。莫斯科奥运会前夕,萨涅耶夫再次受伤,能否参赛已成为疑问。经过强化治疗,34岁的萨涅耶夫毅然第四次出征奥运会,向年轻一代的明星——队友乌德梅及巴西的世界纪录保持者奥利维拉发出挑战。经过顽强拼搏,萨涅耶夫战胜奥利维拉,败给乌德梅,夺得莫斯科奥运会三级跳远银牌,创造了自己运动生涯最后的辉煌。

在先后夺得男子三铁项目,女子800米、1500米、100米栏、跳远、五项全能等项目的金牌之后,苏联又席卷了男女4×400米接力及男子4×100米接力的金牌,在田径场上获得了空前的丰收。

面对苏联游泳和田径选手的辉煌,苏联的体操运动员不甘人后。男子体操明星季佳京在比赛场上鹤立鸡群,打遍天下无敌手,一人共获8枚奖牌(3金,4银,1铜),集男子团体、男子个人全能冠军于一身,并获吊环金牌,成为莫斯科奥运会上获奖牌最多、最引人注目的超级明星。苏联女子体操明星达维多娃向超级明星科马内奇发起挑战,一人夺得女子团体、女子个人全能两枚金牌,显示了苏联女子体操的雄厚实力。

誉满全球的苏联男女排球队唯恐寂寞,双双夺回奥运金牌以证实自己的实力;苏联女子篮球,手球也分别问鼎,担心被金牌遗忘。此外,年轻的苏联击剑选手从法国队手中抢走了部分击剑奖牌,卷走了举重比赛的一半金牌及摔跤,柔道的不少奖牌。总而言之,苏联运动员是莫斯科奥运会最大的胜利者,他们以80枚金牌的战绩强化了自己的霸主地位。

紧跟在苏联后面的,自然是“奥运二霸王”东德。为了参加“老大哥”在家门口主办的奥运会,捧场的东德派出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阵容——345人。与过去一样,东德的支柱项目依然是金牌最多的田径、游泳和赛艇。继在蒙特利尔奥林匹克游泳馆掀起巨浪之后,东德新一代游泳选手雨后春笋般地成长起来了。男子游泳的偶像马特斯由于年龄的缘故已经隐退,女子游泳英雄恩德尔也因为新秀们“抢班夺权”而退居二线。除了波拉克以外,蒙特利尔奥运会的主力阵容全部让贤。出现在新的奥运冠军名单上的,是一代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格韦尼格、克劳泽、赖尼施、施耐德、梅楚克、迪尔斯等。一家意大利报纸戏称东德的游泳训练中心为“魔术师的魔箱”,教练在这个“魔箱”中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金色飞鱼”。这些飞鱼在莫斯科奥运会上打破了许多奥运会纪录和世界纪录,共夺得12枚金牌、10枚银牌和8枚铜牌,以无可争议的事实表明:东德是世界女子游泳第一大国。这个荣誉,他们一直保持到了汉城奥运会。

在莫斯科,东德的赛艇选手又一次“横扫千军如卷席”:他们夺得男女全部14个项目中的11枚金牌、1枚银牌和2枚铜牌,使克里拉茨科耶运河的水上赛场成为东德人的天下。东德的辉煌,使赛艇比赛变得几乎有些无聊。

田径场争冠,东德人也绝不手软。21岁的韦西格不但夺得男子跳高冠军,而且还以2.36米打破世界纪录;女子铅球世界纪录保持者斯卢匹亚内克,第一次试掷便是逼近世界纪录的22.41米,无可争议地领走了金牌;1978年以来13次打破世界纪录的短跑女皇科赫,摘走了400米金牌和4×400米银牌;曾经在一小时之内三破世界纪录的东德女子接力队,以遥遥领先之势夺得4×100米金牌,并以41.60秒的成绩打破世界纪录;但盛年已过的上届奥运会女子跳高冠军阿克曼,在莫斯科奥运会上遗憾地败给了老对手——意大利的西梅奥尼,仅获银牌。最不如人意的,是连续在1972年和1976年奥运会上获女子标枪冠军的富克斯。心理负担过重的大明星富克斯,因水准失常甚至未能进入前3名。

紧张的比赛和激烈的拼搏,使运动员们暂时淡忘了有30多个国家在抵制这届奥运会。然而,当紧张的拼搏过去之后,许多运动员感到心灵深处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一种只有半个世界角逐才独有的孤独感。兴奋、欣喜、激动与遗憾、孤独、酸楚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给参赛选手们留下了复杂万分的情感。

当运动员还在莫斯科奥运村里咀嚼和体味孤独时,万里之外的洛杉矶奥组委主席尤伯罗斯却正在为美国国旗急得焦头烂额。根据奥林匹克宪章的规定,奥运会闭幕式上将升起下届奥运会主办国的国旗。但是,美国总统卡特不允许美国国旗在列宁体育场的上空升起;卡特也不允许美国传媒大规模报道莫斯科奥运会。尤伯罗斯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换不来卡特的升旗许可。一时间,升旗问题搅得国际奥委会、莫斯科奥组委和洛杉矶奥组委不得安宁,甚至连萨马兰奇当选为新的国际奥委会主席的重大新闻也黯然失色。好在智谋过人的国际奥委会秘书长贝利乌女士,想到了升洛杉矶市旗的救急之策,才使这场危机稍有缓解。

洛杉矶组委会找到西德汉莎航空公司,想尽了一切办法将这面市旗按时带进了莫斯科。在这面旗帜到达莫斯科的同时,恰好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选人里根为一场游泳比赛颁奖,这是美国专门为抵制莫斯科奥运会而办的。颁奖仪式上,这位未来的美国总统发表了电视讲话,他认为美国抵制莫斯科奥运会是一大失策。里根的讲话,使似乎忘却了莫斯科奥运会的美国观众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苏联的首都。

呼吁抵制莫斯科奥运会的卡特,大约忘记了下一届奥运会将在美国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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