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对上朝晖了?”
朝欢进门刚刚站定,就听见顾同充满戏谑地一句问话。“对上”,哼,这个老狐狸,也知道他的儿子有多么的讨人嫌。
朝欢略有些赌气,语气就变得硬邦邦的:“顾先生。”
顾同优雅地坐在摇椅上,通透睿智的眼里笑意深深:“小朝欢生气了。”那口吻里饱含了怜惜宠爱,仿佛慈祥的长者呵护心中最喜欢的孩子。
“夜念枫夜挽枫姐弟,夜念枫和我有旧,顾先生早就知道的吧。”朝欢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同,不管顾同表现出来的爱屋及乌的慈祥有多么真实,她也不会沉溺进去。
作为一枚棋子,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当然,即使只是一枚棋子,她仍有选择的权利。
顾同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指指一旁的矮凳:“我知道。坐吧,这样站着居高临下地对爸爸发脾气,爸爸可吃不消。”
朝欢淡淡看了一眼那张矮凳,没有依言落座,反而走去窗前,静静地透过玻璃窗观赏窗外的落日。她感觉自己有些急躁了,在顾同这个机关算尽的老狐狸有意操控的气氛之下,她显得不够沉着,也太被动。
顾同看见她暂避风头的动作,赞赏地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书房内初时隐隐剑拔弩张的形势,在一老一少共同的静谧中缓缓消弭。
窗外的天色渐沉,朝欢平复了心情,开口直入主题:“顾先生,在我们之前的约定里,并不包括夜念枫这一项。”
依照她与顾同的计划,她先是以白夜独女的身份高调地和顾朝晖订婚。期间,在顾同的授意之下,媒体将他和白夜的陈年旧事挖出来大肆渲染,让外界以为顾同是对白夜情深难忘才选了她做长媳。借这个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为助理,下一步,她就会进入娱信集团成为顾同“异常爱重”的助手,从而代表顾同进行一系列的重组计划。
重组计划内的针对的二个目标,正好是目前由顾同幼子顾朝彦管理的ISP业务部分,以及顾朝容管理的娱盛影视娱乐公司。顾同让朝欢以长媳的身份去对付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将集团因经营问题而被迫重组的真相掩盖在家族权利斗争之下,以免引起外界市场的猜疑和动荡。
说白了,她和顾朝晖的这桩婚姻,就是顾同为了挽救娱信精心布下的一个局。至于她能否在这桩假婚姻中将顾朝晖扶持起来,用顾同的话来说则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对于朝欢来说,这桩交易的起点对她并没有什么损害,只是当做一项工作去完成就好。
她一直以为,这项工作中她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她自己,可是毛衣的出现让她开始怀疑顾同。娱信的重组计划涉及的资金量不小,就算顾同如何的胸有成竹,市场的真实反应还是存在很多不可预料的因素。届时摩根大通银行作为娱信最大的债权人,对娱信保持的态度将成为关键。
如果由她来主导整个重组计划,她和摩根大通银行亚太区董事总经理夜挽枫的同胞姐姐夜念枫是至交好友这一层关系,就会成为她和银行之间交流极好的砝码。这一点,恐怕早就在顾同算计之中,甚至可能是顾同选她做儿媳,“钦定”她主导重组计划的关键原因。
“您可以利用了您对我母亲的爱情来做幌子,也可以利用我对我父亲的爱来做胁迫,我都没有异议。但夜念枫不行。”
摇椅轻轻地晃着,顾同阖目微笑:“小朝欢,你担忧得多了。你在华尔街跑了那么久,应该知道作为企业家,在现实的利益面前,个人的感情和利益是做不得准的。像爸爸这样,如果不是为了娱信能够传承下去,爸爸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让你去对付朝容和朝彦呢?”
顾同睁开眼,望向窗前伫立的面色淡淡的孩子,笑容里多了些宠溺和纵容:“孩子,你是生气爸爸没有事先告诉你,伤害了你的自尊?还是怀疑自己的价值?我承认,你那个小朋友,是我对你格外注意的一个原因。不过这一层关系如果不是放在你身上的话,就不具备任何价值了。爸爸欣赏的是你,其他东西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而且夜挽枫那个年轻人,年纪轻轻的能在摩根家族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坐上那个位置,他也不会因为你和他的姐姐是好朋友,就枉顾自家银行的利益。爸爸也可以向你保证,对你那个的小朋友绝对没有一分恶意。其实,昨天爸爸也想过要提醒你来着,不过……小朝欢,你不觉得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是一件很值得得意的事么?”
老人笑得狡黠:“我听说,朝晖和夜挽枫那个年轻人不太对付。还有昨天,你婆婆她是不是去了你那里,正好碰上你那个姓夜的小朋友?”
“顾先生!”朝欢怒了,这个老狐狸。
顾同优雅地摆摆手:“哎哎,小朝欢,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了。不要不好意思狐假虎威,有时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朝欢知道他是在暗示她该适时地借毛衣的力去为自己增加底气,就像可以借他的势对顾朝晖和顾太太有恃无恐一样,可是……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苦着脸接话:“顾先生,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后半句就是狗仗人势。”
顾同开怀地笑了一阵,才正了神色给她上课:“小朝欢,美貌智慧,聪明才干,你的朋友和你的学历一样都是你手中的资源,拿它们去做坏事还是好事,全凭你的内心尺码。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不要以为现在受制于我,就缩手缩脚。你要记住,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小人物,要有生意人的觉悟。你和我,还有你的好朋友,就像搭伙做生意,市场这么大,有钱大家一起赚,大家都开心,就是欢喜的局面。”
朝欢拧眉沉吟,若有所思:原来自己还是没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么?
顾同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闭上眼睛安详地养神。
如此又过许久,齐伯来敲门,提醒可以开饭了。顾同起身拍拍衣襟,向朝欢曲起臂弯:“来来,这是你在家里吃的第一顿饭,要多用点心。”
朝欢挽住顾同,暗暗苦笑:多用点心,怎么才算多用心呢?
听见脚步声,顾太太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眸光闪烁地看着楼梯上的一老一少,神色似乎有些紧张。顾朝晖则站在他母亲身旁,二手插着裤兜,脸上虽不像前头那样戾气深深,眼里却不掩阴鹜。
顾同从容地走下楼梯,状似随意地问妻子:“家欣啊,今天咱们儿媳妇第一次来家,你让厨房准备了什么好菜?”
顾太太怔了怔,笑容不太自然,说话的语气也是干巴巴的:“有新鲜的鲈鱼,还有膏蟹…….”
“哦?有鲈鱼啊。”顾同带着朝欢走进饭厅里,拍拍她的手,又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指着自己左手下的位置,和蔼地笑道:“朝欢挨着我坐。”
朝欢顿时囧了,挨着大BOSS坐,这个地位也太超然了一点吧?饭桌上的局面,就变成顾同坐主位,朝欢在左手,顾太太在右手,顾朝晖在朝欢旁边居末位。
朝欢下意识地瞄了顾朝晖一眼,那家伙一只手轻松地拉开椅子,嘴角噙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轻视,心情一定糟透了。
“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
一道清蒸鲈鱼上桌,顾同随意地念了一句古诗,亲自用银筷夹下鲈鱼的脸腮肉放在朝欢面前的掐金丝景泰蓝小碟里,亲切地说:“朝欢,这鲈鱼火候正好,你要好好尝一尝。”
一片。
二片。
古史有记,古代奢华的贵族,啖食鲈鱼,只取鲈鱼脸上这小小薄薄的一片白玉片而弃鱼全身。如今这条鲈鱼最珍贵的二片肉都已经全部到了朝欢的碟里。
朝欢不由嘴角抽抽,这小小的二片肉,更像二个炸弹。
(还不到11点,总算码完了。呼唤PP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