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刺鼻的味道犹如一株腐土里长出的鸡矢藤,久久萦绕在鼻孔里,刑莪术冲出禅房一脚将醉菊踢翻,竟掉下几片叶子,正在院里晾晒草药的姜半夏立即往醉菊的根部培土,“你既已答应了黄柏就不应该如此,更何况这里是我的院子若是再要杀谁,离了禅智寺再说!”,刑莪术心不耐烦就要发疯,刑璞去了半日也不见回来。
“祝三妹嫁了也许更好,你将她带走你家中的长辈会同意吗?”,姜半夏一边整理醉菊的残叶一边认真的问刑莪术。
“母亲对我向来是有求必应,更何况合萌不过是个凡身。”
“正是,依我看我家二少爷与祝姑娘更配。”,黄柏从身后而来,手里捧着一块绢帕,刑莪术赶紧接了过去,“我就知道,她愿意跟我走。”,刑莪术兴奋的双眼泛红,二人分别竟有两年多,一日不见尚如隔三秋不知祝合萌该有多么的相思成疾,黄柏说祝合萌最近几日的确病了。“刑璞呢?我不是派他去的,怎么不回来复命?”,刑莪术这才想起立了大功的刑璞,黄柏道:“他已经先行去长安了,黄老爷正需要他,我已查清楚迎亲队伍刚刚出发,今夜天一黑就可以去将祝姑娘偷出来。”。
姜半夏觉得一个年轻的小子为所欲为就算了,黄柏竟然也跟着胡为,抱着散发着腐臭味的醉菊要走,“小姑娘要去哪里?”,黄柏问道。姜半夏笑道:“你不用总是跟着我,我又不会被人骗去杀害。”,自从黄柏知道姜半夏在扬州,费了许多周折才做到瞒天过海来到这里,为了不让黄芩知道姜厚朴身在此处只是为了旧友与一个姑娘,便在刑璞的帮助下才骗得黄芩同意黄柏来此调查祝家的事,这一住就是两年。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在寺庙门口给人算卦看病的小生就是当年的姜小姑娘,黄柏着实佩服姜半夏的医术,十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一点没老的确是驻颜有术。从此黄柏看姜半夏的眼神都变了,生怕再次与她分别。
“小老儿同你去。”,黄柏追了出去。
“你现在变得比我还要年轻怎么又自称小老儿。”,姜半夏调侃黄柏的法术。
“我的年龄一直在长小老儿已是将自己叫得年轻了。”
“那我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还请老柏换一个称呼。”
“半夏!”,黄柏这一声将姜半夏叫住,她站在前方许久,黄柏以为她又生气了呢一直站在身后不敢前行一步。
“我要把醉菊送走,你就不要跟来了。”
“也好,你快去快回。”
刑莪术才敢现身,道:“姜姑娘即走了,咱们立即出发。”
一只白狐趴在树干上观察下面的一群人,一个大红花轿中坐着一位身着大红凤袍,凤冠霞帔下一张朱红的小脸在轿外的火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娇媚,她将红盖头悄悄拿了下来,才敢靠在后面休息一会儿。只要听见外面的声音立刻坐好。
一个手持麒麟剑的男子走到花轿之前,躬身行礼:“请问娘子有什么需要,已经命下人去做饭,请娘子稍等。”,“晏公子,现在你我还未拜堂成亲。”,祝合萌的声音很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撒娇。晏殊子立即拱手道歉:“确实是在下唐突了,等拜了堂我再如此称呼,请祝姑娘休息吧。”。
白狐从树上跳了下去,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众人看到这么大的白狐便在惊奇之余都想捕捉它。一股狐狸的骚气将众人熏倒,晏殊子是第一个想动手抓住白狐的自然他成了黄柏第一个下手的人。黄柏幻化成人,是他本来的年老模样,他拄着木杖走到花轿前,“请祝姑娘出来吧。”,黄柏开口发出枯木般的声音。
“他来了吗?”,祝合萌问道。
“合萌,跟我回家吧。”,的确是刑莪术从前就一直殷切盼望的,这句话也是祝合萌最想听到的。
轿帘中伸出一只玉手,刑莪术上前牵住她的手,轿帘随风扬起,从里面走出一个红粉佳人,粉黛娥媚怎能不惹人倾心相待,刑莪术挑下红盖头,低头吻了下去,祝合萌感觉到一阵冰凉掠过唇片,祝合萌羞得低下头,刑莪术将她搂进怀中。
黄柏就这样淡定的看着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说:“情不知所起,年轻人嘛。”,祝合萌将头埋进刑莪术的胸膛,本来二人还要情话绵绵,只是黄柏也不回避就在身后盯着二人,刑莪术久久不愿放开祝合萌,黄柏咳嗽了几声,道:“也该走了,他们就快醒了。”。
刑莪术听到自己的黑马几声低吟,走到大红花轿后面果真是自己的黑马神驹。祝合萌一直悉心照料那匹黑马,也在出嫁和逃跑之中纠结,若不是刑璞和黄柏突然来到祝家小宅祝合萌恐怕就骑着黑马去东海寻找刑莪术了。
黄柏化成白狐跑在前面,祝合萌与刑莪术同乘黑马,落得苏子的红马独自在后面跟着,红马不再有往日的活力,在大路上向左走走向右拐拐。
祝合萌突然问:“我四弟呢?”,刑莪术掌心出了汗湿了缰绳,刑莪术想了半刻才回答:“祝贤弟似乎不愿意我来抢亲,所以没跟来,现在在禅智寺等着我们,到了那里你自然就见到他了。”,祝合萌叹气:“他们都希望我尽早嫁去洞庭湖,让我远离是非,可是我在遇到你时就被卷了进来,我逃不掉了。”,刑莪术抚着祝合萌的面颊,道:“你放心,有我在战神庄就是你的家。”。
行到一座人们送别的凉亭,祝合萌抓住刑莪术的手让他使马停下,进入凉亭想和刑莪术谈谈。刑莪术有些惊慌生怕祝合萌知道了什么,便把白狐喊了回来,白狐趴在亭子上面白尾耷拉下来并且来回摇摆,刑莪术定定心神,问道:“怎么了?你不想跟着我了?”,这个逃婚的新娘毕竟做了亏心事,对于祝青黛和娘亲她是万分愧疚的,她这一去就是抛弃了父母亲人、背弃祝家的列祖列宗,祝合萌眼角渗出泪珠,未语凝噎,刑莪术蹲在祝合萌身前,道:“我握着你的双手就是一辈子,不会放手。”,祝合萌信任刑莪术,道:“我也不会放你走,只是我应该留下一封书信也好有个交待,省得洞庭湖君来找我们家的麻烦。”,“好,我让黄柏把信送去你家。”,刑莪术擦干祝合萌脸上的泪水。
“还有一件事,我娘亲身在病榻,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我。”,刑莪术道:“这件事回到太白山川再说,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和你一起努力一定能求来神水。”,祝合萌与刑莪术额头顶着额头,道:“好,只是不知道你妹妹会不会带上我四弟。”,刑莪术才想起来苏子马上就要出现了,对着黄柏说:“黄柏,你可一定要帮我!”。
苏子整个人趴在红马之上,马蹄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与红马并行,很明显是她在牵着红马往前走,苏子坐起来捶捶腰背,那女子左手竟还牵着刑莪术的黑马。苏子险些没有认出她来毕竟太久不见几乎忘了祝合萌的模样。
“刑莪术这么快就把你抢回来了。”,苏子开口道。
祝合萌笑魇如花,道:“刚出扬州城他就来了,还有袋子里的白狐,多亏了他帮忙。”,黑马上面拴着的布袋中探出一颗狐狸头,它冲着苏子叫了几声,苏子假装听不懂黄柏说的话,已知道祝合萌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被自己心爱之人所杀的秘密,祝良姜临终时放出的雪鹰难道没有回去报信?也许自己真的错怪祝良姜了,可能他并没有和祝青黛来往传信。
“他死了!”,苏子直言相告,神情肃穆。
“谁?”,祝合萌以为苏子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又问了一遍:“是谁死了?”,苏子跳下马站到红马前面,道:“他变成醉菊永远回不来了。”。
“我四弟!他怎么了?怎么会?你们又喝酒了?是不是将他的根拔断了?!”,祝合萌拉住苏子激动的开始摇晃苏子,苏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刚要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就听到黄柏说:“小公主,何不成人之美呢?”,苏子想起祝良姜的嘱托,摸摸怀中的鸳鸯匕首,道:“是刑璞,他使的计策用麒麟剑将他杀了。”,祝合萌抽泣一声即刻昏死过去。苏子将她扶上马背竟然走回头路,黄柏变化出来阻拦:“小公主,这是何意?”,苏子固执的牵着马往回走,道:“晏殊子丢了新娘一定急坏了,我把她送回去。”,黄柏道:“小公主,你这是要报复他们?”。
“如果我真要报复刚刚我就全盘托出了!这是良姜的想法,我应该全了他的心意。”,苏子整个人恍恍惚惚现在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黄柏只能化作白狐跟在苏子身边,时不时抬头跟她说两句话,苏子的脑海中全部都是他们一起历险的画面根本听不到黄柏的话。
迎面追来十几个剑客,他们手中虽然没有麒麟剑却个个身强力壮像是刑钝训练的护卫。苏子被团团围住,后面赶来一位下巴留着一撇胡须的男子,他就是祝合萌的未婚夫晏殊子。
苏子道:“我把她还给你。”,苏子想要离开可那些剑客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晏殊子道:“你偷走我的妻子哪有就走的道理!”,苏子骑上自己的红马道:“那你想如何?”,“自然是杀了你不然你就自断一脉!”,剑客们开始起哄:对,你自断那一脉。不然我们就杀了你。也可以让他自尽嘛!苏子没有心思搭理他们,道:“再不让路别怪我不客气!”,晏殊子道:“你人长得不够高大,口气倒是不小,那就出招吧!”。
麒麟剑从耳边擦过,苏子变出龙爪将麒麟剑弹了回去,苏子吐出海水将所有的剑客都打下马,晏殊子又连刺几剑苏子最后一下竟然将剑打落,“凡人!”,苏子没有想到洞庭湖君修炼仙法道术也有所成,他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想必这孩子是那位假洞庭湖君修道之前与人生的,他的功夫也很低微竟然连法夏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你带走你的新娘,不要再追上来。”,苏子驾马往禅智山方向去。
刑莪术醒来时感觉双脚双手都悬在半空,一个翻身自己竟然直直下落,刚好身下有云雾,刑莪术赶紧施法爬了上去,只是自己法力不济不能腾云驾雾,此处竟是万丈悬崖,小小爬云之术已经撑不住云朵,云渐散成雾,有一只脚露了下去,正在掉落之际白狐叼住衣角将自己拽了上去。
刑莪术惊魂未定靠在一颗树上,“那一年,她偷跑出庄,险些害死我,是不是她把我放到那里的?”。
“小公主中途将我扔下。”,黄柏道。
“是她将合萌送回去了?”
“正是,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她是我妹妹,我不怪她,黄柏,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原谅我吧,不,我给她写一封信,你亲手交给她。”
为了提防苏子,刑莪术和祝合萌换了衣服,眼前的竟是一个比祝合萌还要美的女人,祝合萌突然想到如果四弟能娶到苏子该有多好,双双对对,也不用先让黄柏将自己藏起来了。
苏子眼前红光彤彤,扯下盖头,苏子细看自己的打扮,“难道是在做梦?”。“娘子,你还有何吩咐?”,苏子辨得清这浑厚低沉的声音是晏殊子发出来的,苏子笑笑:“刑莪术跟着刑璞学了不少本事,都已经学会算计我了。”,苏子挑开轿帘踢出一脚,晏殊子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他指着苏子道:“哪里来的丑女敢冒充我的妻子,来人!给我杀了她,免得脏了我的眼。”,苏子听了这话很是生气,一脚踩住晏殊子的胸口问道:“我哪里丑!?”,晏殊子闷咳着:“你,你,你一个女子脸上那么大一条疤还不丑?”,苏子捂住自己的右脸落荒而逃,她跌跌撞撞跑进山林,无意闯进一座破庙,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更没听过有人提起这道伤疤,猛然被他人说自己丑陋内心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慌措中不知如何是好,想起祝良姜又哭了一场。“我这么丑还如此任性妄为,为了自己逃离战神庄全然没有顾及你,难道你为了你的母亲对我全都忍了下来?还是,你真的喜欢我?”,苏子借着月光看着古井中自己的倒影。
祝合萌不敢走进禅房,可是那股刺鼻的腐臭味儿已经让祝合萌相信了祝良姜已去,祝白蔹的牺牲白费了,严落葵的付出也化为飞灰,祝合萌开始挣扎要不要留下,一片挂着血珠的花瓣飘到祝合萌眼前,她双手接住花瓣,道:“三姐知道你不会走远,三姐不会让你失望。”。
“三妹,你要为你娘跟随刑公子,还是为他一个人?”
“有区别吗?姜姐姐,我愿意嫁给莪术,可神水我也要拿到。”
醉菊每日三枯三落,辩世每日诵经念佛超度一个无踪无影的亡灵,姜半夏每日细心照料,祝合萌也时常伴其左右,只有苏子郁郁寡欢整日在禅智寺内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