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他们最后就剩那么点人了，放手杀过去也不费什么事，干嘛还要这么干？”牛大力凑过来，摸着脑袋期期艾艾的问道。
虽然命令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可他这心里老是觉得有点疙疙瘩瘩的。毕竟临时反悔这事，怎么看起来都有点不地道。也和他二十多年为人处世遵循着，说话要算数的信条相抵触，所以刚空闲下来就忍不住过来询问了。
李诰摇摇头，慢慢说道：“讲道义也要分清楚对象，啯匪劫掠山村、杀戮山民时讲过什么道义？就算是有些山村集市明明交上了钱粮，他们也往往出尔反尔不曾放过，我们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更何况，我绝对不能容忍，再有自己人受伤或者是亡故。”
说着手一指那边躺卧着的于何，“如果能免去这些，我背上出尔反尔的骂名又如何？”
牛大力臊红了一张脸，讷讷无语。
“内外有别，大人这才是真正的仁义无双。”施策在旁边恰到好处的赞道。
张兴培正准备开口，没想到仅仅慢了一步就被抢了台词。动了几下嘴也没吐出来点什么，侧过脑袋斜着眼，恶狠狠的瞪着施策，好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施策则视若无睹，一脸谄媚的笑容朝向李诰。
李诰都瞧在眼里，却也没有说什么，扭头吩咐牛大力：“你去找人用树枝编一副软索，带上两个人抬着于何先走一步。我们带着这么多妇孺，天亮了才能启程。记得一回到村子，马上就找些烧酒清洗他的伤口，再用金疮药敷上，切记切记。”
牛大力拍胸脯答应着大步流星的走了。
一旁的李立山又过来征求意见：“我说侄子啊，这人既然都死了，有什么罪孽也都带到地底下去了，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指着那些地上的尸首说道。
“先等等吧，还有一件事没办那，等王林过来再说。”李诰微微笑着应道。
李立山一头雾水的耐下性子等着，没过多久就看见王林屁颠屁颠的回来了，后面跟着杨长笑、蒙冲、王显德等人。一开始，李诰就分出两伍和十几号山民，让他带领着绕到后门，不必进入寨中死死堵住出口即可。这会残敌肃清，大事已了，自然就派人去通知了他。
“嘿嘿，这回可赚了。”王林拎着个包裹，笑的合不拢嘴。“从后门跑的那几个居然都收拾好了细软，刚好撞了个正着，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喏，这不还有嘛。”李诰撇撇嘴。
果不其然，王林见了这么多啯匪的尸首立刻两眼放光，倒好像是看见了满地金银珠宝一样。匆匆把包裹往李诰手里一塞，夺过身旁王显德的火把，冲上前俯下身子细致的在一具具死尸上摸索起来，嘴里还不住的骂骂咧咧：“个杂子，真他娘是个穷鬼，什么都没有。”
摸出来一样又兴高采烈的念叨着：“好东西，好东西，这个金扳指不错。”也不忌讳满手的鲜血，拿着他的收获在死者的衣服上来回蹭几下，立马就放进了脱下自个的马褂缠成的包裹里。
李诰朝目瞪口呆的李立山解释道：“您别见笑，他就是有这么个破毛病，死人身上的钱财也不放过。”
李立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吐了一口唾沫在手里，双手使劲搓了搓，高声招呼着山民去挖坑准备埋人了。这次的工具只有猎叉、竹竿什么的，刨一个大坑看样子是得多费点劲了。
那边不远处，妇孺和毛牯锥、马娃子围坐在火堆旁边，时不时回望一眼大火熊熊山寨，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哀伤，似痛恨，似惋惜。偶尔交头接耳低声说几句，旁边仍在手持藤牌竹枪警惕着的乡勇们目光一扫过来，急忙就慌张的低下头不敢对视。
吩咐乡勇山民们轮番休息，派人看住火堆别让它熄灭掉。要不刚获得了一场胜利，却被过路的豺狼虎豹叼走了，那可就太憋屈了。李诰找了一处干燥点的空地，躺下去枕着双手，望着满天星辰，听着周围鼾声四起，自个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似乎又重新成为了那个文化局小科员，整日无所事事又幸福的在网上闲逛，翻看铺天盖地的娱乐八卦，论坛上和人扯淡斗嘴不亦乐呼。
第二天清晨，鸟雀唧唧咋咋的声音老早就在耳边萦绕，吵醒了睡梦中的李诰。一睁眼恍恍惚惚间，竟有点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足足愣了好一阵才警醒过来。
把那些已经是虚无缥缈的念头逐出脑海，就着水葫芦里的清水洗脸漱口，吃了些干粮。朝早就在一旁等候的乡勇们吩咐：“去寨子里看看。”
这会山寨里的大火早已熄灭，不过仍有余烟袅袅盘旋，一靠近断壁残垣还是感觉有些热浪逼人。
“啯匪们通常都互相防备，各自将财物藏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要找起来倒也方便的很，基本都是在墙间的或者床下的空洞里。稍稍留意，便可发觉。”施策指明了这次行动的方向。
“各自散开去寻找吧，记得一切财物要上缴。回村后再根据你们各自的功劳，予以奖励。”李诰叮咛了乡勇们一声。
“是”、“明白了”众人一窝蜂的应道。
三三两两的满地散开，拿着竹竿随处戳一戳墙壁和地面，顺手再敲敲附耳听听动静，翻出几件财物便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着，看来都是收获颇丰。
李诰和王林、施策几人则去了帽顶玛哈沁居住的院落。施策绕开掉落在地上烧的焦黑犹在冒烟的房梁，穿过厅堂到了后院，指着一处地窖说：“就是此处了，不管是玛哈沁的财物，还是寨子里公有的统统都放在这里。前些年那些公有的大伙还能大概知道个数目，后来玛哈沁大权独揽，也没人敢去问那些财物都去了哪里，为何只见进不见出。”
掀开盖板，顺着木梯子爬了下去，这地窖虽然免于火灾，可里面仍然充满了一股烟熏火燎味，众人都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地窖足有三米深，见底处又横着挖出一个大洞，里面很是宽敞。地上扫的很是干净，墙壁用石灰粉刷过，左右琳琅满目的挂着十来副弓箭，最深处是一个高点的台子放着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旁边杂乱的堆着几口大小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