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碎片在千年前的时空拼接,映出属于那个时空的一些人的容颜。水月姬取出用自己灵力凝出的虚幻水镜,重现了千年之前的他们。
漆黑一片的囚室内微弱的烛光摇曳,黯淡的照亮阴冷的囚室。囚室正中是一个巨大细密的铁笼,用天底下最坚硬的月薇铁制成。铁笼里高高悬挂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未干的血迹从柔软的黑衣上滴落下来,断裂的手腕处巨大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他似乎已经死去,对于这种痛楚甚至没有吐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微弱的脚步声忽然从上方的云石阶传过来,一直走到了关押他的铁笼前才停顿下来。就像是一个谨慎的少女在踮着脚尖走路,淡淡的香气随着那个人的到来而散开,驱散了血腥味。
这样熟悉的香气…….原本静默安静的黑衣男子居然轻轻的动了动,随即抬起了虚弱的头颅,用一双深紫色的眼眸温柔欣喜的看着她。即使苍白的面容被凝住的鲜血所污,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绚丽,仿佛绽放在忘川的彼岸花,绝望热烈的开放着。他张了张口,费劲全力从干哑的喉咙中吐出低弱的话语,“是你…….看来他们并没有惩罚你,这样我也安心了……..”他薄薄的唇角扬起了欣慰的笑意,显得如此的风华绝代,俊美无匹。
她怔怔的望着他一下子憔悴的面庞和遍布躯体的伤痕,那种曾经使所有人倾倒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却在这个阴暗的囚室受着痛苦的折磨——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担心自己会受到天界的惩罚!他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余下的力气都用在关照她的身上!
“不!”碧霜后退了一步,心脏忽然难以遏制的痛了起来,使她忍不住捂住心脏的位置弯下腰,汗水混合着眼泪落在囚室的地面,她迎上他变得惊慌的眼神,不顾一切的脱口而出了一句,“我….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觉得内疚…….我会一直内疚下去直到死亡来到!”
远烟只是静静的看着囚室外痛苦的捂住胸口的她,手臂微微一动,随即钻心的痛楚传遍了整个身躯,紧紧捆住他手臂的铁链哗啦响了一声后猛地比之前更紧的捆住了他,还未愈合好的伤口重新裂开,滴滴答答的血液在铁笼里滴成了一片血湖。她嗅到强烈的血腥气,连忙慌乱的抬起头扑到铁笼前,双手紧抓住缚住他的铁索源头,试图使它松开一些——然而除了粘到一手的血迹,那些可怕的铁索紧紧缠绕着单薄的男子,甚至弄痛了她的手指。
“碧霜。”沉默不语的远烟蓦地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勉强露出毫无血色的笑容,“不用试图松开它了…….你的手指已经开始流血。快回去吧,你私下来探望我…….等同与犯了天界的条规…….我不能连累你。”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余音还没有散去,在空旷的房间飘摇相撞,如同不散的清越琴音。那是他曾经拿她的霜琴弹奏出的绝世篇章,它有一个优美虚幻的名字——华衣调。她一下子捂住酸痛的双眼,泪水还是从指缝间落下。她泪眼婆娑的凝视着眼前深深望着她的俊美男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死亡并不意味着离别,只是不能相见。”他的视线越过她,虚幻而空茫,干净的紫色瞳孔中没有她的影子,只有漫无边际的空洞,就像漂浮着氤氲的雾气。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强行打开坚固的铁笼,走上前亲吻他美丽的双眼。心中仰慕着的天帝,在这一刻也被面前的少年的光芒映照得黯然失色。在她失神时,他忽然笑了起来,显得那样的释然明朗,“只要我爱你,你爱我就可以,刻在三生石上的誓言不会因为死亡褪色,反而会因为遥居异地的两人刻骨的思念更加深刻。”
碧霜并不是一个冷血的少女,她一直以来像敬仰天神那样倾慕着天帝,而在这几个月与眼前的黑衣少年相处后,对天帝的爱一夕消淡。她看向远烟幽远的目光,似乎看到了夜间散发着无限清辉的寒月,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
“十天后,他们就要杀了你……”碧霜伏倒在冰凉的铁笼栏杆上,伸长手臂渴望触到他飘动的衣袂,抑或是一丝柔软的发丝。远烟轻轻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捆在身上的沉重枷锁,语气中居然多了一丝她所陌生的冷嘲,“如果不是他们砍掉了我的双手,我绝对不会任由他们把我锁在这里。所谓的天神…….原来只是一群懦夫。”
“不!天帝不是懦夫!”听他嘲讽着她深爱的男子,她猛地倒退了半步,逐渐离开铁笼,近乎失态的愤怒起来,“你可以讽刺任何一位神灵,甚至折痕,但你不能这么评价他!他是一个完美的帝王,也许他对待你时用的方法并不正确——可他是为了天界所有的神灵!”
远烟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异样的泛起潮红的脸庞,蓦然转开了视线,仿佛看出了什么,再度开口时声音已彻底的冷淡下去,“那么,看来你是一心一意的崇拜着他的,又何必跑来这里看望我这个威胁天界的祸害?收起你泛滥的慈悲心吧,我不需要。更不需要你到这里来散播你所谓的同情!”
她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似乎这样可以缓解剧烈的心痛,被他从来没有过的冷淡语气撕裂了仅存的幻想。于是她起身跨向通往外面的石阶,全身颤抖着迫使自己不去回头再看他一眼。
原来我连你是否爱我都不敢做出肯定的答复。远烟闭上眼,那袭清丽的白衣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渐渐昏沉的意识陷入了深沉的休眠。不愿面对一切。
囚室里烛光黯淡,如同他覆灭的希望,随着她决绝的回身离开,爱也破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