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青宁拿着证件回来还给少熊,转身就要回去,要这么在一个用餐客人边停留这么久,不太好,容易让其他的客人注意到并引起猜测。少熊拦住了,指着子皓特别关切的问青宁,“他叫周子皓,记住了吗?”
青宁再次看向周子皓,这个文静但敏锐的姑娘已经注意到周子皓的变化,又松了一粒纽扣后歪下来一点的领口和额前给少熊揉乱的头发显示这个年轻学生的另一面,一个不同于刚才书生的样子,多了一点点似乎更适合恋人的风情模样。“我叫青宁。”她礼貌地说过,又回看了一下少熊,这才走开。少熊的用意在她看来再明显不过,向她介绍一个好青年,那个坏男孩有的他有,坏男孩没有的他也有,装的坏坏的、痞痞的,只要人够帅谁都会。
子皓与少熊走出饭店,少熊问,“我还有公务,你是回宾馆还是旅馆?”
“我去医院,我知道怎么走。”子皓的手里还拿着他的那几幅稿纸,少熊伸手把它要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点点头,子皓的笔触总是那么容易就找到情绪。子皓羞赧地笑了笑,挥手走向了那边街道。
少熊自己走去停车场,进到车里等着,约莫半个小时后,青宁与她的妈妈从门口走了出来。少熊即刻出来,向她们招手。青宁带着她妈妈走了过来。少熊很直接就问,“你们还得去酒吧对不对?”他看出青宁妈妈有点惊慌,不知道一位警官为什么会跟青宁有交往,所以他一直都用为民服务的态度说话,“我也去,你们上车吧。”
青宁没有犹豫,马上就表达了对这位警官的信任,青宁妈妈被动地跟了进来。
车开上了街道,看着一直不安的青宁妈妈,少熊主动介绍自己,“我的祖籍应该也在瞻部大陆,不过我可不知道这是第几代了。”青宁妈妈讶异地看了看他,少熊回了下头,“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稷山岛。”
青宁妈妈点点头,看了看青宁说,“到她是第三代。”
少熊随意地问,“你在这儿工作?就便就把青宁带这儿来弹琴?”
“不是——”青宁妈露出一丝愧疚,她听到少熊用青宁称呼自己的女儿,这个警官看外貌其实不好接近、脾气不好的那种,但接触下来似乎还可以。就像青宁始终都显得很淡定那样,这个妈妈始终都有一种胆怯,“周末,青宁在这儿弹琴,他们体谅我,这里周末也忙,就叫我每周两个晚上在这儿做帮手。”
青宁始终淡淡地听着,周五在一家酒吧唱歌,到了周六又在另一家,唱不一样风格的歌,周六那家是少熊去过的,周五这家青宁没印象少熊出现过,但少熊竟然走在了对的路线上。她诧异地看着少熊,想等一个回答。
“我是警察啊。”少熊不以为然的说。
青宁与她妈妈带着少熊穿过灯光模糊的过道,来到了简易化妆间,不时几个人打量着少熊,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像一个保镖的样子。这是一家安静的酒吧,极少的情况下才有人欢腾鼓掌,舞台不占主要部分,客人与乐手经常一起合作。少熊站在过道这边,正看到一个客人演唱完毕下台去,大家客气给予几个鼓励的掌声。
青宁走上那个小舞台,她妈妈靠墙边看着。趁着青宁在那儿歌唱,不在她妈妈旁边,少熊又走近了青宁妈一步,“我在重新调查青宁爸爸的事情,”他不动声色说,不急不缓,注意每一个字都让她听到。
青宁妈极力掩饰她的惊慌,一束光刚好从她脸上转过,少熊看到的是一个自己都还没完全成熟起来就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所以只能想像她的丈夫青宁的爸爸对她有多么好,她的神情中显示不忍回首的苦楚。
“重提这事你会很难过,但这事不寻常,我们不是凭直觉去做事,但直觉会引导我们,你要相信我,能不能协助我?”歉意与诚恳同时出现在少熊那张有嫌蛮横的脸上。
有一会儿青宁瞥向了这边,她正用一种诙谐轻快的方式演绎一首歌曲,少熊与青宁妈妈都同时面向青宁回了一个笑容,少熊还竖起了拇指。
“那只是一个意外,真的,只是一个意外。”青宁妈稍稍转了过来,似乎希望这事完全过去,就不要再提起了。开始她想回避,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时间与往事面对,只一会儿,她情绪就像被投入了大火,发出烤焦的气味。
少熊这时显得很冷漠,对这个曾经被过度保护的女人格外轻蔑,别怪我狠心,大家都有过。
青宁妈又重复说,“真的,那只是一次意外。”她控制住情绪,然后强颜一笑,“过去了,不说这事了。”
探问没有收效,可能是出于不信任,也可能是害怕什么、逃避什么,少熊点头表示理解,这么一个警察能为她们带来什么,又不能让她的丈夫复活,或者她真的相信这是一次意外。
她强笑着看着女儿,充满欣慰,“就是我自己太没用了,真的。”接着,眼泪就下来了。一个瘦弱秀气的小女人,原本该在家里相夫教子,结果却换成另一个样子。“不过,我们也很好,真的,还不错,只是我欠这孩子的。”
看得出她也愿意尽她所有来保护这个孩子,该用别的方式来与她对话了,少熊看着台上笑说,“我也才上个礼拜喝酒时才听到她唱歌,真不错!”
“我想送她上音乐学院。”话语中能听出这是多么好一个愿望。
少熊面露讥刺,“她还上音乐学院干嘛,你不怕给教坏了?”
“她要有一个很好的老师,光有一时的灵感跟冲动,那是不够的。”
似乎青宁妈对艺术也有很深的体验,少熊好奇问,“你是不是就是学音乐的?”
“我只是一个收拾收拾东西的。”
少熊看着摇头,疑惑地看着。
“我在一个公司做资料管理员,我没有本事的,什么也不会做,是遗传的她爸爸。”青宁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对青宁爸爸的赞赏。
“尚逸——”少熊说出了青宁爸爸的名字。
“哪里有一天安逸啊!”青宁妈妈面露苦笑,“他也是个老实人,就是他还在的时候,我们也过得紧巴巴的。”她又流露出幸福的回味,对紧巴的日子一点也不介怀。
曾是很快乐的家庭,少熊默默心里想。
青宁妈笑了起来,“我不是抱怨日子穷,我们其实挺好的,他的字叫悠然,他真是这样的。”
少熊愣了一下,“难道说青宁也是尚真的字?”
“只是小名,另外还有个字。”
少熊感叹,“现在,哪家取名字还这么讲究?”
“这是古礼,他们家就这样的。”
少熊又问,“青宁的弟弟青平,那也是小名了,那名又是什么?”
“善,善良的善。”
说到青平,少熊问,“他一个人在家吗?”
“在邻居家,每周有两个晚上,都请邻居照看。”看到少熊转过来的脸,青宁妈继续说,“青平他十岁。”
青宁唱罢两首,走了下来,靠在了她妈妈旁边,又有一位女歌手用她略显沧桑的嗓音唱了起来,青宁很欣赏,出神地看着,在这时酒吧老板直接把工钱交到了青宁妈妈手里,青宁妈妈又显出一点羞愧。
出来,少熊坚持送她们一起回去。快到时,少熊稍停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得买包烟。”
青宁诧异地看过来,“你抽烟?”
少熊点头,那旁边就有一家便利店,他看着旁边的青宁问,“你要点什么?”向她甩头示意一起下去。
下了车,看着街上的建筑,少熊说,“这条街很老了。”
“我爸说,他小时候就有了。”
“估摸着你爷爷小时候就有了。”
“爷爷小时候不在这儿。”
少熊“嗯”了声,想起来似的,“你们也是从瞻部大陆来的。”
“谁知道呢,不是天孙就是大陆,反正不是罗煞国。”
青宁给自己拿了盒酸奶,还是个小盒,少熊尊询地问,“给你妈选个?”
青宁笑了,“她不要的。”回看路边,青宁妈妈也出了车,在路边站着吹风。
便利店出来,少熊点了一根烟,有意离青宁远点。隔着几米,青宁说,“还以为你骗人,你真的抽呀?”
“你抽不?”少熊笑看向青宁。
青宁看向她妈妈,“她看到了不好。”接着“格格”笑起来,“你就别试探我了,我没吸过。”看到了少熊质疑的目光,她有点郁闷了,“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着我跟小飞那样的男孩子混着,肯定是个坏女孩。”
少熊笑了,继续开青宁的玩笑,“你都是坏女孩,那这世上还有没有好女孩?我是实在猜不出来,好女孩为什么偏偏喜欢坏男孩啊?”
“我没有那么喜欢他,我们就是老朋友,他也不是坏男孩。”青宁其实没想象的那么内向,在放松时,她还有一种快乐的个性,一种宁静的快乐。
青宁妈抱着手臂走过来。少熊在垃圾桶边熄了烟,然后迎上她,“青宁说,不定她爷爷是大陆来还是天孙来的。”
青宁妈看着青宁很宠爱地笑了笑,“听她爸说是瞻部的江东。”
少熊看向青宁,“江东,知道吗?”
青宁无意这些,无论在哪儿都不重要,少熊又转向青宁妈问,“应该还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吧?”
“那时候来了很多人。”青宁妈说,眼前一幅难民涌入的景象。
“你呢?你的祖籍?”少熊问。
青宁妈妈笑了,“我是土著,遮摩罗。”
少熊再问,“父母呢?”
青宁妈又是一笑,叹了一口气,似乎又是一个让人感慨的故事。少熊也呼出一口气,心想再问下去,也许还有很多个不幸的表情,“那就走吧,你家里还有一个小的,还在等着呢。”
青宁在灯影里轻松地跳着,带着轻轻的欢喜,“弟弟肯定睡着了。”
少熊走上前,帮她们打开车门。车开动,少熊一直把她们送到楼脚下,自己也下了车,在最后,少熊把子皓给青宁的那张素描递给了青宁,青宁与她妈妈借着路灯看着,都发出赞叹,而后青宁妈妈也用诧异的神情看着车边的少熊。
“就是坐我对面那个建筑师周子皓画的。”少熊又向人推介周子皓,还是学生的周子皓在少熊眼里无疑也还是个男孩,从他在女性面前有点羞赧的表情,少熊就猜大概还是一个还从来没有过女朋友只会读书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