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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做个好人有多难

再一次从拘留所放出来后,大亮并没有什么喜悦激动,因为象他这样的人今天出来,明天也许又进去了。他也没有跟随来接他的已经离异的父母回他们各自的家,也没有要他们的钱,因为他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只顾挣钱而对自己疏于管教引导,如果不是他们不停地内战直至离婚而不顾自己的感受,也许他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成为一个坏人。

回到简陋的出租屋,昔日的几个哥们二乖他们抓的抓逃的逃,大亮一个人更加迷茫无聊。这天他出来闲转,刚出小街就见有个算卦先生在那里给人看手相,大亮就站在一边闲看起来。正在这时,一个老婆婆从那边经过,一见算卦的立时眉开眼笑地跑过来,唤着李先生连声道谢,说李先生算得太准了,她家丢失的小狗昨天真的在李先生说的那个方位找到了,连时辰都没错。老婆婆的话没说完,一辆小汽车又停在了跟前,车上下来个脑袋大脖子粗老板样的人物,对着李先生又作揖又鞠躬,说多亏听了李先生的话,这次生意大赚了一笔,否则连老婆都要赔进去了,说着老板硬把一大叠钞票塞进了李先生怀里……

一见李先生这么牛,大亮不禁来了兴致,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忙上前喊住要收摊的李先生,让他给自己也算上一卦。李先生问他想算什么,大亮就想再考验一下他,就让他算算自己以前的事。那李先生不慌不忙地掐算一阵,然后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亮一听自己的经历他竟然全给算了出来,连小时候尿炕的毛病他都看见一般,当下大亮如遇神仙,对这位李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接下来他就让李先生给算算今后的运气,李先生掐指一算面色大变,说从卦相上来看,三个月之内大亮就会有血光之灾,而且闹不好会出人命。大亮一听给吓了一跳,他对李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因为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于是他求李先生能否破解。

李先生算了半天,摇摇头。大亮面色惨白,丢下十块钱起身要走,可大亮刚走几步李先生却又叫住了他,说可以再给他看一下。大亮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说:“看来我就这命了!”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李先生反反复复掐算一阵,脸上终于现出喜色说:“有了,还真有一条破解之法——不容易啊!”

“什么,快说!”大亮喜出望外。

“就是你要做一个月的好人!”

“做一个月的好人?”大亮有些不解。

李先生解释说,所谓做一个月的好人就是从今天开始的三十天内,大亮不能做坏事,不但不能做一件坏事,而且每天最少还要做一件好事,这样才可以化解他的灾祸。大亮松了口气,说这还不容易,李先生警告他:“你可记住了,只要你做了一件坏事,或者少做了一件好事,你就不可能消灾了!”

大亮还真听话,和李先生告别后就去找着做好事。开始他以为做件好事易如反掌,可是因为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不是好鸟,人人都躲着他,他想做件好事还真不容易。转悠几个小时,终于看见一个玩耍中的女孩被另一个孩子推倒了,大亮跑过去刚要把她扶起来,女孩妈妈却抢先跑过来,生怕被抢走似的把女孩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很不自然地冲大亮笑笑,然后躲避瘟神般急忙走开了。

大亮很失望,他转悠一阵,又发现和他住不远的刘家小飞背着书包边往家走边抹泪哭。大亮赶忙上前询问,小飞一见大亮吓得直躲,大亮这才想起自己说话横惯了,他连忙和颜悦色地问小飞怎么了,小飞这才哭着说有人把自己买书的钱抢走了。小飞父母下岗后靠卖豆浆油条讨生活,日子过得很紧巴,大亮总算又找到个做好事的机会,他赶忙忙掏出十块钱塞给小飞,然后怕他不要自己先跑走了。小飞十分感激地叫了声“谢谢叔叔”,便飞跑回家了。这件事虽然不大,可毕竟是头一次做了件好事,大亮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以前做坏事时从未体验过得愉悦感受。

不过美好的感受没有坚持多久,小飞的父亲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连连道谢着把十块钱还给了大亮……

那一瞬大亮的心情一落千丈,现在他好象理解了有些坏人为什么一辈子做坏事不做好事,因为好人有时不肯或不愿给坏人做好事当好人的机会。

眼看天黑下来了,大亮的心也快凉透了,他买了瓶酒,准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继续做坏人,管他有灾无灾,反正听天由命破罐破摔了……大亮这么想着正往回走,忽然身后有人怯怯地叫了声大哥。

大亮回头一看,却是位长相俊秀而又打扮土气的姑娘。姑娘说自己叫秀芬,刚从乡下来城里投奔在这儿打工的表哥,可是来了才知道那地方拆迁了,所以她一时之间无法找到表哥而她的盘缠又让小偷偷去了,正在走投无路之时遇到大亮,所有就想求大亮收留她一夜。

大亮一听这话不禁乐了,他说:“你想到我那里住?你不怕我?”秀芬摇摇头说:“俺不怕,俺和嫂子住一块,行吗大哥?”大亮想想,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跟我来吧,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可光棍儿一个人儿!”姑娘不信,不言不语真的就跟在了大亮身后。

果然,一进门姑娘一看真是大亮一个人,房间又如猪窝一样乱,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大亮也不理她,往床上一歪,乜斜着秀芬说:“怎么样,还敢在我这留宿吗?”

出乎大亮意料之外的是,秀芬竟然点了点头。

“你、你不怕我?”大亮有些惊讶。

秀芬说:“俺不怕,我相信大哥是个好人!”大亮哈哈狂笑起来:“秀芬,我可告诉你,我在学校就是个坏学生,一到社会就成了坏人,偷东西打架欺负人,我还调戏过妇女,公安局就跟我家一样,警察都跟我是熟人,街坊邻居没有不知我是地痞流氓的——你真的不怕?”秀芬这回真给吓住了,半晌不说话。大亮上下打量着她流利流气地说:“要走赶紧走,趁我还没有对你动坏心!”谁知秀芬不但没给吓走,反倒坐了下来,很真诚地对大亮说:“大哥,你越把自己往坏说,我越觉你不是坏人,我觉得坏人没人觉得自己坏,还怕别人知道他坏们……大哥就别赶我了,这黑天半夜举目无亲,我投奔谁去?”

大亮不说话了。秀芬帮这大亮做了晚饭,两个人一起吃了,大亮就叫姑娘睡在二乖床上。自己在两个床之间拉起个床单。姑娘躺下,很快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大亮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听着姑娘均匀的呼吸,他不但没有一点邪念,反而觉得有种幸福和甜蜜的感觉——收留了这个姑娘,他总象完成了一件好事,他忽然又有了信心。

天亮后,姑娘去找哥哥了,大亮则决定走远一些,到不知道自己底细的地方去找好事做。晚上,大亮心情愉快地回到家,姑娘已在门前等着了,她没有找到哥哥。大量安慰她,答应明天和她一起找。这晚两人开始熟悉起来,互相说说笑笑,很是开心。第二天,大亮真的帮秀芬去找哥哥了,找了几天一点线索也没有,大亮就跟秀芬商量,让她先找先个工作,边干边找找,秀芬当然很高兴,她来城里就是想找工作的啊。在大亮的帮助下,秀芬很快在一家饭店找到了活,而大亮则继续去做他的好事。

秀芬虽然搬到饭店住了,可大亮还是常去看她,两个人的关系反倒更密切了。转眼到了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大亮又出去做好事了——现在他做好事已从被动转为习惯,一天做的好事也不仅仅一件了,只要看到别人有困难,不论事情大小他都会主动上前,现在他觉得天下最快乐的事就是帮助别人做好事,好事做的越多,他的快乐也就越多。

大亮到天黑时才回家,刚到小街就听到有女人喊救命。大亮马上跑过去,却见刘小飞的妈妈倒在地上,说有人抢了她的包,小飞爸爸车祸住院,包里有她刚借到的治病钱……没待她说完大亮早已追了出去。

那人拼命狂逃,大亮紧追不舍,最后到底把那人追上了。追上一看不是别人,抢包的原来正是大亮以前的好哥们二乖。二乖求大亮看在从前情分上放他一马,大亮说只要二乖把包还给小飞妈,他不会为难他,不过他劝二乖还是改邪归正做好人。二乖见大亮不肯让自己把包带走,便嘴上假装答应,暗里抽出刀子,照大亮身上就是一刀。大亮忍住痛,拼死也没有放松那个包。一见大亮真是豁上命了,二乖吓得赶忙逃跑了……

大亮经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他的事迹传开后,电视电台报纸作了采访报道,许多被他帮助过的人都来医院看望他,包括他的街坊邻居,大亮这次真正体验到了好人的光荣和幸福,他发誓以后只做好事不当坏人。他的父母也来看望他,一直守护他的秀芬就和父母一起对他讲了实情——父母为了拯救大亮,找到了秀芬所在的生活服务公司,求他们帮忙,公司就帮大亮父母想出了一条诱导大亮做好人的计谋——算卦李先生老太太胖大款等都是事先安排的演员,学过心理学的秀芬则是总导演……后来眼见邻居们不给大亮机会,眼看计划受挫,秀芬这才亲自出马把送好事上门,给大亮创造了当好人的条件……

大亮听后不但没有受骗上当的感觉,反而紧紧握住父母的手,半晌含泪说出一句:“妈妈爸爸,你们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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