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发高烧啊!”果果那口气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她双手握拳,忙不迭左右环顾,焦急道:“我记得昨天的药还剩下好些呢,我找来给你……啊,对了对了,还要换药……”一提到换药,又想起昨天自己在人家身上么么搞搞的情节,果果霎时间红透了脸颊,特不好意思起来。
他疼得失去神智任由她摆布是一回事,如今神智清醒了还有做同样的事情,米果果觉得自己都有点做不出来。
“不用了,姑娘,”那少年也稍显得有些尴尬,急忙劝止道:“方才我已经自行换过伤药,你替我找些退烧的药便好。”
“嗯。”米果果翻了半天,递过来一副药,慷慨道:“给你。”
少年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看,略微动了动嘴角,一句话卡在咽喉中愣是说不出口。
“快吃呀?”米果果拿来水囊,递给他。
“呃……那个,”少年在果果眼中寻找着‘谋财害命’的蛛丝马迹,又见眼前的少女一副单纯急切的模样,眼眸中丝毫不带半分狡狯讹诈之色,最终只得一无所获地放弃了,苦笑道:“姑娘,这是老鼠药……”
啊?!
——昨天晚上该不是也被她喂的这个吧?还没死真是奇迹哈。
少年沮丧地望着少女。
——昨天就喂他吃的这个呀,还没死真是奇迹哈。
少女大瞪大两眼瞠视少年。
读懂那丫头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之后,少年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我晕……”
“啊啊,咳咳,那个……”米果果十分头大地又转回去,将整个包裹一并提了过来,歉意道:“对不起啊,嗯,要不你自己找找?”反正啊,她这类典型白痴是再也指望不上的了。
少年轻叹口气,点了点头,勉强伸出搭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在包裹中翻找出一副药剂,合着水囊里的水咽下了,这才算松了口气。
“能站起来吗?”果果一边收拾旁边散乱的东西,一边担忧地望着那少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啊,对了,我叫米果果,小米的米,果果的果果,你呢?”
“米果果,真是可爱的名字呢,”少年笑得非常的好看,给人的感觉仿佛初升的旭日一般,又温暖又柔和,好像还可以散发出光芒一样,“你叫我‘小绒’就好。”他顺手将‘小绒’两个字用枝桠写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小绒~”哇,好好听,好可爱,好像洋娃娃的名字哦!
米果果又一个人在旁边心猿意马地YY了半天。
小绒点点头,接着垂下漂亮的脑袋,深吸口气,努力支撑着重伤的身子试图独立站起身来。
尽管他紧抿双唇,强撑着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牵动伤口惊栗出一身的冷汗,却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虚弱暴露得一览无余。
米果果重新将毛毯搭回独角兽背上,又将水囊和包裹原封不动地归位,一回头看见小绒那副惨无人色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是不是很疼?”
本想说‘不会’,可自己这副模样,估计说出来也没有人信,小绒沉吟片刻,轻声安慰道:“还好了,别担心。”
他面色好苍白,又失血这么多,一定很疼很疼的~
米果果愧疚地咬着下唇,扶着小绒上了独角兽,自己却不肯上去:“我走路就好了~”虽然自己昨天‘跳车’也摔得七荤八素的,可比起小绒,她不知要幸运多少倍了呢。
“小米姑娘……”小绒犹豫着要怎么和她说。
“叫我‘果果’就好啦~”米果果实在不习惯被别人‘姑娘’、‘姑娘’地叫唤,那词听起来又疏远又客套,一点都不亲切滴说。
“小米……果果,”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小绒微笑着告诉她:“竹林很大,走出去怕是来不及的。”
“呃……”是嘛?那就骑马吧。
可接下来又是一个尴尬的问题:咱是坐前面好呢,还是坐后面好呢?被帅哥抱着和抱着帅哥固然都是幸福,但是……嗯,为了照顾病人,还是坐他身后吧,要是小绒一不小心途中晕厥过去,自己也好及时拉住他。
考虑好之后,果果也没有犹豫,‘嘿咻’一翻身跳上独角兽,跨坐在小绒身后,双手搂抱住他的腰际,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小绒哭笑不得,扭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原本以为小姑娘家的,怎么也该侧坐在自己怀中才对,可如今倒好,反而两人角色调换了。
“那个那个,偶是想,万一小绒身体不适,又或者受不了颠簸啥的,偶可以保护你呀。”果果不解地迎上他质疑的目光,眼中有着羞涩与不安,更多的却是自信满满:“偶会努力抱着小绒不让你掉下去的。”
她这么说着,却分毫不知道自己这番真挚的言语已经深深敲进了少年原本冰凉冷漠的心间。
于是他回过头,再也没说什么,放开缰绳,由着独角兽带着他们离开这片即将瘴气弥漫的凶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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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昨夜家仆来报,知道米果果被游荡金蟾‘拐带’跑了之后,龙颜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内心却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从平等王府下班回家,又加派人手连夜沿街搜寻,下命令——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要将苏璟兰姑娘给找回来!
否则,他不介意血洗整座卧龙殿为她陪葬。
整个晚上,龙颜大人不辞辛劳地骑着他那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离火兽,率领侍卫团连夜搜寻米果果的下落,奔波劳苦,他没有丝毫怨言,一心只想尽快确定她的安危。
这般责无旁贷的心思,以往从未有过。
是不是……太慌乱了?
明知自己已经犯了自乱阵脚的大忌,龙颜却依旧义无反顾。
心中也曾想象过,如果这时候有人挟持果果以性命要挟自己的情况。
会怎样呢?
心中好乱,完全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呢?龙颜一边想一边不由得暗自惊心:换做平时,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要挟吧!
死一个苏璟兰怕什么?死十个苏璟兰又怕什么?
那卑贱的女孩子已经反复死去过九百九十八次了,不缺这一次啊!
可是……
为什么放不下?
偏偏对一个无才无德,又笨又傻的小丫头放不下心来呢?
自己这是中什么邪了?
往日里那个骁勇善战、心坚如磐石般的右座尊使龙颜大人,现在却可笑地为了一个小女人心急如焚,不眠不休地率领军兵展开地毯式搜索,费尽心力寻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已经很疲惫,很困倦,很不容易再继续支撑下去了。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指挥调度中,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身体的疲乏,他可以不在乎;
嗓子的嘶哑,他也可以不在乎。
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便再也由不得他不在乎了。
当龙颜听说部下终于寻觅到果果下落的时候,刚从近身侍从手中接过一碗煮好的米粥,还没送进嘴里一口呢,便匆匆又递了回去,近侍忧心忡忡地劝阻,却被他一句‘我吃饱了’给堵了回去。
——只怕是‘望梅止渴’也还没见过这么凑效的。
一夜提心吊胆的搜寻,万般揣测,却怎么也料不到临到头来,映入眼帘的,竟会是这么一幕。
寒光熹微的清晨,远方的事物都还是朦朦胧胧的,薄雾笼罩的长空下,四野青山疏薄,道旁古木虬枝,不尽真切。
打着鼻喷的战马与高贵优雅的独角兽在士卒侍从的呵斥下,左右分开,于是龙颜清晰地望见,大道的另一端,一位端坐马前的白衣少年,神色荣辱不惊,不急不缓地策马走来。
不可否认,他生得眉清目秀,神情间俊逸婉约,就仿佛名师手中精雕细琢出来的白玉娃娃一般,无论面庞还是身姿,所展现出来的每一条线条都那么优美舒缓,让人赏心悦目。
可惜龙颜并不欣赏,他要找的是米果果,不是这少年。
正要开口,却忽然看见又从那少年背后探出一颗馒头脑袋,后面胡乱扎着两条麻花小辫,因为睡过一觉的缘故,鬓发散乱,一眼望去,跟鸡窝一样。
“啊,早呀~”那丫头居然毫无自觉地歪着脑袋,笑嘻嘻地伸出手冲他打了个招呼:“你们这么早就起来晨练呀?好厉害唷~!”
“……”龙颜气得牙齿直打颤,一张脸由青变黑,再由黑变青,最后混合出多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感情色彩,让人实在猜不透他究竟在那里一个人腹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死丫头,马不停蹄找了她一晚上,一见面连‘谢’字都没有一个,不识好歹也就算了,居然还给他带了个野男人回来,这不诚心气人么!
……还敢当着他的面不知廉耻地抱在一起——龙颜是宁肯捡回这丫头的尸体也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的说。
幸亏没结婚,否则龙颜这绿帽子可戴定了。
他一个人心里七拐八拐想这么多,谁知道啊?米果果吐了吐舌头,扯了扯身前那少年的袖口,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指了指龙颜,悄声道:“小绒你看你看,那家伙好像唱大戏扮花脸的唷~”
小绒回过头,暧mei地望了米果果一眼,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谁都看得出来那家伙气疯了,偏就这丫头迟钝得无所知觉。
小绒当然不可能答应着去触这大霉头。
人家聪明着呢,又不傻。
“……”龙颜都快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了,呵斥着离火兽靠近两步,居高临下俯视二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我说,苏姑娘,你怎么就不干脆去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