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入宫已有十多日了,吃穿用度,应有尽有,皇上,不,应该改口叫父王才对,派了十多个资深老宫女,成日教授宫中礼仪,唉,我自幼就不喜欢这些循规蹈矩的生活,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蕙儿,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作画!”
蘅、兰、芸、蕙是皇后身边最聪明能干的四大宫女,听说过皇后娘娘是王将军的干妹妹,奇怪,为什么我走到哪都会遇到王家的人。
蕙儿应了声,很快备好笔墨纸砚。这丫头,身材长挑,面容白净,长像十分可亲,我都想认她为姐姐了,但皇宫规矩森严,主仆分明,宫女们行事都十分规矩,我在宣纸上大肆泼墨,勾勒海棠花,从小到大,每次绘画,我都会想起他,他是一个绘画天才,一手研究的写意。他入宫当画师,我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见到他呢。
“公主,您的画艺酷似一个人。”蘅儿幽幽站在我身后,她清丽温柔,有几分像乔瑶雪。
我心中一凛,立刻问谁:“他是谁?”
她微笑道:“是宋画师,他的画风与别的画师不同!”
我心中暗喜,“是吗,皇宫也有这号人?”
“是啊,他画风颇为奇怪,不过娘娘们倒很喜欢。”
我装模作样道:“你去找他过来,帮我画画!”
蘅儿应是,立刻退了下去。
哈哈,当公主就是这点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见谁就见谁。我稍稍整顿衣裳,沉浸在一片喜悦的幻想之中,等下齐哥哥见到我会怎么样呢……
殿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我在殿内踱来踱去,从前也有见他,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紧张。
“参见公主!”他低首收含,翩然出现在我眼前,一袭青衣,在冷清的海棠宫显得更加英姿脱俗,孤高冷傲。
我立刻收神,吩咐宫女们先退下。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耍他一下,“宋画师,听说你的画艺十分了得,竟敢称天下第一啦!”
“不敢,公主言过其实了。”他仍不抬头,语调十分冷漠。
这么傲慢,他胆子还真不少,“宋子齐,你什么态度,敢蔑视本公主!”我假装生气,趁机戳戳他的傲气。
“臣不敢!”
“你不敢?你这样分明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
“臣之责只在于绘画。”
他果然是牛脾气不改,都进了皇宫了,还这么拽,我眼珠一转,嘻嘻笑道,“本公主就喜欢你们这些自命清高之士,嗯,模样还不错,好,明日,我就禀告父王让你当附马,如何?”
此句一出,他果然吓了一跳,“公主,公主请三思!”
我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齐哥哥,你……你抬起头,看看我是谁!”
他蓦然抬头,眼神尽是疑惑不解,带有几分不大肯定,“你是?怡儿?”
我不禁有些失望,从小与他一块长大,如今只不过换了身造型,他就不认得,“齐哥哥,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不,不,你怎么会在这?秀宁公主?怎么回事?”他满腹疑团,莫名奇妙地看着我。
我拉着他在古木桌旁相对坐下,将看到信笺,如何误入皇宫,又如何当上公主,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他愕然不已,“怡儿,你真是太傻了,既然回武陵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你为救我,混进皇宫当差,难道你的方法就很聪明吗?”
“我本想再过几日向皇上请求,上洛阳解救你,没想到你却会……对了,李睿言怎么会那么轻易放了你”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跟你说,齐哥哥,我们回武陵吧,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好吗?”我如实说出自己内心的意愿,什么女子当矜持,这些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神色凝重,悠悠注视着我,内心似乎受到极大的触动。
“怎么?”我有些心急,这小小问题居然要考虑那么久,他是舍不得抛下这里的荣华富贵,还是根本不喜欢与我朝夕相对?
“如今想出宫已非易事,你已经贵为公主,皇上又那么宠爱你,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的!”
我低头自忖,从小到大,他永远都是这么心如明镜,这么理智,他说的没错,皇上几乎离不开我,见我次数比他的妃子们还频,而我,也渐渐当他是自己亲生父亲,离开他,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齐哥哥,你说怎么办?”
“怡儿,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他淡淡道,似乎想到什么妙招。
我点点头,他做事颇有分寸,看他信心十足,定有几成把握,他淡淡的笑容在我心头荡漾,我“厚着脸皮”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他伸出左臂轻轻地揽住我,我心中暗自欢喜,他这么做是不是接受我了。
“怡儿,你说人死后,会上哪呢,是上天堂还是下地府?”他头一回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
“嗯……好人上天堂吧,坏人嘛……”
“我娘她已经过世了。”他忽然变得无限惆怅。
我心中轻轻颤抖一下,宋伯母死了?怪不得那次见他意志那么消沉,他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什么痛苦都让自己一个人承担。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娘,从前还怨毒地希望她早死早好,但是她是齐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走了,齐哥哥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好可怜,我鼓起勇气,以平身最知心最柔和的语调说道:“齐哥哥,你不会孤单的,在这世上,你还有我,我会在你身边一生一世的。”
“一生一世?”
“是,一生一世!”
“你不后悔?”
“后悔?我从来都没后悔过——”话一脱口,我立觉双颊灼热,这么厚脸皮的话怎么会说出来。
他淡淡一笑,在我右脸颊上轻吻一下,“怡儿,有你这句话,就算死我也不会后悔了,我不会再退缩了。”
我心中浸满柔情蜜意,早忘了自己是身处皇宫内苑之中,脑中不断浮现我和他幼时武陵街头初见的情形……